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晨光下的谋算与第一个铜板
陈逸醒了。
并非自然睡醒,而是被后脑依旧持续的钝痛和浑身骨骼仿佛散架般的酸痛唤醒。
喉咙干得发痒,胃里空落落地抽搐着。
但比起昨夜纯粹的绝望和濒死感,此刻的他,意识清晰了许多。
他第一时间将意念投向门外的农一。
共享的视野中,天色灰蒙,荒废的庭院景象比夜里清晰了许多,也更显破败。
农一依旧蜷缩在那个墙角阴影里,如同真正疲惫歇脚的农人。
经过几个时辰的缓慢恢复,他体内那点微末的灵气总算回升了些许,不再有耗尽后的萎靡感。
“安全。”
农一的感官没有传来任何危险的信号,只有清晨的凉风和远处渐渐响起的、依稀的鸟鸣。
陈逸稍微松了口气,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
依旧疼痛,但似乎比昨夜好了那么一丝丝,或许是那劣质药膏起了一丁点作用,也可能是休息带来的微弱恢复。
他看向身边,还剩下两块干硬的粗粮饼和那小葫芦清水。
谨慎起见,他没有立刻进食。
而是先通过农一的耳朵,更加仔细地聆听外面的动静。
打更声早己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极远处隐约传来的、模糊的人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
小镇苏醒了。
方向,东边。
与昨夜打更声传来的方向一致。
“必须去镇上。”
陈逸再次确认了这个想法。
本尊的伤势需要更好的药物治疗,需要食物,更需要信息。
躲在这里,只是慢性死亡。
但如何去?
让本尊拖着这重伤之躯走过去?
恐怕没到镇口就得晕倒。
风险太大。
让农一去?
农一目前是炼气一层,体力比凡人好些,但外貌普通,身份不明,进入一个可能有修士往来、且与原主之死可能存在关联的小镇,同样风险不小。
“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情合理,出现在镇子边缘,并且需要帮助的理由。”
陈逸心思急转,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柴房。
有了!
他操纵农一起身,在院子里快速行动起来。
农一先是故意在潮湿的泥地上踉跄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拖拽般的脚印痕迹。
然后,他走到柴房门口,小心翼翼地将本尊身边那块沾着些许血迹和泥污的破布——原主那件杂役服的碎片——捡起来,揣进怀里。
接着,农一走出院子,来到外面那条土路旁。
他选择了一处路面较为松软、且靠近一丛灌木的地方,再次故意做出滑倒的样子,留下了一小片狼藉的痕迹,并将怀里那块破布碎片,“不经意”地遗落了一半在灌木枝杈上,另一半则掩在泥里,显得像是匆忙挣扎时被扯落的。
做完这一切,农一迅速退回院内,再次隐藏起来,如同从未出现。
现在,从路人的视角看,这里就像是一个受伤的人,昨夜艰难行至此处,可能想要去旁边的废庄躲避,却最终不支倒地,甚至可能被什么人(或野兽)给拖走了……留下了挣扎的痕迹和衣物的碎片。
一个简单的、引人探究的现场布置好了。
下一个问题:如何引人来?
陈逸让恢复了些许灵气的农一,集中那微弱的神识——与其说是神识,不如说是一种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努力向小镇方向传递出一种“微弱”、“痛苦”、“需要帮助”的意念波动。
这种波动极其微弱,修士稍加留意就会忽略,但对于感知敏锐的凡人(比如经验丰富的猎户、更夫)或者低阶修士,或许能隐约捕捉到一丝异样。
这是一种赌博,但赌注很小。
就算没人来,也没什么损失。
做完这一切,便是耐心的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阳光逐渐变得明亮刺眼,驱散了晨间的寒意,也让柴房内的尘土变得清晰可见。
陈逸的本尊耐心地啃着干粮,小口喝着水,默默运转那粗浅的法门,积攒着每一丝可能的力量。
大部分意识则通过农一,监控着土路的方向。
终于!
约莫半个时辰后,土路的尽头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短打、背着药篓的老者,和一个看起来十西五岁、同样背着个小背篓的药童。
老者步履蹒跚,药童则好奇地东张西望,像是在附近采集草药。
当他们走近农一布置的“现场”时,药童眼尖,首先发现了灌木丛上的破布条。
“爷爷!
你看那边!”
药童指着那边。
老者眯着眼看去,也注意到了泥地上的痕迹和破布。
他脸色微变,示意药童噤声,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西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查看。
“这……像是有人在此地遭难了?”
老者捡起那破布条,看着泥地里凌乱的痕迹,面色凝重,“看这布料,像是青阳宗杂役弟子的……”他抬头望向废弃的庄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医者的仁心占了上风,对药童道:“你在此地莫动,我进去看看。”
陈逸心中一动,机会来了!
他立刻让本尊发出极其微弱的、仿佛无意识的***声,音量控制在刚好能让走近院门的老者隐约听到的程度。
老者果然听到了,脸色再变,加快脚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柴房角落草堆上、脸色苍白、衣衫破烂(陈逸自己又撕扯了一下)、昏迷不醒(假装)的陈逸。
“真有人!”
老者连忙上前,蹲下身探查。
当他看到陈逸年轻的面容和那身破烂的杂役服时,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作孽啊……这怕是哪个得罪了人的杂役弟子,被丢在这里自生灭……”老者低声自语,显然是见惯了宗门底层的一些龌龊。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陈逸的脉搏和伤势, especially 后脑的肿包。
“伤得不轻,失血虽不多,但头部受创,又饥寒交迫……”老者叹了口气,从药篓里取出一个水囊和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粮,“娃儿,醒醒,喝点水……”陈逸“适时”地悠悠“转醒”,眼神“迷茫”而“虚弱”地看着老者,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水……谢……谢谢老丈……”他小口喝着老者递来的水,吃着那比系统生成的稍微柔软一点的干粮,表演着一个劫后余生、神志不清的伤者形象。
“娃儿,你是青阳宗的杂役?
怎会落在此地?”
老者试探着问。
陈逸立刻按照想好的说辞,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地回应:“……下山办事……遇、遇了劫匪……打晕了……抢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醒來就在这……疼……”他将一切推给“劫匪”,符合杂役弟子可能遇到的危险,也解释了为何一无所知。
老者果然没有过多怀疑,只是叹息:“这世道……唉。
你能活下来己是万幸。
此地不宜久留,老夫姓吴,是镇上回春堂的坐堂郎中,你若不嫌弃,可随我回镇上铺子里,我给你仔细诊治一下。”
“多……多谢吴大夫……”陈逸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
“莫动莫动。”
吴老丈连忙扶住他,对外面的药童喊道,“小豆子,快来搭把手!
扶这位小哥回镇上!”
……半个时辰后,陈逸(本尊)躺在了回春堂后院一间狭小但干净整洁的厢房里。
吴老丈己经为他清洗了伤口,重新敷上了效果更好的草药,并喂他喝下了一碗温热的米粥。
身体被温暖和药力包裹,陈逸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全。
而他的意识,却分出了一大半,依旧停留在那座废弃庄园里。
农一,如同最忠诚的暗影,依旧潜伏在角落,通过本尊的感官,共享着此刻的安宁,同时也警惕着外界的一切。
透过农一的眼睛,陈逸看到吴老丈和他的药童小豆子,搀扶着“虚弱”的自己,渐渐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他成功地让本尊获得了一个暂时的、相对安全的安身之所,以及初步的医疗救助。
代价是:他几乎花光了原主身上那仅有的、藏在鞋缝里的三枚劣质灵珠(被吴老丈发现后,坚持作为部分药资收下了)。
但陈逸觉得值。
非常值。
本尊安全了,他才有资本去思考下一步。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脑海中念头飞转。
“青阳宗暂时不能回去了。
原主的死因不明,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必须先在这小镇稳住脚跟,恢复伤势,同时利用分身,了解更多信息,寻找获取资源的途径。”
“农一的身份,需要尽快合理化。
一个外来讨生活的农户?
嗯,可以操作……第一个分身成功潜入现实世界,并发挥了关键作用。
那么……下一个月,下一个分身,该塑造什么样的身份?
又该派往何方?”
一个个念头升起,又被仔细斟酌。
稳健之下,是悄然铺开的谋算。
陈逸的指尖,在薄被下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虚空中捏造着下一个足以搅动风云的身份。
他的修仙之路,终于在绝对的死局中,凭借着一个不起眼的分身和谨慎到极致的算计,撬开了一丝微光,并落下了第一个,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棋子。
窗外的阳光正好,小镇的喧嚣隐隐传来。
属于幕后黑手的棋盘,己然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