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极光镇。窗外,是流光溢彩的极光,如同上帝失手打翻的调色盘,
在深黑色的天鹅绒夜幕上,晕染出大片大片的孔雀蓝与祖母绿。梦幻,绚烂,美得不似人间。
屋内,却是一片死寂。壁炉里的柴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爆响,火星溅起,
又迅速熄灭。陈皎月瘦削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纸。那张纸的边缘,
已经被她手心的冷汗浸得微微发湿,起了皱。那是她的死亡判决书。“食道癌晚期,
弥漫性转移,预计剩余生命:7天。”冰冷的铅字,像一枚枚淬了毒的钉子,
钉穿了她最后的幻象。她抬起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苍白、脱形的倒影,
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记忆的潮水,毫无预兆地将她拖拽回三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暮光之屿酒店,总统套房外铺着厚重到能吸走一切声响的羊毛地毯。空气里,
弥漫着地毯受潮后,与昂贵香氛混合在一起的、暧昧而令人作呕的气息。她最爱的男友,
梁灼,用那双她曾以为全世界最温暖的手,递给她一杯香槟。酒液是漂亮的金色,
气泡在水晶杯壁上欢快地跳跃。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却带着一丝她当时看不懂的决绝。
“皎月,喝了它,这是个好机会。”她最信任的经纪人,卓亮,亲切地拍着她的肩膀,
笑容里藏着毒蛇的信子。“是啊,顾导很看好你,以后你的路就顺了。”然后,
就是无尽的眩晕和坠落。她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架着,
亲手送进了那个房间。投资方,也是圈内以玩弄新人著称的大导演,顾沉渊的房间。那一夜,
毁了她的一切。随之而来的,是公司的雪藏、解约,是全网铺天盖地的“***羞辱”。
说她为了资源不择手段,给她贴上了“炒作咖”、“心机女”的标签。
她从一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新星,瞬间跌入万劫不复的泥沼。父母因她蒙羞,一夜白头。
最好的朋友苏清竹为她四处奔走,却遭遇不测,死得不明不白。她自己,
则带着一身无法愈合的伤痛和洗不清的污名,远遁海外,苟延残喘。现在,这张死亡判决书,
却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早已尘封的、结满蛛网的复仇之心。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陈皎月缓缓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女人,颧骨高耸,眼窝深陷,
因为长期的病痛和深入骨髓的仇恨,早已变得陌生。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凄厉而决绝的笑容。她打开积灰的笔记本电脑,冰凉的指尖在键盘上,
敲下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沈星月。星辰陨落,也要用尽最后的光,划破这最沉、最黑的夜。
她熟练地搭建好直播平台,没有开美颜,没有加滤镜,
只有一个简单到近乎挑衅的标题——《倒计时七天,我将直播一场内娱的葬礼》。
按下“开始直播”的按钮。她对着镜头,因为久不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异常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大家好,我是沈星月。
”“七天后,我将死去。”“但在此之前,我要让一些人,为我陪葬。”01直播刚开始,
在线人数只有寥寥几百个。大多是深夜里无处可去的灵魂,被这个耸动的标题吸引,
偶然点了进来。弹幕稀稀拉拉,充满了不屑与嘲讽。“这又是哪个剧本杀的新玩法?
”“标题党,举报了,不谢。”“现在的年轻人,想红想疯了吧,还葬礼,真晦气!
”“主播长得还行,就是病恹恹的,开个美颜会死?”沈星月面无表情,
仿佛那些滚动的文字,只是窗外无意义的飞雪。她对这些嘲讽置若罔闻。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右下角,那个代表在线人数的数字,像心电图一样跳动。从几百,
飙升到几千,再到几万。当那个数字跳到“100,000”时,她动了。没有卖惨,
没有解释,更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她只是平静地抬手,将一份文件的高清扫描件,
投屏到了身后的白色墙壁上。《税务稽查通知书预》。关键的个人信息被细心地打了码,
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被用红色加粗的字体,狠狠地标了出来。
“73,880,000元”。七千三百八十八万。沈星月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今天,我们先聊聊内娱顶流,
被誉为‘人间白月光’的霍明宇老师。”话音刚落,弹幕瞬间爆炸。
无数闻讯赶来的“霍家军”,像训练有素的士兵,瞬间占领了整个屏幕。“抱走我家哥哥,
不约!”“哪来的疯婆子,张口就来?造谣biss!”“已录屏,已报警,
姐姐等着收律师函吧!”“蹭热度***!”沈星月不为所动,
她就像一个最精准、最冷酷的外科医生,准备开始解剖她的第一个目标。
她点开一个精心制作的PPT,条理清晰地展示了一整个证据链。“第一,阴阳合同。
”屏幕上出现了两份合同的对比图,来自三年前大火的仙侠剧《寂夜回声》。
一份是提交给税务局的,片酬一千万。另一份,是与霍明宇母亲控股的文化公司签订的,
四千五百万“编剧指导费”合同。沈星月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做着注解:“这家公司,
在剧组开机前三个月刚刚成立,法人是霍明宇的远房表姐,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农村妇女。
”“第二,代持公司。”PPT翻页,列出了三家注册在税收洼地的空壳公司。
密密麻麻的资金流水图,清晰地展示了这些公司与瀚海娱乐,以及多个影视项目的资金往来。
最终,所有的资金,都通过复杂的路径,指向了霍明宇在海外的实际控制账户。“第三,
虚开发票。”几张巨额发票的扫描件被放大。名义是“服装道具费”、“场地租赁费”,
收款方,正是上述的空壳公司之一。每一份证据,都附有详细的说明,逻辑严密,环环相扣,
专业到让那些叫嚣着“P图”的粉丝都一时失语。
就在直播间观众被这堪比经侦现场的专业程度震惊到说不出话时,霍明宇工作室的微博,
光速发布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称“沈星月”纯属恶意造谣,是“对家”的卑劣手段,
将追究其一切法律责任。“霍家军”仿佛拿到了圣旨,瞬间重整旗鼓,开始疯狂反扑。
弹幕再次被“支持哥哥***”、“相信法律”、“坐等疯婆子坐牢”刷屏。舆论的天平,
似乎又要被强行扳回去了。沈星月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满是嘲讽的弧度。
她轻轻点击鼠标,播放了一段音频。没有画面,只有声音。“……什么税?
那是给国家的保护费!老子凭本事挣的钱,凭什么分给他们那么多?
”一个轻佻又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背景里还有几个男人谄媚的附和笑声。这个声音,
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正是霍明宇。“放心,亮哥魏子谦都安排好了,几家公司倒倒手,
账做得比我的脸都干净!再说了,粉丝还夸我根正苗红,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群蠢货……”声音,戛然而止。直播间,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死一般的寂静。随即,
是火山喷发般的弹幕井喷!“***!!!!!!!”“这声音……真的是霍明宇本人!
我听了五年了,不可能错!”“我的天,
的房子塌了……”“蠢货……原来我们是蠢货……”“哥……你不是这样的……”一分钟内,
“霍明宇偷税”、“霍明宇录音”两个词条,以一个鲜红的“爆”字,登顶了微博热搜。
曾经那个干净、清纯、努力、根正苗红的“白月光”形象,被这短短几十秒的录音,
撕开了第一道血淋淋的裂口。突然,沈星月猛烈地咳嗽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
但那股铁锈味的腥甜还是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鲜红的血,从她惨白的指缝中,
一滴一滴渗出。她像是没事人一样,从容地拿起手边的纸巾,轻轻擦去血迹。镜头,
特意给了一个近景。白色的纸巾上,那抹红色,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她抬起头,
因失血而更显苍白的脸上,眼神却亮得吓人。“别急。”她对着镜头,一字一顿地说。
“这只是开胃菜。”“明晚八点,我们来聊聊霍老师的‘剧组私生活’。
”“比如……三年前,在《寂夜回声》剧组,他和顾沉渊导演,以及几位‘朋友’,
在暮光之屿酒店玩过的‘小游戏’。”02第二天的直播,从开播前,
在线人数就已突破千万。全网的眼睛,都在等待着第二颗炸弹的落下。晚八点整,
沈星月准时出现在镜头前。她看起来比昨天更虚弱了,
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用画笔描摹上去的,但她依旧坐得笔直,像一棵濒死的白杨。
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是暮光之屿酒店顶层总统套房的详细平面图。其中一间主卧,
被一个巨大的、刺目的红色圆圈,重点标出。“昨天我们说了钱,今天,我们聊点***的。
”沈星月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聊聊霍明宇老师,
是如何维系他和圈内大佬的关系的。”她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
放出任何低俗、露骨的视频。她说,那会弄脏她自己的复仇。她的手法,是“诛心”。
她展示了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却能被观众自己拼凑出全部真相的证据。第一份证据,
是酒店走廊的监控录像。一段经过加速处理的视频,清晰地显示出,
在三年前8月12日那个雨夜,导演顾沉渊、两位圈内知名的制片人,
以及另外三位叫不出名字的年轻男女,先后进入了那间总统套房。霍明宇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进去前,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还特意回头,对着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
意味深长,带着一种捕猎成功的得意。第二份证据,是一张外卖订单的截图。当晚十一点半,
一张送往该套房的外卖订单。除了几瓶价格昂贵的洋酒,订单里还赫然包含了几样,
只有在成人用品店才能买到的“特殊助兴道具”。订单的支付账号,经过网友的深扒,
正是霍明宇的生活助理。第三份证据,是一张社交媒体的时间线整理图。
沈星月列出了当晚所有参与者的社交媒体账号。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这些平日里最喜欢分享生活的男男女女,当晚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布动态。他们,
处于一种诡异的“集体失踪”状态。而第二天一早,其中一位制片人就在微博上宣布,
霍明宇将正式成为他下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主角。最后,是一段关键的录音。画面漆黑,
只有模糊的人影晃动,背景音嘈杂不堪。但能清晰地听到,
顾沉渊那油腻得能滴出水的笑声:“明宇啊,你带来的这个‘新人’很不错嘛!够劲儿!
”以及霍明宇谦卑的回应:“顾导您喜欢就好,以后还请您多多提携。”这一套组合拳下来,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画面,却给了全网网友无限的、肮脏的想象空间。
“多人运动”、“权色交易”、“拉皮条”的标签,
开始疯狂地与霍明宇这个名字关联在一起。霍明宇的公关团队,紧急启动了二级预案。
他们火速买通了当晚在场的另一位小明星。那位小明星很快发了一条微博,
称当晚大家只是在总统套房里,进行正常的剧本研讨会,都很敬业,
并暗示沈星月是P图、AI合成。水军立刻下场,开始疯狂带节奏,试图将水搅浑。
就在舆论出现一丝松动时,直播间的沈星月冷笑了一声。她直接在千万观众面前,
向那位小明星,发起了视频连线邀请。对方显然没想到她敢这么做,犹豫了很久,
在团队的催促下才硬着头皮接通。沈星月看着屏幕里对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只问了一句:“你不用解释,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敢不敢把你去年8月12号在暮光之屿酒店的所有消费账单,
和你昨晚收到的那笔五百万‘封口费’的银行转账记录,现在、立刻、马上,晒出来?
”视频那头的小明星,脸色瞬间煞白。他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几秒钟后,
他直接挂断了连线。全网哗然。这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比任何证据都更确凿。
“伪君子”的标签,被这致命的一击,死死地钉在了霍明宇的身上。
他阳光、努力、清纯的人设,在铁证面前,碎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沈星月看着弹幕,
从“支持霍明宇”彻底变成了一边倒的“恶心”、“***”、“滚出娱乐圈”。她的眼中,
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冰冷的、化不开的悲哀。“你们以为,他只是私生活混乱吗?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不,他最大的恶,
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垫脚石,尤其是……爱他的人。”“明晚,
我将用我自己的故事告诉你们,他是如何亲手将我,陈皎月,推入地狱的。”她第一次,
在直播中,说出了自己的真名。03第三天,晚八点。直播开播的黄金三秒,
画面里的沈星月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凹陷的眼眶滑落,
划过苍白的脸颊,没入衣领。这是她直播以来,第一次展露脆弱。千万观众的心,
瞬间被这无声的眼泪揪紧了。弹幕的滚动速度都慢了下来,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前两天的爆料,将沈星月塑造成了一个手握雷神之锤、冷酷无情的复仇女神。
很多人都在猜测,她是被霍明宇抛弃后,因爱生恨,才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
“很多人都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腔,
却字字清晰。“我叫陈皎月。”“三年前,是瀚海娱乐的练习生,也是……梁灼的女朋友。
”她第一次,叫出了霍明宇的本名。“那时候,他还不叫霍明宇,他叫梁灼。
我们一起在练习室流汗,一起在出租屋吃泡面,一起梦想着未来。”“我以为,
他是我的全世界。”她开始平静地讲述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
经纪人魏子谦卓亮是如何以“带她见大导演,争取资源”为名,
骗她参加那个所谓的饭局。男友梁灼是如何亲手为她倒上那杯被下了药的酒,
并用最温柔的语气,劝她喝下。她又是如何浑身无力,意识模糊,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
像拖着一具尸体,送进了顾沉渊的房间。她详细地描述了醒来后的绝望。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以及精神上彻底的崩溃。她去公司讨要说法,却被高层告知,这是“为了梁灼的前途,
你必须做出的牺牲”。她不从,便被暴力解约,并被泼上了“私生活不检点,
主动勾引导演”的脏水,让她永无翻身之日。而梁灼,
则凭借着她“牺牲”换来的《寂夜回声》男主角,一炮而红,改名霍明宇,从此平步青云,
星途璀璨。“他踩着我的尸骨,登上了他的王座。”陈皎月说得平静,但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带血的刀,***所有听众的心里。直播间里,质疑声和同情声交织在一起。
有人说这是她的一面之词,是编造出来博取同情的故事。面对质疑,陈皎月深吸一口气,
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这是我当时藏在包里的手机,无意中录下的。我一直不敢看,今天,
就让大家一起看看吧。”视频画面晃动、模糊,光线昏暗,
显然是手机在包里被挤压时误触录下的。但声音和人影,却异常清晰。画面里,
年轻的梁灼和魏子谦,
正架着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孩——年轻时的陈皎月——走向一个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