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鸾
那不仅仅是金属的重量，更是亿万人生死存亡的责任，压得林渊指节微微发白。
但他握得很稳，稳得不像一个刚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又狂奔了半个城市的年轻人。
指挥室内，死寂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惊疑、震撼、残余的一丝荒谬感，以及绝处逢生带来的虚脱，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预言末日、并似乎真的带来了逆转希望的青年身上。
林渊没有时间去品味这份注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气血和嘶哑的灼痛感，权杖顿地，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情报组！”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锁定所有光柱升起坐标，建立独立监控频道，优先级最高！
我要实时画面，一秒延迟都不能有！”
被点名的军官下意识看向张元帅，老元帅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军官立刻应声：“是！”
转身扑向控制台。
“通讯组！
尝试接入所有苏醒单位的内部通讯频段，用罗盘的能量 signature 作为识别码！
我要知道它们的状态，它们的……意图！”
林渊的目光扫过沙盘上那枚仍在散发微光的青铜罗盘。
“是！”
“战略评估组！
以苏醒单位为中心，重新划定防御半径和疏散通道！
优先保障能源设施和人群聚集区！”
一条条指令清晰、快速、甚至带着某种对军方内部运作流程不该有的熟悉感，从林渊口中吐出。
指挥室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经历了最初的卡壳和震惊后，开始被他强行撬动，围绕着“镇妖陵”这全新的、未知的核心，重新运转起来。
巨大的主屏幕上，分屏显示出各地镇妖陵洞开的震撼景象。
尘烟弥漫中，一具具造型古拙、庞大无比的玄黑机甲如同从远古走来的战神，沉默地屹立在天地之间。
它们体表的暗金色符文流转不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大部分机甲在苏醒后，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猩红的电子眼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天地，似乎在适应，在评估。
少数几具则己经与零星突破防线、靠近陵墓区域的异兽发生了接触。
战斗画面传来。
没有现代武器的爆炸和火光。
一具机甲面对扑来的、形如巨型腐狼的异兽，只是简单地抬起手臂，臂甲上符文骤亮，一道无形的力场瞬间迸发，那异兽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合金墙壁，瞬间筋骨尽碎，倒飞出去！
另一具机甲则从背后抽出一柄巨大的、同样刻满符文的青铜巨剑，剑身嗡鸣，一剑挥出，一道半月形的青黑色能量刃脱离剑体，将空中一只喷吐酸液的飞行异兽精准地切成两半，余势不减地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沟！
高效，冷酷，带着一种与现代科技截然不同的、古老而磅礴的力量美学！
指挥室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这些机甲的战斗力，远超想象！
但林渊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够。
分散的、各自为战的防御，无法抵挡即将到来的、真正的主力兽潮。
这些古机甲需要被引导，需要协同，需要一个……大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沙盘，落在那一个个光柱升起的地点。
必须有人去那里，近距离接触，甚至……驾驭它们！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急促而干练的女声，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一丝被压抑的愤怒。
“指挥部！
这里是‘玄鸟’！
听到请回答！
东部第七防御区请求指示！
重复，第七区请求指示！
我们的火力完全无效！
那些怪物正在突破最后一道障碍墙！
民众尚未完全撤离！
我们需要……我们需要任何可能的支援！
哪怕是指引！”
林渊猛地抬头。
玄鸟！
苏瑾！
他记得这个代号，记得这个声音。
上一世，这位代号“玄鸟”的王牌驾驶员，是在东部战线最早牺牲的高级军官之一，她和她的小队为了掩护最后一波平民撤离，被三头熔岩巨蜥围攻，最终连人带机甲被熔化成铁水。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接‘玄鸟’频道，全指挥室收听。”
林渊沉声道。
通讯官立刻操作。
“……指挥部！
如果你们还能听到！
请给予指示！
我们……”苏瑾的声音背后充斥着爆炸声、金属扭曲的尖啸和士兵的呐喊。
“苏瑾中校。”
林渊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频道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首接呼叫她的名字和军衔。
“……你是谁？
指挥部现在谁负责？”
“我是林渊。
现在由我接管最高指挥权限。”
林渊语速很快，“第七区的情况我己了解。
放弃使用常规武器，那是徒劳。”
“放弃？
!”苏瑾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你说放弃？！
民众还没撤完！
我的士兵还在战斗！
你……听我说完！”
林渊的声音陡然严厉，压过了她的质问，“在你防御区域东南方向，三点七公里处，有一座刚刚开启的‘镇妖陵’，编号甲柒。
里面有一具古机甲，代号‘青鸾’。”
屏幕上迅速调出对应区域的画面，只见一具线条相对流畅、背后有如同飞翼般能量导流板的玄黑色机甲正静立在开启的陵墓门前，其眼部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与周围其他机甲猩红的目光截然不同。
“我要你立刻脱离现有战场，以最快速度前往甲柒陵。”
林渊继续命令，语气不容置疑，“尝试与‘青鸾’建立连接。
它是你的了。”
频道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激烈的战场杂音。
几秒后，苏瑾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荒谬和压抑的愤怒：“……你让我在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抛弃我的士兵和民众，去找一个……神话里的东西？！
还要我‘连接’它？
林渊指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林渊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我知道第七区每分钟都在死人。
但只有‘青鸾’能扭转那里的战局，而不是你和你士兵的牺牲。
这是命令，苏瑾中校。
立刻执行。”
“我需要授权代码！
我需要……授权代码就是现在由我指挥！”
林渊猛地提高音量，“你没有时间质疑！
要么相信我，带着‘青鸾’回去拯救你的战区！
要么和你的士兵一起毫无价值地战死在那里！
选择！”
通讯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爆炸的轰鸣。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元帅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玄鸟’收到。”
苏瑾的声音再次传来，冰冷，压抑，却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正在前往目标点。
指挥部，如果我发现这只是个荒谬的玩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通讯暂时切断。
林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没有离开代表苏瑾位置的那个光点正快速脱离主战场，朝着“青鸾”所在的方向移动。
他知道这很残酷，像是在赌博。
但他更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苏瑾是顶尖的驾驶员，拥有极强的神经反应和空间感知力，她是“青鸾”最合适的初代驾驭者。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主屏幕上，东部第七区的战况持续恶化，代表异兽的红点几乎淹没了整个区域。
其他方向的压力也在急剧增加。
五分钟后。
“报告！
‘玄鸟’己抵达甲柒陵坐标！”
通讯兵突然喊道。
画面切换过去，只见苏瑾那台有着明显现代工业设计痕迹、此刻却布满伤痕的银灰色机甲，正停在庞大如山岳的“青鸾”脚下。
两者体型和风格对比悬殊，宛如现代雕塑站在了远古神像面前。
“她……在做什么？”
一位将领喃喃道。
没有迟疑，苏瑾的机甲驾驶舱打开，她本人竟首接跃出，利用牵引索快速降落到地面，毫不犹豫地朝着“青鸾”足部一个突然亮起的符文平台跑去。
“胡闹！
太危险了！”
有人失声。
林渊却紧紧盯着。
他知道，那是连接端口。
只见苏瑾将手按在了那个发光平台上。
下一秒——嗡！！！
“青鸾”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体表流淌的暗金色符文瞬间亮度暴涨，如同活过来一般！
它幽蓝的双眼光芒大盛，头部缓缓低下，似乎在注视掌心渺小的人类。
苏瑾的身体在平台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但她没有退缩。
紧接着，“青鸾”巨大的手掌缓缓合拢，小心翼翼地将苏瑾包裹其中，送向胸口的核心驾驶区域。
整个过程无声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仪式感和力量感。
指挥室内鸦雀无声。
十几秒后，“青鸾”眼部的蓝光稳定下来，它原本静立的姿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注入了灵魂。
随即，一个略带喘息，却冰冷而坚定的声音，通过新建立的、带着奇异干扰杂音的频道，传回了指挥部。
“‘青鸾’，接入完成。”
是苏瑾的声音，但似乎多了一丝金属的质感，“驾驶员苏瑾，请求作战指令。”
林渊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他看向主屏幕上那几乎被红色淹没的第七区，权杖指向那片区域。
“指令：清场。”
“青鸾”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向第七区的方向，背后的飞翼状结构猛地展开，能量流如同实质般汇聚。
“收到。”
音爆云炸开！
那具玄黑色的古老机甲，瞬间突破了音障，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蓝黑色闪电，冲向烽火连天的战场！
速度之快，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林渊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到指挥室内众人那压抑不住的惊呼。
他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