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夏夜是口密不透风的蒸笼,空气里绞着劣质蚊香的气息,
混着隔壁出租屋飘来的油烟——该是炒了重油的青菜,
油星子落在铁锅上的噼啪声还没散尽;楼下垃圾桶的酸腐气也钻进来,
裹着烂菜叶与变质果皮的黏腻;再就是我身上褪不去的消毒水味,像层薄纱缠在鼻尖,
闷得人连呼吸都要费些力气。板床在身下吱呀作响,凉席早被汗浸得发黏,贴在皮肤上,
像块湿冷的布。腹侧那道二十厘米的疤,在闷热里隐隐作痛,不是尖锐的疼,是细针似的,
一根接一根扎着肉里的神经,每回吸气都要扯着那处,逼得人忍不住蜷起身子。
疤的颜色比周遭皮肤深两个度,边缘还泛着淡红,是三年前手术缝针时留下的印子,
也是我被家里人“牺牲”的凭据,摸上去能触到皮下浅浅的凸起,像条卧着的小虫子。
墙上钉着张泛黄的全家福,是三年前拍的。相纸边缘卷了角,被潮气浸得有些发脆。照片里,
姐姐林娇穿条碎花连衣裙,领口缀着蕾丝,笑起来嘴角翘得正好,
露出两颗小虎牙;父母坐在中间的藤椅上,手里捧着“社区模范家庭”的奖状,红底金字,
亮得晃眼;我站在最边上,穿件洗得发白的圆领T恤,袖口卷了两圈,笑是挤出来的,
嘴角僵着,眼睛里还藏着点没褪去的稚气——那时候总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是父母嘴里“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孩子,也信了他们说的“一家人要永远在一块儿”的话。
可如今,这个家早把我丢了。三年前,姐姐林娇查出尿毒症那天,
母亲王秀兰在医院走廊就哭晕了过去,被人扶着坐在长椅上,头发乱得像团草,
嘴里反复念着“我的娇娇怎么这么命苦”。父亲林国栋蹲在墙角,烟一根接一根抽,
烟灰落了满裤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连我走过去递纸巾,他都没抬眼。我站在旁边,
心里又慌又怕,手攥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们,
只觉得空气里都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冷得人发抖。直到回了家,
父母突然双双跪在我面前。水泥地冰凉,硌得膝盖生疼,父亲抓着我的手,掌心粗糙,
全是老茧,声音哽咽着:“小薇,你是你姐唯一的指望啊!医生说,
直系亲属捐肾成功率最高,你跟你姐血型一样,你就救救她吧!
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姐没了啊!”母亲趴在我腿上,哭声撕心裂肺,
眼泪把我的裤子浸得湿了一片,像块凉透的冰:“小薇,妈知道这对你不公,
可一家人就是要互相牺牲啊!你姐还年轻,还没嫁人,还没生娃,她的日子不能就这么断了!
你放心,以后爸妈一辈子疼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他们的眼泪烫得像开水,
浇在我心上。那时候我才二十岁,没出过远门,没见过多少世面,
心里装的全是“姐姐不能死”“要帮家里”的念头。看着父母憔悴的脸,
听着他们一句句“我们会补偿你”的承诺,脑子一热,就点了头,
在手术同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像根针在心上划。手术很成功。
姐姐林娇换上我的肾后,恢复得快,不到半年就出了院。出院那天,父母买了一大束粉玫瑰,
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去医院接她,又请了亲戚朋友在馆子吃饭,庆祝她“重获新生”。
饭桌上,亲戚们都夸姐姐命好,说父母伟大,连服务员上菜时都跟着附和“您家真是和睦”。
没人提我肚子上的疤,没人问我术后疼不疼,连我夹菜时手有点抖,
都没人留意——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姐姐被众人围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光彩,
心里竟还生出点“值得”的念头,觉得自己总算为家里做了点事。可我没料到,
那只是我悲剧的开头。术后不到一个月,我就开始发高烧,腹侧的伤口红得发亮,肿了起来,
疼得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盖着薄被,浑身冒冷汗。我给母亲打电话,
想让她来照顾我几天,电话那头却传来她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娇气?
不就是个小手术吗?人家别人做完第二天就能下地,你怎么还发烧了?肯定是你自己不注意,
晚上踢被子着凉了!我跟你爸最近忙着给你姐介绍对象,没空过去,
你自己去药店买点退烧药吃吧。”电话挂断的忙音,“嘟嘟”响着,像根针,
扎破了我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就彻底垮了。伤口反复发炎,红了又肿,
肿了又破,每次换药都要疼出眼泪。免疫力也越来越差,稍微吹点风就感冒,
干点重活就浑身乏力,连工厂流水线那种简单的活计都做不了——流水线的传送带转得快,
我总跟不上,组长说了我两回,我就主动辞了职。后来只能打零工,帮人发传单、做家政,
赚的钱刚够付月租三百块的出租屋房租,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连买水果都要犹豫半天。
父母起初还来送过几次饭,每次来都唉声叹气,
抱怨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好好的身体怎么就养不好”。母亲把饭盒放在桌上,
语气里带着嫌弃:“你看你这屋子,乱得像猪窝,也不知道收拾收拾。”父亲则坐在床边,
抽着烟,说:“早知道你身体这么差,当初就该再想想。”后来,他们来得越来越少,
最后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我给他们发微信,消息石沉大海;打过去,
听到的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微信被拉黑了,
电话也成了空号——他们是彻底把我从他们的生活里抹掉了,像抹掉一张没用的废纸。
我攒了半个月的钱,买了袋苹果,想去他们的新家看看。站在紧闭的防盗门前,
我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凑到猫眼上往里看,隐约看到母亲王秀兰的身影,
她也看到了我,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压低声音,隔着门对我喊:“小薇,你怎么来了?
你姐刚生完孩子,身子弱,见不得你这病怏怏的样子,不吉利!你快走吧,别再来添乱了!
我们家现在挺好的,不需要你操心!”我站在门外,手里的苹果袋“啪”地掉在地上,
苹果滚了一地,有的磕出了坑。夏日的阳光刺眼,照在身上却没半点暖意,
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那一刻才明白,父母嘴里的“互相牺牲”,
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在牺牲。他们用我的肾救了姐姐,用我的健康换了姐姐的“幸福生活”,
然后就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了,连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高烧和肾衰竭的并发症越来越重,
我躺在出租屋里,意识一天比一天模糊。弥留之际,老旧的电视机还开着,
里面在播本地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温柔,
透过嘈杂的电流声传过来:“我市市民林国栋、王秀兰夫妇,为救尿毒症女儿,
劝说小女儿捐肾,一家人不离不弃,谱写了感人至深的亲情篇章……”真讽刺啊。我想笑,
嘴角却只能扯出个难看的弧度,喉咙里像堵着棉花,发不出声音。眼前渐渐发黑,
耳边的新闻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连带着身上的疼,都一并没了。再睁眼时,
刺目的白炽灯晃得眼睛生疼,熟悉的哭声在耳边响着。我猛地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
才发现自己坐在家里的旧沙发上——不是城中村的出租屋,是三年前我们一家人住的老房子,
沙发还是母亲结婚时买的,米色的布面,扶手上有块洗不掉的油渍。“……小薇,
爸知道这难,可你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啊!你姐要是没了,我们这个家就散了!
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姐死啊!”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哭腔,像把锤子,狠狠砸在心上。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见父亲林国栋蹲在我面前,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膝盖,指节泛白,
眼眶通红,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眼泪,连鬓角的白发都看得清楚。母亲王秀兰站在一旁,
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巾,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我手里塞:“小薇,妈知道委屈你了,
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衬啊!你姐还这么年轻,她的人生还长着呢,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救救她吧!”我手里攥着那张纸巾,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
纤维蹭着皮肤,有点痒。这一幕,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连母亲纸巾上的香水味,
都是我熟悉的廉价花香。我猛地抬起头,
看向墙上的日历——红色的数字印得清清楚楚:2021年6月15日。正是三年前,
姐姐林娇确诊尿毒症,刚从医院出院回家的第二天!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体检报告,
最上面那张印着姐姐林娇的名字,诊断结果那一栏,“尿毒症”三个字用黑体字印着,
刺眼得让人不敢多看。旁边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水,玻璃杯壁上沾着水珠,沿着杯身往下滑,
在桌上留下一小圈水渍——和前世一样,母亲就是用这杯水,让我润了润嗓子,
然后在他们的眼泪攻势下,懵懂地点了头,走上了那条毁了自己的路。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震得胸口发疼。恨意像疯长的毒藤,
瞬间缠上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能答应”“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舌尖发麻。
前世临死前的痛苦、父母的冷漠、姐姐的光鲜亮丽,一幕幕在脑子里闪,像刀子一样割着心。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不捐”,可话到嘴边,
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我太了解我的父母了,他们是那种典型的“道德绑架高手”,
要是我直接拒绝,他们会立刻撒泼打滚,哭天抢地,说我“冷血自私”“白眼狼”,
再找遍所有亲戚,把我塑造成“见死不救”的坏人。到时候,亲戚的指责、邻居的议论,
会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他们甚至会用断绝关系威胁我,最后我还是得捐肾,还是会被抛弃。
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我得答应,但结局,必须由我来改。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然后抬起眼,
任由早就酝酿好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下来——要谢谢前世那几年的苦,
让我学会了用眼泪伪装自己,知道怎么哭才显得委屈,怎么说才显得懂事。
我的声音带着哽咽,听起来既委屈又坚定:“爸,妈……别说了。那是我姐,
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怎么能不救她?”我反手握住父亲的手,
指尖能摸到他掌心的老茧和颤抖。我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带着点“壮烈”,
一字一句地说:“我去做配型!只要配型成功,只要能救我姐,这个肾,我捐!
”父亲听到我的话,眼睛瞬间亮了,像点了灯,他激动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小薇!
我的好女儿!爸就知道你最懂事!你放心,爸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母亲也破涕为笑,
上前抱住我,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我的脸,带着点粗糙的摩擦感:“太好了!小薇,
你真是妈的好女儿!你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特别感激你的!”我靠在母亲怀里,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心里却一片冰冷。感激?前世我捐了肾,也没见她有多感激,
不过是出院时说了句“谢谢妹妹”,后来就再没提过。我轻轻推开母亲,擦干脸上的眼泪,
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妈,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配型啊?我想早点知道结果,
早点让姐好起来。”“明天!明天我们就去医院预约!”父亲立刻说,脸上满是急切,
仿佛怕我下一秒就反悔。我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好,明天就去。
但这一次,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配型体检定在三天后。这三天里,
家里的气氛异常“温馨”,温馨得让人觉得假。母亲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今天炖鸡汤,油花浮在汤面上,黄澄澄的;明天煮鱼汤,放了姜片,
鲜得很;后天又做红烧肉,块头大,裹着浓油赤酱,
每一顿都把最大的鸡腿、最肥的鱼肉夹给我,筷子碰着碗沿,发出“当当”的响,
嘴里还不停地念:“小薇,多吃点,补补身体,明天体检才能顺利。你这孩子,
平时就不爱吃肉,这次为了救你姐,可得多吃点,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前世,
我还以为母亲是真心疼我,感动得眼泪汪汪,每一顿都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光。可现在,
我看着碗里肥腻的鸡腿,只觉得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这哪里是心疼我,
分明是在“投资”——他们怕我身体不好,影响配型结果,怕我到时候“掉链子”,
所以才用这些油腻的食物“讨好”我,让我乖乖听话,像喂猪一样,把我喂得壮实点,
好取走想要的东西。我强忍着恶心,乖巧地把鸡腿啃完,骨头吐在碟子里,摆得整整齐齐,
又把鱼汤喝干净,然后笑着对母亲说:“妈,你做的饭真好吃,我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母亲笑得眼睛都眯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好吃就多吃点,以后妈天天给你做。
”深夜,所有人都睡熟了。我悄悄起身,踮着脚尖走出房间,拖鞋蹭着地板,
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落在地板上,
像块碎银子,照亮了桌上的水杯。我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牛奶,
“咔嗒”一声,冰箱门的响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屏住呼吸,听了听,没动静,
才敢把牛奶拿出来,假装是起来喝牛奶,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早就观察过了,
父亲林国栋有长期饮酒的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喝半斤白酒,酒杯是青花瓷的,
上面印着“福”字,他总说“男人哪能不喝酒”。他还特别爱吃油腻的食物,
红烧肉、油炸食品,几乎顿顿都少不了,母亲劝过他几次,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也不听,还说“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干活”。每年体检,医生都会提醒他血脂偏高,
血糖也在糖尿病前期边缘,让他少喝酒、少吃油腻,可他从来不当回事,
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这就是我的机会。我从厨房柜子的最深处,
翻出了母亲藏起来的糖罐和一大盒黄油。糖罐是玻璃的,透明的,里面装满了白砂糖,
颗粒分明,还是过年的时候买的,一直没怎么用,罐口蒙了层薄灰;黄油是进口的,
包装上印着外文,脂肪含量高达85%,是母亲特意给姐姐买的,说要给姐姐补充营养,
结果姐姐嫌腻,一直放在柜子里没动,黄油已经有点软化了,捏起来软软的。
我把黄油放进微波炉,按了一分钟,“叮”的一声,黄油很快融化成了液体,金黄的,
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奶香味。我把融化的黄油倒进一个玻璃杯子里,然后打开糖罐,
往杯子里加了足足五大勺白砂糖,勺子搅着,发出“沙沙”的声,
直到白砂糖和黄油完全混在一起,变成一杯极其浓稠、甜腻得发齁的“特饮”,勺子提起来,
都能拉出丝。搅拌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深夜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我屏住呼吸,
侧耳听了听父母房间的动静,只有父亲均匀的鼾声传来,呼哧呼哧的,像头老黄牛,
心里才松了口气。我端着杯子,轻轻推开父母卧室的门。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刚好落在父亲的脸上,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他睡得很沉,嘴巴微微张着,
还在小声地打鼾,口水差点流到枕头上。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在床边,
用一只手轻轻扶起他的头,另一只手端着杯子,把杯口凑到他的嘴边,
一点点地把那杯“特饮”给他灌下去。父亲迷迷糊糊地吞咽了几口,喉咙动了动,
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这么甜”,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又继续睡了过去,
鼾声还带着点甜腻的余味。我看着杯子里还剩下一点“特饮”,干脆也凑到母亲嘴边,
她咂了咂嘴,无意识地咽了下去,眉头皱了皱,却没醒。做完这一切,
我把杯子拿到厨房洗干净,水流轻轻冲着杯壁,冲掉残留的甜腻,再放回原位,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自己房间,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墙上投出一道细影。我知道,短时间内灌下这么多糖和脂肪,
足够让父亲明天的空腹血常规和肾功能指标乱了套,尤其是血糖和血脂,
肯定要超出正常范围。HLA配型虽说是看基因,但身体状态的波动总能搅起点波澜,
我要的,就是这一点点“意外”。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医院。路上,
父亲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抱怨道:“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沉得很,
今早起来头晕得厉害,嘴里还发甜,这体检真是折腾人。”母亲也在后排揉着额头,
附和着:“我也是,早上起来浑身没力气,许是昨晚没睡好。”我坐在旁边,
假装关切地说:“爸,妈,你们是不是太紧张了?别担心,就是个体检,很快就好。
”父亲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眼神却飘向窗外,满是不耐烦。到了医院,我们按医生的要求,
抽血、做B超、查心电图。抽血的时候,我故意皱着眉,把胳膊往护士面前递的时候,
手还轻轻抖了一下,装出害怕的样子。母亲在旁边看着,还摸了摸我的头:“小薇真勇敢。
”我抬头冲她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全程我都配合得极好,
让他们觉得我是真的“一心想救姐姐”,半点破绽都没露。一周后去拿配型结果,
医生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报告,表情有些微妙。他推了推眼镜,先看了我一眼,
又转向父亲,开口道:“家属们,配型结果出来了。理论上直系亲属配型概率高,
手术成功率也大,但是……”他顿了顿,把报告递给父亲,指着上面的数字,“林国栋先生,
您的几项关键指标,尤其是HLA配型点和交叉配型结果,显示您才是与林娇最匹配的,
相容性高达95%以上,移植后排异风险最低,是最佳供体人选。”父亲接过报告,
手指都在抖,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那行数字看了半天,
嘴里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是我?我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也不好,
怎么可能是最佳供体?”医生又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反而是林薇,
匹配度只有80%左右,虽然也符合移植条件,但从医学角度看,排异风险比林先生高很多。
为了患者的生命安全和术后恢复,我们强烈建议由匹配度更高的供体捐献。
”办公室里一下子静了,连空气都像凝固了。父亲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父爱如山”的慷慨,瞬间冻住,换成了慌慌张张的神色,手攥着报告,
指节都泛了青。母亲赶紧凑过去看,嘴巴张着,看看医生,又看看父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不……不可能吧医生?是不是搞错了?”父亲的声音发干,
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抬起头看着医生,眼神里满是祈求,“我真的不行啊医生!我有高血压,
血脂也高,身体底子差,要是捐了肾,我肯定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再好好看看,
是不是把报告弄混了?”医生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林先生,数据不会错,
我们已经反复核对过了。您目前的肾功能还在安全范围内,只要术前调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