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前的南楚王朝,宫墙深处藏着一位名叫墨翁的工匠。他以“一生只琢一件魂器”为誓,
为年满十八的长公主打造贺礼时,曾三入深海,
在三百米深的幽暗海底寻得一枚“月魄蝶贝”——那贝中珍珠泛着淡蓝荧光,
每三百年才得一颗;又远赴西域,用十匹云锦换得“流萤秘银”,夜间能映出星点微光。
最后,他悄悄掺入长公主出生时落下的胎发灰,指尖蘸着心血,
在秘银上刻下细如发丝的纹路。左坠的蝶翼是《春蝶戏花图》,
桃花瓣上的脉络能藏进一粒米,风一吹似有粉雾飘出;右坠是《秋蝶栖竹图》,
竹节层层递进,逆光时会显露出“双生”二字。耳坠闭合时,两蝶首尾相衔成圆,
像一轮满月;展开时,秘银边缘会流泻细碎光尘,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如真蝶振翅。
成品那日,南楚皇帝亲手为长公主戴上,语气温柔:“此坠成双,愿你一生圆满。
”长公主极爱这对耳坠,连睡觉时都放在枕边,偶尔对着它说女儿家的心事,
珍珠与秘银渐渐吸了她的“珍视”,埋下灵智的种子。可圆满终是易碎。长公主二十岁那年,
邻国铁骑踏破南楚城门,皇帝战死在宫门前。她抱着耳坠逃亡,途中见百姓被乱兵追杀,
便将耳坠塞给一位穿青衫的侠客:“萧翎先生,若天下太平,望此坠能再寻圆满。
”那侠客萧翎确有通灵气的本事,他带着耳坠征战十年,剑锋所指皆平乱,
可平定天下后却不愿为官,隐居到终南山。每日黄昏,他都会坐在石桌上,
对着耳坠喝一壶冷酒,自语道:“一生快意,却未寻得能并肩之人。”耳坠便在他的叹息里,
又吸了“忠义”与“孤寂”。萧翎去世后,弟子将耳坠送入山下的静心寺,供在观音像前。
此后数百年,耳坠见了太多悲欢:求子的妇人跪在蒲团上,眼泪滴在它的蝶翼上,
说“愿得一子承欢”;失恋人的书生对着它落泪,
道“从此萧郎是路人”;金榜题名的举子捧着它笑,喊“不负十年寒窗”。
人类的喜悦、思念、期盼像水滴般渗入珍珠与秘银,灵气渐渐满得要溢出来。明末某年初春,
第一声晨钟撞响时,一缕阳光恰好穿过窗棂,落在耳坠上。
月魄蝶贝的荧光与流萤秘银的微光突然交织,耳坠轻轻震颤——左坠先飘出一道浅蓝魂灵,
化形为穿蓝裙的少女,她睁开眼,正见窗外蝴蝶飞过,
便脆生生地自名“蝶汐”;右坠紧随其后,飘出浅绿魂灵,少女一睁眼就黏着蝶汐,
小手抓着她的裙摆,怯生生地取名“蝶兰”。觉醒后的百年里,她们仍要依附耳坠存在,
只能在观音像周围活动。蝶汐总扒着窗棂看外面,手指轻轻碰着玻璃,
跟蝶兰讲:“山下的镇子有卖糖人的,插在草杆上,像小蝴蝶飞;春天还有小孩追蝴蝶,
跑得鞋都掉了。”蝶兰则喜欢缩在香客捐赠的紫檀锦盒里,
用灵气在盒壁上画小蝴蝶——每只蝴蝶都有两只翅膀,一只蓝一只绿,代表她和蝶汐。
变故发生在清末。战火焚毁了静心寺,浓烟里,
一位姓王的古董商人在废墟中看到锦盒泛着微光,赶紧揣进怀里。几经辗转,
耳坠被送进现代都市的“怀古轩”古董店,放在玻璃展柜里,标价高得吓人,少有人问津。
展柜里的十年,成了蝶汐与蝶兰的分歧起点。每天清晨,蝶汐都会贴着玻璃看外面:春天,
店外梧桐树下的小孩追蝴蝶,她会用灵气在玻璃上画小圈,模仿蝴蝶飞;夏天,
情侣在树下牵手,她会叹口气说“兰兰,你看他们好亲密”;秋天,老人捡落叶,
她会数叶子上的纹路;冬天,雪花落在玻璃上,她会呵气画小蝴蝶,指尖的光融了雪花。
可蝶兰总怕得很——她见过店老板用放大镜观察耳坠时,
眼睛里的贪婪像要吞了它们;也听萧翎的弟子说过“妖若暴露,会被道士收走”,
所以每次蝶汐说“想出去看看”,她都会缩到锦盒角落,
声音发颤:“我们待在柜子里最安全,外面太危险了。”矛盾终于在一个夏夜爆发。
那天店外下着小雨,路灯的光透过雨丝,在展柜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窗外一只白蝴蝶被雨打湿翅膀,落在玻璃上,抖着翅膀却飞不起来。蝶汐突然抓住蝶兰的手,
眼睛亮得像星星:“兰兰,我想出去帮它,
也想尝尝雨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像你画的小蝴蝶一样软?”蝶兰猛地摇头,
手攥得蝶汐生疼:“不行!下雨时道士可能会出来捉妖,店老板锁了门,
我们出去就回不来了!你忘了静心寺的和尚说过,我们是器物成妖,
离开耳坠就会魂飞魄散的!”“可我们已经醒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待在柜子里吧?
”蝶汐低下头,看着自己魂灵形态的手——能透过玻璃碰到雨,却碰不到真实的蝴蝶,
“我就去一个小时,帮完蝴蝶就回来,好不好?”蝶兰的眼泪突然涌出来,落在耳坠上,
化成细小的灵珠,“滴答”一声砸在锦盒里:“你就是想丢下我!你觉得我烦,
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了!”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灵珠顺着耳坠的纹路往下滑,
像一串碎掉的星星。蝶汐看着她哭,心里又疼又急。她摸了摸蝶兰被眼泪打湿的头发,
又看了看窗外挣扎的蝴蝶,终究还是没忍住——凌晨时分,蝶兰哭累了,靠在锦盒内壁睡着,
呼吸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蝶汐蹲在她身边,犹豫了很久,最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小声说:“兰兰,等我回来,我给你带雨滴做的项链。”她凝聚全身灵气,
将魂灵与左耳坠暂时分离——耳坠还留在锦盒里,泛着淡淡的蓝光,魂灵却像一缕轻烟,
顺着展柜的缝隙钻了出去。临走前,她用灵气在锦盒内壁画了一只小蝴蝶,翅膀指向窗外,
又想画个圈表示“我会回来”,可听见店外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着急之下只画了一半,
那没封口的圈,看起来倒像“我走了,不回头”。出了展柜,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飘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蝶汐兴奋地转了个圈,浅蓝的裙摆扬起细碎的光,
像真的蝴蝶在飞。她飞到那只白蝴蝶身边,用灵气轻轻托着它的翅膀,送它飞到梧桐树上,
看着蝴蝶展开翅膀飞走,才笑着转身,想去看看街对面那家总亮着灯的包子铺。可她没看见,
锦盒里的蝶兰突然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蝶兰是被左耳坠的冰凉惊醒的。
她习惯性地往身边摸,指尖碰到的却是冷硬的金属——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就像一块普通的银饰。她猛地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锦盒内壁的画:小蝴蝶指向窗外,
旁边是个没画完的圈。“蝶汐……”她的声音发颤,伸手去碰那道灵气画的痕迹,
指尖传来的却是冰冷的锦布触感。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把脸贴在左耳坠上,
想找到蝶汐的气息,可只有金属的凉。灵珠“滴答”“滴答”地掉在耳坠上,
她突然想起蝶汐说过“灵气能留下痕迹”,便咬着牙,凝聚自己的灵气——魂灵离体时,
她差点散了形,扶着展柜的玻璃才站稳,指尖的灵气都在发抖。刚钻出展柜,
一辆汽车“唰”地开过去,尾气吹得她魂灵晃了晃,直直摔在路边的草丛里。
右耳坠从她怀里掉出来,滚到一片三叶草下面。蝶兰慌得不行,伸手去摸,
草叶划破了她的手指,传来细细的痛感——连魂灵都会疼,她以前从没试过。终于,
她在三叶草的叶片下摸到了耳坠,赶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泪模糊地说:“蝶汐,我一定会找到你,你不能丢下我……”天亮后,
蝶兰跟着心里那点微弱的灵气感应往前走。她走到一条小吃街,街上传来包子的香味,
热气腾腾的白雾裹着肉香飘过来,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魂灵本不用吃饭,可她太害怕了,
连带着生出了“饿”的感觉。她走到包子铺前,想伸手拿一个,
店主却挥着手凶道:“哪来的小野孩,别偷东西!”蝶兰吓得往后缩,抱着耳坠蹲在墙角,
肩膀轻轻颤抖。眼泪刚要掉下来,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小友,你是器物成妖吧?
灵气不稳,可是在找什么人?”她抬头一看,是个穿灰色道袍的老人,道袍袖口有块补丁,
手里拿着一个罗盘,指针正对着她,泛着微弱的光。老人蹲下来,
从袖袋里拿出一颗乳白色的丹丸,递到她面前:“这是清心丹,能稳定你的灵气。傻孩子,
妖的羁绊不是‘绑在一起’,是‘彼此成就’。你若一直依赖她,就算找到,
也护不住她;若你能自己站稳,就算走散,也能找到她。”“你骗人!
”蝶兰突然把丹丸推开,丹丸滚在地上,“我们是双生,本来就该在一起!
分开了就不圆满了!”她说完,转身就跑,浅绿的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
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老道士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点,
地上的清心丹就化作一颗小光点,悄悄跟在了蝶兰身后。跑了很久,
蝶兰累得坐在一棵竹子下喘气。竹林里飘着清香,风一吹,竹叶“沙沙”地响,
像有人在说话。突然,两道绿光从竹干里钻出来——一个穿绿衣的少女,头发是用竹叶编的,
另一个穿黑衣的少女,眼睛像黑葡萄似的,亮闪闪的。“你也是器物成妖吗?
”绿衣少女递过来一杯水,杯子是用竹叶卷的,“这是竹露,能补灵气。”蝶兰接过杯子,
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身上的疲惫少了些。她点点头,
小声说:“我找我姐姐,她叫蝶汐……她走了,可能不要我了。”“我叫青竹,
她是我妹妹墨竹。”绿衣少女坐在她身边,笑着说,“我们以前也天天待在一起,
去年墨竹想去看山下的桃花,我一开始也不让,怕她遇到危险。可后来我想通了,
她总待在竹林里,永远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我给了她一片竹叶,说‘想我了就摸竹叶,
我会感知到’,她走了半个月,回来时给我带了一瓣桃花,说‘姐姐你看,桃花是粉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