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尖刚触到那本线装书,一股潮湿的铜锈味就钻进了鼻腔。不是古籍常见的霉味,
也不是浆糊的黏腻气息,而是像老宅墙角嵌着的旧铜锁,
在阴雨天里渗出的带着金属凉意的味道。她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眼工作室的窗户。
初秋的雨已经下了三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窗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
把窗外的香樟树影晕成了模糊的墨团。工作室在老城区的一栋民国小楼里,二楼,
带一个朝南的小阳台,原本是苏晚祖父的书房,后来成了她的古籍修复工作室。
这里的每一件工具 —— 从马蹄刀到竹起子,从糨糊刷到压书石 —— 都是祖父留下的,
连空气中都似乎飘着祖父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苏小姐,就是这本了。
” 门口传来一个略显局促的声音。苏晚回过神,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男人约莫四十岁,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机械表,
表盘玻璃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包角已经磨得发亮,
显然用了很多年。“请进吧,张先生。” 苏晚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外面雨大,
先坐会儿,喝杯热茶。”男人局促地笑了笑,把帆布包放在脚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好像生怕把椅子坐坏似的。“不用麻烦苏小姐了,我就是想请你看看这本旧书,
能不能修……”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这是我母亲留下的,
她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可现在……”苏晚没接话,重新拿起那本线装书。
书的封面是暗红色的绸面,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的浅黄色纸芯,
上面用褪色的墨笔写着 “镜谱” 两个字,字体是工整的小楷,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笔画转折处像是被水洇过,有些模糊不清。她轻轻翻开第一页,纸张脆得像晒干的树叶,
稍微用力就可能碎裂。书页上印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铜镜的拓片,边缘刻着繁复的花纹,
中间却空着一块,像是被人刻意挖去了。图案下面有几行小字,是竖排的古文,
苏晚勉强能认出几个字,“玄光”“噬魂”“轮回”,组合在一起,让人心里发毛。
“这书……” 苏晚皱了皱眉,“年代很久了,而且保存得很差,很多地方都已经碳化了,
修复起来难度很大。”男人连忙站起身,语气急切:“苏小姐,我知道难度大,
但是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我母亲临终前说,这本书里藏着我们家的秘密,要是丢了,
我们家的人都会……”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嘴唇哆嗦了一下,
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苏晚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的脸色苍白,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
眼下的皮肤松弛得像是老了十岁,整个人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恐惧。她心里一动,
问道:“张先生,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男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坐下,
双手撑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是…… 我儿子,” 他声音沙哑,“三个月前,
他突然开始做噩梦,每天晚上都大喊大叫,说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孩子吓着了,带他去看了医生,也找了神婆,可都没用。后来,
我母亲就把这本书拿给我,说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跟那女人有关,让我找懂行的人修复,
找到里面的秘密,才能救我儿子。可没过多久,我母亲就……” 他哽咽了一下,“她走了,
走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吓人的东西。”苏晚的心沉了沉。
她做古籍修复这么多年,接触过不少老物件,也听过不少离奇的故事,但像张先生这样,
牵扯到人命的,还是第一次。她看着手里的 “镜谱”,铜锈味似乎更浓了,
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张先生,” 苏晚斟酌着开口,
“这本书的情况很特殊,我需要先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修复的方法。
你先留下联系方式,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男人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双手递给苏晚:“谢谢苏小姐,谢谢你!这是我的电话,我 24 小时开机,
你随时找我都可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我母亲说,
这本书不能离开那个铜镜,不然会有危险。可那个铜镜……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铜镜?” 苏晚追问,“什么样的铜镜?”男人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见过一次,
放在我母亲的梳妆台上,圆形的,边缘有花纹,跟书里画的差不多,就是中间没有空缺。
我母亲说,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叫什么…… 玄光镜。”“玄光镜” 三个字一出,
苏晚手里的书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书页里动了。她低头看去,
书页上的图案似乎变了,原本空着的中间部分,竟然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穿着红色的衣服,长发披肩,看不清脸。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指尖冰凉。她连忙合上书本,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张先生,
”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会注意的。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男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拎起帆布包,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走后,
工作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敲打在窗玻璃上,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苏晚把 “镜谱” 放在工作台上,又找了一个密封袋把它装起来,
可那股铜锈味还是源源不断地从袋子里渗出来,缠绕在她的鼻尖。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冰冷的雨丝飘进来,落在脸上,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想起祖父曾经说过,
有些老物件沾染了太多的人气和怨气,会变成 “灵物”,能看到过去,也能引来灾祸。
祖父还说,做古籍修复,最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心要静,
不能被物件里的 “东西” 缠上。以前她总觉得祖父的话是危言耸听,可现在,
手里的 “镜谱”,张先生的话,还有刚才书页上出现的人影,都让她不得不相信,
有些事情,真的超出了科学的解释。那天晚上,苏晚没有回家,
就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对付了一夜。她把 “镜谱” 锁在了祖父留下的樟木箱里,
又在箱子旁边放了一把桃木剑 —— 那是祖父生前用来镇宅的。可即便如此,
她还是一夜没睡好,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耳边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声,细细的,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工作室,驱散了一些阴冷的气息。苏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走到樟木箱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箱子。“镜谱” 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没有任何异常。她松了一口气,拿起书,准备仔细研究一下上面的文字。
可就在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突然发现,书页上的图案变了。原本空着的中间部分,
不再是模糊的人影,而是清晰地出现了一面铜镜的图案,铜镜的边缘刻着和封面一样的花纹,
中间光滑如镜,竟然能隐约看到苏晚自己的脸。更奇怪的是,铜镜图案的下面,
多了一行小字,是用红色的墨水写的,像是新鲜的血,字体扭曲,
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七月十五,镜门开,红衣归。”苏晚的手猛地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想要把书捡起来,却看到书页上的红色小字像是活过来一样,
顺着书页的纹路慢慢蔓延,最后汇聚成一个女人的名字 —— 林晚秋。这个名字,
苏晚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想了很久,突然想起,祖父生前整理家族档案的时候,
曾经提到过一个叫林晚秋的女人,是民国时期的一名戏子,长得倾国倾城,
却在二十五岁那年突然失踪了,有人说她是被人害死了,也有人说她是跟着一个富商跑了,
从此杳无音信。难道,这本书和林晚秋有关?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就是林晚秋?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她决定先查一下林晚秋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她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 “民国 戏子 林晚秋”,很快,一些零星的信息跳了出来。
林晚秋,1915 年出生,祖籍江南,十岁开始学戏,主攻花旦,十五岁登台,
凭借一出《霸王别姬》一炮而红,成为当时红极一时的名角。她长得极美,尤其是一双眼睛,
像是含着水,顾盼生辉,无数达官贵人都想娶她为妻,可她却始终不为所动,
一心扑在戏台上。1940 年,林晚秋二十五岁,在一场演出结束后,突然失踪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她的失踪,有很多说法,最广为流传的一种是,
她被当时的一个军阀看中,想要强行娶她,她不愿意,就趁着夜色逃跑了,
结果在路上被军阀的手下追上,残忍地杀害了,尸体被扔进了河里,至今没有找到。
苏晚看着电脑屏幕上林晚秋的照片,心里咯噔一下。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戏服,
头戴凤冠,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和她昨晚在书页上看到的人影,竟然有几分相似。
难道,林晚秋的死和 “玄光镜” 有关?张先生家里的怪事,也是林晚秋的鬼魂在作祟?
就在苏晚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接了起来。“喂,是苏晚苏小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带着很重的口音。“我是,请问您是?” 苏晚问道。“我是张建国的老邻居,姓李,
” 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苏小姐,你快救救张建国吧,他儿子…… 他儿子出事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李大爷,您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昨天晚上,
建国的儿子突然不见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
刚才有人说,在村后的老槐树下看到了他的鞋子,还有一件红色的衣服,
像是…… 像是女人穿的!建国已经快疯了,苏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吧!”苏晚挂了电话,
抓起桌上的 “镜谱” 和车钥匙,就往外跑。她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那个 “玄光镜”,还有林晚秋的鬼魂,可能真的要来了。张先生家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庄里,
距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苏晚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书页上的红色小字,
林晚秋的照片,还有李大爷的话,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她赶到村子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村子里很安静,大多数人家都关着门,只有几个老人坐在村口的石凳上,
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看到苏晚的车,他们都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苏晚停下车,
走到一个老人面前,问道:“大爷,请问张建国先生家在哪里?
”老人指了指村子深处:“就在前面那栋白房子里,你去吧,他家里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苏晚道谢后,快步朝着老人指的方向走去。白房子的门口围了很多人,议论纷纷,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恐慌。苏晚挤进去,看到张先生跪在院子里,双手抓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