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绣房中洒下斑驳的光影。崔清越手中的银针在锦缎上灵巧穿梭,
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渐渐成形,针脚细密匀称,看得出绣工精湛。
十五岁的少女面容沉静似水,眉眼低垂,却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小姐,
您要的桂花糕来了。”丫鬟青杏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将一碟精致的点心放在绣架旁的红木小几上,“厨房刚做的,还热着呢。”清越放下针线,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父亲今日可回府了?”青杏摇摇头,
压低声音道:“老爷一早就出门了,说今日要去城郊拜访旧友,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奴婢看见老爷换了一身素色常服,不像去会友的打扮。
”清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是吗?那正好。青杏,你去告诉母亲,
我想去东街的绸缎庄看看新到的料子,再做一身春衫。”“小姐要出门?”青杏有些惊讶,
“老爷不是说最近城外不太平,让小姐少出门吗?”“父亲关心我,我自然知道。
”清越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但总不能因为怕就不出门了。再说,
有护卫跟着,不会有事。你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
一顶青布小轿停在了东街一处不起眼的茶楼前。这茶楼门面不大,
却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清越戴着帷帽下了轿,对护卫道:“你们在楼下等着,
我与王掌柜家的千金有约,不会太久。”茶楼二层最里间的雅座,清越推门而入,
里面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立刻站了起来,恭敬行礼。“小姐,您来了。”小厮压低声音,
“按您的吩咐,这三个月一直盯着老爷的行踪。”清越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庞,
那双杏眼中却凝着寒霜:“查到了什么?”“回小姐,
老爷确实每月十五都会去城西的柳叶巷,那里有一处两进的小院,
住着一位姓林的妇人和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年。”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
“这是那少年的生辰八字,小的花了一两银子从当年接生的婆子那里买来的。
那婆子起初不肯说,小的费了好大功夫才...”清越接过纸条,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
手指微微发抖。纸上清清楚楚写着,那名叫崔成的少年,生于永昌十二年三月初五,
比她还要大上三个月。“好一个情深义重的父亲。”清越冷笑一声,将纸条收入袖中,
“那妇人是什么来历?”“听说是老爷的同乡,早年守寡,家境贫寒。但奇怪的是,
她搬来柳叶巷后,日子突然宽裕起来,还请了个老妈子伺候。”小厮补充道,“邻居都说,
每月十五总有个穿官靴的男子来访,一待就是大半天。
”清越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厮:“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特别是那少年的动向,他常去何处,与什么人来往,都要查清楚。”离开茶楼,
清越没有去绸缎庄,而是直接回了崔府。她需要时间思考,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沈云舒。
母亲性子温和,与人为善,若是知道真相,该是何等伤心。
沈云舒是当朝礼部尚书沈巍的独女,十六年前在去寺庙礼佛途中遭遇山匪,
被赶考的学子崔明远所救。英雄救美的故事在京城传为佳话,沈尚书见崔明远才华横溢,
便将女儿许配给他。婚后崔明远仕途顺遂,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太常寺少卿。
清越站在母亲院外,看着满园春色,却只觉得心头发冷。她从小就觉得父亲待她冷淡,
原以为是因她是女孩,如今看来,恐怕另有隐情。那些深夜父亲与母亲房中传来的低语争吵,
母亲偶尔红肿的眼眶,此刻都有了答案。“清越,站在那儿做什么?进来吧。
”沈云舒温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正坐在窗下绣一幅观音像,见女儿进来,放下针线笑道,
“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母亲?”“女儿想母亲了。”清越在沈云舒身边坐下,犹豫片刻后道,
“母亲,我昨夜梦见外祖父了,他说想我们了,问我们何时回去看他。
”沈云舒眼中闪过一丝思念:“是啊,自从你外祖母去世后,你外祖父一个人在尚书府,
确实孤单。前日送来家书,还说梦见你小时候缠着他要糖吃呢。”“母亲,
不如我们回去住几日?”清越握住母亲的手,感觉那手指微微发凉,“我也想外祖父了。
再说,父亲最近公务繁忙,我们回去小住几日,他应该不会反对。
”沈云舒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回去?你父亲知道吗?”“父亲最近早出晚归,
女儿还没找到机会说。”清越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冷意,“但我想,外祖父年纪大了,
我们多陪陪他也是应该的。父亲最重孝道,定然不会反对。”三日后,
崔明远果然没有反对妻女回尚书府小住的请求,甚至表现得颇为支持:“应当的,应当的。
沈大人年事已高,你们多尽孝心是应该的。
”他还特意准备了几盒上好的茶叶和一方端砚让她们带去,说是孝敬岳丈的。清越冷眼旁观,
心中更加确定父亲心中有鬼。若是平常,父亲最不喜她们与尚书府走得太近,
总说不能让人以为他靠岳家提携。今日这般殷勤,反倒反常。尚书府比崔府气派许多,
五进的大院,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
沈巍得知女儿和外孙女要回来小住,早早吩咐下人打扫院落,准备她们爱吃的菜肴。
晚膳时分,花厅里灯火通明。沈巍看着女儿和外孙女,老怀大慰,
亲自给清越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芙蓉鸡片:“越儿多吃些,看着比上次清减了些。
”清越食不知味,好不容易等到晚膳结束,下人撤去碗碟,她找了个借口支开母亲,
跪在了沈巍面前:“外祖父,清越有事相求。”沈巍一惊,连忙扶起外孙女:“这是做什么?
有事直说便是,可是崔明远那厮欺负你们母女了?”清越从袖中取出那张生辰八字,
递给沈巍:“请外祖父派人查查这个叫崔成的少年,还有他母亲林氏。
孙女怀疑...这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沈巍接过纸条,看完内容后脸色骤变,
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岂有此理!”沈云舒闻声赶来,
看到父亲手中的纸条和女儿含泪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刷地变白,身子晃了晃,
幸好被及时扶住。“云舒,你坐下。”沈巍强压怒火,吩咐下人,“都退下,
没有吩咐不许进来。”当所有证据摆在面前时,书房内的三人都沉默了。烛火噼啪作响,
映得每个人脸上明明暗暗。“这个崔明远,好深的心机。”沈巍咬牙切齿,
手中的念珠几乎被他捏碎,“当年他救你,恐怕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那伙山匪来得蹊跷,
去得也蹊跷...”沈云舒面色苍白如纸,却异常冷静:“父亲,清越,你们放心,
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是...”她看向女儿,眼中满是痛惜,“只是苦了清越,
小小年纪就要为这些事操心。”清越握住母亲的手:“母亲,女儿有个计划。”她压低声音,
将思虑多日的谋划一一道来。听完清越的计划,沈巍沉吟片刻,点头道:“此计可行,
但需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崔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崔明远接下来要做什么。
至于那个崔成...”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自有安排。”回到崔府后,
母女二人表现得一切如常。崔明远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甚至对妻女更加殷勤,
日日回府用晚膳,还给清越带了几次首饰衣料。清越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不已。果然,
一个月后,崔明远在晚膳时提出了一个“好主意”。“云舒,我有个想法。
”崔明远笑容满面,亲自给妻子盛了一碗汤,“清越已经及笄,该考虑婚事了。我有个学生,
名叫崔成,才华横溢,品貌俱佳,不如将清越许配给他如何?”沈云舒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
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是哪家的公子?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出身寒门,
但天资聪颖,我已收他为义子。”崔明远笑道,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
“若是清越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崔家。再说,成儿知根知底,定会好生待清越。
”清越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义子”,好一个“不算辱没”。
若不是早已知晓真相,只怕真要被他这副慈父模样骗了过去。“父亲觉得好,女儿自然听从。
”清越抬起头,露出羞涩的笑容,“只是女儿有个请求。
”崔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什么请求?但说无妨。”“女儿自幼在外祖父膝下长大,
想请崔公子入赘尚书府。”清越声音轻柔,眼中却闪烁着冷光,“这样女儿既能侍奉外祖父,
又能常伴父母左右。再说,有外祖父提携,崔公子将来的仕途也会顺遂些。
”崔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成儿虽出身寒微,但也是读书人,入赘一事...”“有何不合适?”沈云舒放下筷子,
淡淡地说,“父亲年事已高,一直希望清越能留在身边。若崔公子愿意入赘,
父亲定会全力栽培他,将来的前程不可***。再说...”她瞥了丈夫一眼,
“清越是咱们唯一的女儿,总不能嫁出去让我们老来无靠吧?
”崔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沉吟片刻后笑道:“既然夫人和清越都这么想,
那我便去问问成儿的意思。只是...”他故作迟疑,“成儿心气高,未必愿意啊。”当晚,
崔明远悄悄去了柳叶巷。清越派去盯梢的人回报,崔明远与林氏密谈至深夜才离开,
期间似乎有过争执,但最终达成了共识。三日后,崔明远兴冲冲地宣布,
崔成同意入赘尚书府。婚事定在三个月后,一切从简。清越听到这个消息,
独自在房中冷笑不止。她铺开信纸,给青梅竹马的将军之子陆昭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