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荧惑守心,穿成赭衣罪奴
古人称之为——荧惑守心,主大凶,帝王崩,天下乱。
姜宓揉着酸胀的眉心,目光从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抬起,瞥了一眼那片令人心悸的紫红色天穹。
图书馆顶层的单人研究室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屏幕上是她刚刚接收到的、尚未公开的一批秦简高清照片。
作为专攻秦汉史的博士生,这些两千多年前的墨迹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其中几枚残简。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将图像放大。
上面的文字与她烂熟于心的《尚书·禹贡》篇存在着微妙却关键的差异,记载的山川、贡赋似是而非,仿佛来自另一个平行的时空。
更有一枚孤简,刻满了她从未在任何甲骨文、金文或简帛文中见过的古怪符号,扭曲盘绕,透着一股诡谲的吸力,多看几眼竟让人头晕目眩。
她尝试用己知的所有古文字体系去解读,皆告失败。
窗外,血色星光骤然强盛,诡异的光芒竟透过玻璃,在她手边的稿纸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光影。
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眩晕猛地攫住了她!
恶心感疯狂上涌,视线天旋地转,耳边响起穿透灵魂的尖锐鸣叫。
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指尖触碰到的却是屏幕上那枚布满诡异字符的残简图像。
冰凉的触感?
不!
是吸力!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她灵魂撕扯出去的吸力!
“不——!”
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冷!
刺骨的冰冷率先回归感知,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窖。
痛!
头皮传来被撕扯的剧痛,耳边是恶毒如毒蛇嘶鸣的咒骂,一种古怪拗口、却又奇异地能听懂大半的古语。
“作死的贱奴!
装死偷懒?
进了这咸阳宫,你的命就连刍狗都不如!
还不给咱家滚起来!”
姜宓猛地被这股粗暴的力量扯得睁开眼。
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短暂的模糊之后,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图书馆!
昏暗压抑的天空,仿佛一块脏污的铅灰色巨布,沉甸甸地压下来。
目光所及,是高大、单调、望不到头的土黄色宫墙,厚重得让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杂臭气——尘土、霉味、馊汗、排泄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绝对无法错辨的血腥味!
她正被一个穿着灰色麻衣、面色蜡黄凶狠的宦官死命拽着头发,像拖一条死狗。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套着一件粗糙无比、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赭红色麻布囚衣,空荡荡地挂着,露出布满青紫淤痕和冻疮的手腕脚踝。
赭衣……秦代刑徒与官奴的标志!
周围,几十个同样穿着赭衣、面色惨白麻木的年轻女子,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宦官驱赶着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
她们眼神空洞绝望,对眼前的斥骂和推搡毫无反应,如同一群行尸走肉。
“发什么呆!
想挨鞭子吗?
滚过去!”
那宦官猛地将她往前一推,力气大得骇人。
姜宓踉跄着狠狠撞进队伍,差点摔倒,旁边一个女子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却布满恐惧的脸,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随即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缩回手,深深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惨叫声从队伍前方传来。
一个瘦弱的宫女似乎体力不支慢了一步,旁边的宦官毫不犹豫,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她心口!
宫女瘦小的身体像破布一样飞出去,撞在冰冷的宫墙上,滑落下来,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拖走!
扔去喂猲!”
领头的宦官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漠地下令。
立刻有两个小宦官上前,面无表情地拖起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宫女,像拖一件垃圾一样拖向宫墙的更深处。
死亡……如此随意,如此廉价。
冰冷的恐惧,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刺骨,瞬间穿透了姜宓所有的震惊和麻木,将她每一根神经都冻结。
这不是梦!
梦不会有如此清晰的、令人窒息的臭味,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撕扯头皮的疼痛,不会有如此随意、如此近距离的死亡!
她僵硬地随着麻木的队伍移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高大的宫墙夹出一道狭长的通道,如同巨兽的食道,深不见底,要将她们这些微小的蝼蚁彻底吞噬。
咸阳宫……赭衣罪奴……视人命如草芥……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是唯一可能的答案,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和极致的恐怖,从她这个秦汉史专业学者的脑海深处疯狂涌现,清晰得残酷,真实得绝望。
她,姜宓,穿越了。
来到了她日夜研究的、那个以严刑峻法、帝威如狱著称的大秦帝国。
成为了史书中一个甚至不配拥有名字的、命如尘埃的——赭衣奴。
完了……无边的绝望瞬间攫紧了她。
但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和深植于灵魂的学者理性猛地压过了这灭顶的恐慌。
不!
不能完!
她狠狠用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她混乱的大脑强行冷静下来。
她是姜宓,她是秦汉史专家!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这个时代运转规则和未来走向的人!
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历史记载……那些知识,是我现在唯一的武器!
暴君……等着看,我这个来自未来的赭衣奴,如何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