手机屏幕的光幽幽打在脸上，小雅调整了一下补光灯的角度，确保自己那张精心雕琢过的脸呈现出最完美的惊恐与好奇。“宝宝们，看到我身后了吗？对，就是这儿，传说中的‘镜廊凶宅’！封了整整十年了，门上的封条都脆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气音，在空旷死寂的前厅里激起一点模糊的回音。弹幕滚动得飞快。

***！雅姐牛逼！真进去了啊！

这地方阴气隔着屏幕都感觉冒凉风！

主播注意安全啊，听说进去的人都没好下场。

剧本而已，演得还挺像，刷个火箭鼓励一下！

小雅瞥了眼在线人数，心脏兴奋地跳快了少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栋郊外荒废已久的别墅，因十年前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和无数光怪陆离的传闻，成了网红探险地中的禁忌，平台明令禁止直播的场所。封条是她用热毛巾小心洇湿撕开的，锁是找老锁匠特意学的办法弄开的。赌一把，只要今晚流量爆炸，后续的麻烦和可能的封禁处罚，都值。

“老铁们，礼物走一波！小雅今晚就带你们探一探，这镜廊凶宅是不是真像传说里那么邪乎！”她举着手机三轴稳定器，镜头缓缓扫过积满灰尘的客厅、倾倒的家具、蛛网在角落蒙眬如鬼纱。空气里一股陈旧的霉味，混着某种若有似无的但又难以形容的***气息。

脚踩在碎屑地上，发出窸窣微响，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不协调的声音。

别墅内部比想象中更令人不适。并非视觉上的破败，而是一种感觉，仿佛有无形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贴附过来，黏腻，冰冷，附骨之蛆般甩脱不掉。尤其是……那些镜子。

几乎每个房间，每段走廊，都或挂或嵌着巨大的镜子。即便蒙着厚厚的灰尘，依旧在手机光线扫过时，反射出片片幽暗模糊的人影或景物，重叠扭曲，像是另一个诡异世界的倒影。小雅尽量避免去看那些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影像总让她觉得陌生，动作似乎慢上半拍，嘴角的弧度也僵硬得不自然。

一定是心理作用。她告诉自己，都是自己吓自己。

雅姐，刚才你背后那镜子里是不是有啥东西晃过去了？

一条弹幕突然飘过。

小雅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手电光柱乱晃。身后是那段著名的“镜廊”，两侧墙壁镶嵌的落地镜在黑暗中无限延伸，将她的身影复制成无数个，层层叠叠，直至陷入深邃的黑暗。除了她自己惊慌晃动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她强自镇定，对着镜头笑道：“宝宝别吓我啊，哪有什么东西？肯定是灰尘或者小虫子飞过。大家看，这镜廊据说当初……”

话未说完，弹幕突然疯了似的暴涨起来！

镜子里面真的有人！！！

姐姐看你右边！右边镜子里！有个白影子！

我看到了！是个女人！脸好白！

就在你身后啊啊啊！她过去了！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覆盖了直播画面，小雅的头皮猛地一炸，脖颈后的寒毛根根立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骤然钉在她的背上，穿透衣物，直刺骨髓。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了出来。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催促她逃跑。

但她不能。

镜头还对着她，成千上万的人在看着。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冰凉与霉味直灌肺腑。她强迫自己将脸上僵硬的笑容扩大一些，甚至刻意侧过身，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了一下右侧的镜子。

幽暗的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和她身后一段空荡荡的、被黑暗吞噬的走廊。

“哎呀，宝宝们别自己吓自己了，”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甜腻得发假，还带着一丝矫揉造作的颤抖，“是特效啦，团队做的AR增强现实效果，怎么样？逼真吧？吓到了没？吓到了就礼物走一波呀！”

她对着镜头眨眨眼，试图化解这令人窒息的恐慌。“咱们继续往里走，听说灭门案的主卧就在镜廊尽头……”

特效？真的假的？

不对啊，刚才那影子好真实！

主播别演了，快跑吧！我感觉不对劲！

肯定是剧本，骗流量的，散了散了。

弹幕还在争吵，但那股冰冷的被注视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如芒在背。

小雅不敢再停留，拖着发软的双腿，加快脚步往镜廊深处走去。她不敢再看两旁的镜子，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和滚动的弹幕，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手机信号格在来回跳动，时满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