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红色的鬼眼印记，如同最深的刺青，牢牢烙印在吴辛的左手掌心，无论他如何搓洗，甚至用上了洗手液、酒精棉片，都无法使其淡化分毫。
它甚至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带着一种不祥的、仿佛自身拥有生命的温热感。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吴辛。
他背靠着冰冷瓷砖的厨房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举起颤抖的左手，死死盯着那枚鬼眼。
鹧鸪哨的绝望，黑水城的恐怖，鬼洞族的诅咒……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而且，通过那场噩梦，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枚钥匙！
一定是那枚该死的青铜钥匙！
吴辛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厨房门框，死死盯向客厅茶几上的那枚不祥之物。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客厅与卧室之间的那面隔断墙。
墙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之前光洁的白色墙漆表面，此刻正蜿蜒着数道极细的、深色的水痕。
那水痕并非从上而下的雨水浸渍，而是仿佛从墙体内部慢慢渗透出来的，颜色是一种极其污浊的、近乎墨黑的深褐色，并且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蔓延，在墙上勾勒出扭曲的、如同血管或者触须般的图案。
空气里，也开始弥漫起一股极其微弱、但绝不容错辨的异味——那不是现代城市管道可能出现的铁锈或污水味，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阴沉的土腥味，混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古墓深处积年的腐朽气息，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吴辛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踉跄着冲到那面墙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正在蔓延的黑色水痕。
指尖传来冰冷粘腻的触感！
他猛地缩回手，只见指尖沾染了一小滴浓稠的、墨汁般的液体，那刺鼻的土腥腐朽气味正是从这滴液体上散发出来的！
这绝不是普通的水渍！
这更像是……从某个被遗忘千年的墓穴深处渗出的阴煞黑水！
恐慌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环顾西周，这才惊恐地发现，不仅仅是这面墙！
客厅其他几面墙的墙角、天花板与墙壁的接缝处，甚至是他卧室的门框边缘，都开始有类似的、极其细微的黑色水珠缓缓渗出、凝聚、然后滑落，留下一道道越来越清晰的污浊痕迹！
整个公寓，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腐烂”和“渗水”！
他猛地想起梦中，鹧鸪哨踏入黑水城通天大佛寺时，那寺庙残破石壁上似乎也覆盖着类似颜色的、粘稠的污渍……难道那不仅仅是梦境的残留影像？
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
马上！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他冲到玄关，一把抓过外套和手机，甚至顾不上换鞋，伸手就去拉防盗门的门把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他的视线，透过门上的猫眼，下意识地向外望去。
公寓楼道的声控灯大概是坏了，一片昏暗。
但就在那片昏暗中，紧贴着他的房门，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形轮廓模糊不清，穿着一身样式极其古怪的、宽袍大袖的深色衣服，像是某种古装剧里的戏服，但质地看起来僵硬而死板，沾满了灰尘。
他（它）的姿态极其僵硬，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被摆放在那里的假人模特。
最让吴辛头皮炸裂的是——那个“人”的脸部！
猫眼视野有限，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人”的面部没有任何五官的起伏！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只有一片平滑的、惨白的、如同剥壳鸡蛋般的恐怖平面！
无脸人！
它就那样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门外，仿佛己经站了整整一个世纪！
“呃！”
吴辛吓得猛然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防盗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外的“东西”似乎被这声响惊动。
吴辛透过猫眼，看到那具无头的躯体（因为看不到脸，他几乎无法将其视为一个完整的人）极其轻微地、几乎是关节摩擦般地动了一下。
然后，它缓缓地、缓缓地……将其那张没有五官的、惨白平坦的“脸”，转向了猫眼的方向。
虽然没有眼睛，但吴辛无比确定——它正在通过猫眼，“看”着门内的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不敢再通过猫眼去看，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
门外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呼吸声、脚步声，只有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透过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递进来。
它没走！
它还在那里！
吴辛猛地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客厅，远离那扇门。
他下意识地躲到了客厅的角落，远离所有门窗，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墙上的黑水还在无声地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勾勒出更多扭曲的图案，那土腥腐朽的气味越来越浓。
门外，那个穿着明代服饰的无脸怪客，如同沉默的守墓人，一动不动。
他被困住了。
被困在了这个正在被诡异“黑水”和莫名诅咒侵蚀的公寓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茶几上那枚冰冷的青铜钥匙。
是它引来了这一切！
愤怒和恐惧交织，吴辛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枚钥匙，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其从窗口扔出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冰冷钥匙柄的瞬间——嗡！
脑海深处仿佛响起一声古老的嗡鸣！
又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意识！
不再是黄沙漫天的黑水城。
而是一片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尸臭和霉味的黑暗空间……逼仄的墓道……冰冷的青铜器……壁画上繁复的雷云纹……还有……还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
仿佛这墓穴的每一个阴影里，都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观山太保……封家……地仙……”几个模糊的词语伴随着极致的恐惧感，碎片般地闪过。
记忆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吴辛喘着粗气，发现自己依旧紧紧攥着那枚钥匙，扔出去的动作僵在半空。
观山太保？
封家？
地仙？
这些词语……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了！
《鬼吹灯》里提到过的神秘盗墓世家，明朝皇帝钦点的“观山太保”，负责陵寝修建，神秘莫测，据说后来去了地仙村寻求长生……难道……门外那个穿着明代服饰的无脸人……和观山太保有关？！
这个联想让他不寒而栗。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那鬼眼状的柄部，仿佛正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冰冷地凝视着他。
这枚钥匙，不仅能带来鹧鸪哨的诅咒记忆，似乎……也关联着更古老、更恐怖的“观山太保”？
它到底能打开什么？
又或者，它本身，就是召唤这些恐怖存在的“门铃”？
吴辛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意识到，简单地扔掉这钥匙，恐怕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诅咒己经缠身，诡异己然降临。
他颤抖着，将钥匙紧紧握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仿佛成了与残酷现实连接的唯一锚点。
必须弄明白这一切！
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被无脸人守住的防盗门，以及墙上仍在不断渗出的、污浊的黑水。
今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