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扒拉着碗里的小米粥，眼睛却首勾勾盯着手里的柏子仁布袋，连粥洒在衣襟上都没察觉。
老道长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粥要凉了，再不吃，中午就得饿肚子。”
鸿微祯这才回过神，赶紧抹了把衣襟上的粥渍，不好意思地笑了：“道长，我就是在想，早上那老爷爷到底是谁，他说以后还会再见，您说他啥时候还来啊？”
老道长喝了口粥，慢悠悠地说：“仙翁行事，哪有定数？
说不定明天就来，也说不定要等你悟透了玉符里的一道玄机才来。
你现在最该想的，不是等他来，是怎么用他给的柏子仁和你怀里的玉符，好好琢磨‘道’的意思。”
鸿微祯点点头，赶紧扒拉了两口粥，又想起个事儿，凑到老道长跟前，压低声音问：“道长，昨天您说‘大道尊’比玉皇大帝还厉害，那玉皇大帝管三界，‘大道尊’管啥呀？
难道还有三界之外的地方？”
这话一出，老道长手里的筷子顿了顿，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见观里其他师兄都在各自喝粥，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声说：“这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要是被天庭的神官听见，少不了麻烦。”
鸿微祯吓得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这么严重？
那……那三界之外到底有没有地方啊？”
老道长放下筷子，往灶房的方向看了眼，见没人过来，才接着说：“自然是有的。
世人说的三界，是天、地、人，可在这三界之上，还有个‘大罗天’，那才是‘道’的根基所在，也是‘大道尊’的居所。
玉皇大帝管的是三界里的秩序，可大罗天的规矩，连他都得照着来。”
“大罗天？”
鸿微祯眼睛都亮了，“那地方是不是全是金子做的？
有没有会飞的马？
是不是随便捡块石头都是宝贝？”
他满脑子都是以前听师兄们说过的神仙地界，越想越觉得神奇。
老道长被他逗笑了，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玄乎？
大罗天不是用金子堆的，也没有会飞的马，那地方是‘道’的本源显化，到处都是混沌气，看着跟雾似的，可里面藏着万物的根。
你要是能进去，不用捡石头，光是吸口混沌气，都比你练十年导引术管用。”
“这么厉害？”
鸿微祯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那我能不能去啊？
我有玉符，说不定玉符能带我进去！”
老道长赶紧按住他，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心急？
大罗天不是谁都能进的，就算有玉符，也得等你修为够了，能悟透‘道生一’的真意才行。
你现在连‘道’的边都没摸着，就算进去了，也会被混沌气冲坏了身子，到时候别说修行，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鸿微祯听了，有点泄气，耷拉着脑袋：“那得等到啥时候啊？
我还想看看大罗天长啥样呢。”
“急啥？
你才多大？”
老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修行跟种庄稼一样，得慢慢等，不能拔苗助长。
你要是真好奇，晚上我教你个法子，能让你借着玉符的灵气，看到大罗天的影子，不过只能看一眼，多了伤神。”
鸿微祯立马精神了，碗里的粥也顾不上喝了，拉着老道长的袖子：“真的？
晚上就能看？
道长您快说，要咋弄？
是不是要画符？
还是要念咒语？”
老道长笑着说：“不用画符，也不用念咒语，只要你晚上子时，在观后的柏树下***，把玉符放在眉心，心里想着‘道’的样子，自然就能看见。
不过你得记住，只能看一眼，看完就得收心，不能贪心，不然玉符的灵气会反噬你。”
“我记住了！
一定就看一眼！”
鸿微祯拍着胸脯保证，心里早就开始盼着天黑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鸿微祯都坐不住。
上午跟着师兄们练导引术，以前他还能认真跟着比划，今天却老是走神，脑子里全是晚上看大罗天的事儿，动作错了好几个，被师兄说了好几回。
下午去藏经阁整理经书，他又把《道德经》拿倒了，还差点把装经书的木盒打翻，幸好老道长及时过来扶住了。
老道长看着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多说，只是让他提前去灶房帮着烧火，转移转移注意力。
鸿微祯蹲在灶房的火堆旁，一边添柴，一边盯着外面的太阳，心里念叨着：“太阳快下山，太阳快下山……”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吃过晚饭，鸿微祯就迫不及待地往关后的柏树下跑。
老道长怕他出岔子，也跟着来了，还带了盏油灯，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昏黄的灯光照着柏树，倒添了点神秘感。
“时辰还没到，再等等。”
老道长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现在刚亥时，得等子时，月亮到头顶的时候才行。”
鸿微祯点点头，蹲在柏树下，眼睛盯着天上的月亮，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老道长坐在旁边的青石上，闭着眼睛打坐，时不时提醒他两句：“别太紧张，放松点，一会儿才能跟玉符的灵气合上。”
鸿微祯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符，还是温温热热的，好像在跟他呼应似的。
等啊等，终于，月亮慢慢升到了头顶，周围静得能听见虫子的叫声，还有风吹过柏树的“沙沙”声。
老道长睁开眼睛，对鸿微祯说：“时辰到了，坐好，把玉符拿出来，放在眉心，心里别想别的，就想‘道’的样子，不管看到啥，都别慌，也别贪心。”
鸿微祯赶紧照做，盘腿坐在地上，把玉符轻轻放在眉心。
玉符一碰到眉心，就传来一阵暖流，顺着额头往下流，流遍全身，舒服得他差点哼出声来。
他赶紧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想‘道’的样子，想‘道’的样子……”一开始，他脑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啥也没看见。
他有点着急，刚想睁开眼睛，就听见老道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慌，再等等，用心感受。”
鸿微祯静下心来，继续感受。
突然，他眼前一亮，好像打开了一扇门，里面全是白茫茫的雾，跟老道长说的混沌气一模一样。
这雾不是冷的，是暖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跟玉符的香味一样。
他往雾里走了两步，突然看见远处有一座宫殿，不是他想象中的金壁辉煌，而是用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石头砌成的，石头是淡青色的，上面刻着跟玉符上一样的花纹，在雾里隐隐发光。
宫殿的门口没有守卫，也没有匾额，只有一道玄黄之气绕着宫殿转，跟老道长说的紫霄宫玉座后的气一模一样。
“这就是大罗天？”
鸿微祯心里想着，刚想再往前走，看看宫殿里面有啥，就听见老道长的声音在耳边大喊：“快回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
鸿微祯吓了一跳，赶紧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宫殿里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不是说话声，也不是音乐声，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万物生长的声音，又像是风穿过山谷的声音，听得他心里暖暖的，却又有点慌。
“快闭眼！”
老道长的声音更急了。
鸿微祯赶紧闭上眼睛，把玉符从眉心拿下来。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观后的柏树，油灯还在旁边亮着，老道长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刚才是不是差点进去了？”
老道长赶紧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就是脸色有点白，下次可不能这么贪心了！”
鸿微祯这才回过神，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他看着手里的玉符，有点后怕地说：“刚才……刚才我看见一座宫殿，还有玄黄之气，我差点就走过去了，幸好您喊我。”
老道长松了口气，坐在他旁边：“那宫殿就是‘大道尊’的居所，叫‘混沌殿’，你能看见己经很不容易了，要是真走进去，以你现在的修为，肯定会被里面的混沌气冲得神魂颠倒，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鸿微祯点点头，心里又怕又兴奋。
他刚才看见的景象，比师兄们说的任何神仙地界都神奇，那混沌气，那玄黄之气，还有那座奇怪的宫殿，都深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道长，我刚才还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万物生长的声音，那是什么啊？”
鸿微祯好奇地问。
“那是‘道’的声音。”
老道长看着天上的月亮，“‘道’不说话，可万物生长、风吹雨打，都是它的声音。
你能听见，说明你跟‘道’的缘分不浅，这玉符没选错人。”
鸿微祯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他把玉符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又想起个事儿：“道长，那三界之外除了大罗天，还有别的地方吗？
比如佛界？
我听山下的老百姓说，如来佛祖在灵山，灵山是不是也在三界之外啊？”
老道长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才说：“佛界跟大罗天不一样，灵山在三界和大罗天之间，算是个中间地带。
如来佛祖讲的‘空’，跟我们说的‘道’，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说法不一样。
就像你吃的小米粥，在观里叫粥，在山下老百姓家里，也叫稀饭，其实都是一个东西。”
鸿微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如来佛祖是不是也得听‘大道尊’的啊？”
老道长笑了：“不能说听，应该说都遵循‘道’的规矩。
不管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都得顺着‘道’的规矩来，谁也不能例外。
就像水往低处流，不管你是大河，还是小溪，都得往低处流，这就是‘道’的规矩。”
鸿微祯看着手里的柏子仁布袋，又摸了摸怀里的玉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以前他觉得“道”是很遥远的东西，是只有神仙才能懂的，可现在他觉得，“道”就在身边，就在他喝的粥里，就在他看的月亮里，就在他手里的玉符和柏子仁里。
“道长，我好像有点懂了。”
鸿微祯看着老道长，认真地说，“不管是三界，还是三界之外，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都得跟着‘道’走，对不对？”
老道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你没白看这一眼。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练导引术呢。
记住，晚上睡觉前，把柏子仁泡了喝，能帮你安神，也能帮你消化今天看到的、听到的。”
鸿微祯点点头，跟着老道长往观里走。
月光照在小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符，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柏子仁布袋，心里满是踏实。
他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还很长，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很多玄机要悟。
可他不怕，因为他有玉符，有老道长的指点，还有早上遇着的白胡子仙翁的帮助。
他相信，只要自己好好努力，总有一天，能真正悟透“道”的真意，能真正看到大罗天的样子，甚至能成为像老道长、像白胡子仙翁一样厉害的人，能帮到更多的人。
回到房间，鸿微祯按照老道长说的，用温水泡了点柏子仁。
柏子仁泡在水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喝一口，暖乎乎的，从喉咙一首暖到肚子里。
他喝完柏子仁水，躺在床上，手里握着玉符，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又看见了大罗天的混沌气，看见了那座淡青色的混沌殿，还听见了“道”的声音。
这一次，他没有贪心，只是远远地看着，心里满是平静和欢喜。
他知道，这不是梦，是“道”在跟他说话，是玉符在帮他悟“道”。
第二天早上，鸿微祯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喊醒的。
他睁开眼睛，摸了摸怀里的玉符，还是温温热热的。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有劲，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精神。
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也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