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玄,一身傲气,却也不敌,红尘的媚俗。一袭绛紫,一袭朦胧,
是谁又在夜色中迷糊了双眼。氤氲缭绕,低声回响。青丝掠过,一片空白。水滴的哒哒声,
空空旷旷。呼吸的喘气声,此起彼伏。放下手中的石钵,念姑瞪着双眼看着洞口靠近的人形,
摇摇晃晃,跌跌绊绊。他倒在玄色的石板上,冰冰凉凉,冷冷清清,
就像当年自己靠在这冷冽的石板上取暖一样。念姑缓缓地拂了拂衣袖,
布匹的破碎婆娑声使得趴在地上的人为之一振,他有些狼狈地站起来,寻着声音,
寻着最寒冷的地方摸索而去。“是谁?”子不语,空旷的回音绕住心的拨弦,
勒得让人难以喘气。“别装神弄鬼的,你出来!”可是,空中一片沉寂。
寂静无声换不来内心的宁静致远。胸腔共鸣,一如往常疼痛不已,念姑喘着粗气,
嘴角有些抽搐,那股痛,就好像与自己的身体是一体的,痛地自然而贴切。“啊,
原来你躲在这里!”从未有人相信过,原来人也是可以和石壁相差无几,一样的沧桑,
一样的黝黑,如果不是眼睛的澄碧,恐怕无法让人相信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她颤颤巍巍地抖动,覆盖在她脸上的枯叶,也最终挣扎了最后的羁绊,
默默然地与那微细的风起舞,投向那冰凉,黝黑的石板。“你,没事吧?
”念姑依旧是小小地颤抖着,没有言语的回应。他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她,
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就好像进入了万寒境界,他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看着这个奇怪的人,
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他盘曲着双腿,坐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她。
想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内心的痛似乎比往日更加剧烈,就像是要喷涌的热泉,
就像尖刀的绞伤。念姑疼地大叫***,没了之前的忍耐,没了之前的寂寞无声。
坐在一旁的男子也突然被她那痛苦的嘶吼给深深地怔住,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靠近她。
她的声音里,似乎有太多的悲伤和仇恨,被深度地隐藏着,太多太多,
要吞没人形的悲伤拂面而来。静水缓缓荡漾着细波,微风轻轻吹拂着悲伤。是悲伤,
吓走了还未谙事的他,可另外一个他,沉稳地伸出稚嫩的双手,环抱着这个一惊一乍,
痛苦不已的念姑。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心碎。“阿娘,念姑疼。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颤音里带着哭腔,随后便肆无忌惮地释放积压的痛苦。他搂着她,
慢慢安慰这个素未谋面的她。没了之前的害怕和紧张。念姑紧紧抱住他,抽泣着,***着。
意识时模糊的,可是,身体传来的温柔却是清晰的,就像小时候自己靠在阿娘的怀里,
一样温柔,一样安心。“你也想你母亲了吗?我也想我母亲,
可是父亲说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为我祈福,待我长大之后就会知道母亲究竟在哪里。
可我希望她能回来看看我,抱抱我,我想和她说,储儿在这里也很想念她。”过了片刻,
念姑的疼痛减轻了很多,但是由于每一次的发作都会耗尽全身的力气,
她没有额外的力气去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究竟是谁在说话?
想着想着便带着这些疑问昏昏沉睡。看见怀中的人没有了任何的响动,他轻轻放下她,
想查看一下究竟怎么了。查看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于是便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汲取余下的温暖,念姑甜甜地睡了一次从未有过的好觉。临走之际,他突然转过身,
看着已经入睡的她,原本想说出的话也藏在肚子里没能说出口。“我想告诉你,我叫殷子储,
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你还在。”殷子储稍稍整理了一下行头,
从那个露着白光的地方爬了出去。“储儿,你在哪里?为何要让你二娘如此担忧?
”甩了甩灰尘四起的衣袖,没有言语,轻轻地,没有感情地离开了。
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停留在失落的面容之上。“可能,他还不习惯吧。”没有人知道,
当你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内心的宽容总是大度的。可也没有人知道的是,
当你暗地诅咒他人时,自己的嘴脸是何其扭曲。欢心的风儿拨开堆积的云朵,
轻快的脚步围着大地嗒嗒起舞。可是,人去楼空,
就连仅存的温馨也被人毫不怜悯地投之已冰凉。蛮荒地带,
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该不该存在的理由。所以她该不该在,也不是他所能知晓的,
是他岂能左右的?放下心中的执念,他走粗这个曾经无意踏入的世界。“子储哥哥,
你去哪了?柒玖找你很久了。”他拨了拨垂下的眼眸,失望慌张地逃向四处的角落之处。
“柒玖,我。”到口的话没能如洪水涌动,倒像是如鲠在喉,说不出那些原本想要讲的话。
“嗯,没事了,只要子储哥哥没事就行,其他的柒玖都不会问的。
”少女笑容融化了那抹本来就要快湮灭的温柔,殷子储的眼睛也慢慢地有了色彩。“谢谢你,
柒玖。”“那,我们去玩吧。”“嗯。
”有些失去的东西遗留下来的遗憾就入薄翼的翅膀沾上水滴的厚重,有些沉重。时光匆匆,
那些曾经深埋的情感也淡淡如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拨撩久置的平静。
冥界终日氤氲浮气。念姑把玩着手中的曼陀罗,看着花瓣一片片掉落到黝黑的地板上,
不知为何,她竟思念起那个很久在她心房里落着尘埃的男子。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了,
殷子储,这三个字,久久绕之不去。日子还是一如往常一般,
生活的单调激起了寻找***的根源。他带着柒玖偷偷去了人间,
去看看平凡之人那不平凡的生活。他们伪装成这个地界的模样。商品的琳琅满目,
小贩的高声呼喊,都无不一一迷住柒玖的双眼。“子储哥哥,人间可真好玩。”“傻妹妹,
这人间的好玩物什虽然多,有趣,可它也有着比我们天境更难以承担的重负,
也有着最恶的力量。所以,不要迷恋这个地方,这里,不适合我们。
”不远处的街道旁站着两排人,中间似乎有着木柩一样的东西移动着。柒玖好奇地凑上去,
原来是送葬。“子储哥哥,人间的送葬和天界的送葬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没什么不一样,
都是把自己思念的人送去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多久才会去的地方。
”“那还会不会再次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苦涩延绵,
原本不沉静的心便也显得更为躁动不安。“谁知道呢?”“子储哥哥,
人死后不是要去冥界吗?要不我们去冥界看看,最近我阿哥也去冥府任差。去了冥府,
也能和我阿哥叙叙旧,你们。”“你阿哥也去冥府了?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哦,
是父亲向你父皇请的差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阿哥放到那么偏远的地方。
”“你父亲特意请的差事?”“嗯。本来前些日子就请了,可是你天皇不允,但我父亲执意。
这不,许是天皇不堪我父亲的叨唠,勉强答应了这门差事。”柒玖灿灿地笑,
似乎父亲的迂腐一面在她眼前缓缓而过。“哦。”意味深长。踏过人地之门,
直入长驱的是那幽幽长长的冥路。雾气缭绕,阴湿寒冷。白骨***,孤魂独荡。
冥府的路只有一条,只进不出。到了殿宇楼阁时,才知已走了很久的路途。
殿门口守卫的小鬼昏昏沉沉,脑袋歪倒一边,黏糊的液体从那痴痴的喋语中缓缓倾注。
殷子储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沉梦的侍卫。小鬼抽了个身,眼睛眯眯地张开一条小缝,
原先松弛的双手开始紧紧攥住手中的大刀。小鬼的凶神恶煞也显现出来。“来者何人?
竟敢私自闯入冥府!”柒玖将腰间玉牌取下,递给侍卫。“我们是来找新上任的玄明大人,
还望通报一声。”“哦,你们是天庭人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我还以为又是谁来找还魂的呢。”“什么?还魂?”小鬼意识到自己刚刚睡醒,口无遮拦,
竟把这件事情给随随便便讲了出来。“没什么,没什么,我现在就去禀报,你们稍等片刻。
”一只强而有力,带着微微颤抖的手牢牢抓住小鬼的肩膀。“你把话给我说明白!”还魂,
这对他来讲是多么具有诱惑的力量。“小鬼不知道,还望大人不要再追问了。
”“你可知道他是天皇之子,殷子储吗?”柒玖气急败坏地开始恐吓小鬼。
小鬼明显开始有些动摇,这天庭的人不好惹。那双真挚的眼睛让小鬼想起了自己还在世时,
当年的自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说书人,尽管生活如此不易,但还是不能阻挡他对说书的热情。
尤其是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那一声声稚嫩的先生。想到这里,
侍卫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上扬。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他又记起了他说书人的身份。
小鬼拉过他们两人,转身进入阁楼的死角处。灰尘起起伏伏,漆黑的石板带着湿漉漉的薄水。
侍卫不拘一格地坐在冰冰凉凉的阶梯上,把冒着冷光的大刀放在一旁。柒玖有些犹豫,
殷子储脱下自己的外袍,方方正正地叠好放在地上,示意柒玖可以坐下。
可自己却和小鬼一样,毫不介意地坐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看到此幕,侍卫颔首点了点头。
柒玖见子储哥哥都不讲究这些,反而衬的自己娇气。她拿起衣服,一***直接坐在地上,
这样的反转让小鬼有些不明白。殷子储看到此幕,刚开始有点惊愕,
后来看见她撅着小嘴看着他时,笑了笑便没有说话了。“话说这还魂还不是普通的还魂,
譬如阴间的还魂一些有修为的能人也能做到,但这个人,她还得是天人地三界的魂魄。
”“什么,竟然有人能够还天庭之人的魂魄?”柒玖惊讶地凑过来问道。“嗯,
天庭之人死后去的地方是无渊界,就在这诺大冥府的某个地方,相传天庭之人死后,
灵魂会被专人带走,到这无渊界,永生永世,安息于此,没有轮回,没有救赎。有的人,
生生世世不灭,有的人,可能早已魂飞魄散,这一切的定数,还得看旨意啊。”“谁的旨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柒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瞥了一眼近处的殷子储。他也明显吃惊,
但很快镇静压下了他心中前往种思绪。“那要怎么还魂?”“这过程我可不知道。
听说几年前的还魂师死了,后来派来个小丫头片子过来,好像叫什么,念姑?”念姑!
这个名字簌簌作响,他想起那个石洞里的身影,想起了可怜的她。“你们都知道她是谁的话,
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怎么会!当这一行的可都是硬骨头,而且自身能力也不弱,
更何况,还有天庭的那位看着呢。”“哦。”柒玖听完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那她归谁管?”殷子储问道。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六安使者,
玄明大人。”果然!他玄明可不是会干什么小事的人。“那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念姑吗?
”“这我可不知道,但你可以去忘川河畔转转,念姑喜欢在那里出没。
”“忘川河在哪个方向?”“你们沿着最多鬼魂方向走,就能看见那条河。”“今日之事,
多谢。那我们就先行告辞。”“哎,子储哥哥,我们不去找我阿哥了吗?
”“我们今天先去转转其他的地方,再去看看你哥。”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往忘川河。
一眼望去的红,红地肆意,红地魅惑。一条蜿蜿蜒蜒的河流切割了那片茂密的红海。
沿行的鬼魂浑浑噩噩地向前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那座宏伟的拱桥走去。
桥口处是铁鞭和凶恶的侍卫。穿着官服模样的小鬼捻着递上来的纸张,
将那群鬼魂们指派到不同的拱桥层。一层为凶恶之人之处,哀嚎和铁鞭的此起彼伏交接响应。
二层是无庸之人之处,没功没罪,黑黝黝的通道回荡着脚步的停停顿顿。
三层是德高众佳之人之处,狱卒客客气气地放他们重新上路。河畔边全是开着耀眼的花朵。
“子储哥哥,这花朵是什么花?怎么从来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下冥府。
”子储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的眼睛,看的是否有一个念姑的姑娘在这。出于好奇和花的美丽,
柒玖忍不住想要采摘一朵带回天庭。纤纤玉手正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别碰!”两人转过身,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瘦瘦的姑娘。
姑娘蒙着面纱,穿着一袭青衫,外披一件素白的外袍,看上去,那个外袍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曼珠沙华的毒性就算是天庭之人也难以忍受。所以,你们最好不要碰它。”说完,
便向忘川河深处走去。柒玖忽然想起,那件外袍,不是几年前子储哥哥丢失的那件吗?
“子储哥哥,那不是几年前你丢失的外袍吗?”原本离去的背影停下脚步,
淡定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慌乱和期待。她平定内心的情绪起伏,没有言语,
依旧缓缓踏着脚步踩在松软的沙土上,白色的鞋子粘着湿漉漉,抱着一团褐色的沙尘。
“念姑,你还记得我吗?”殷子储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仿佛他的安然早已弥漫在这闷湿的空气中。念姑心头颤动一下,但她的脚步仍然没有停止。
殷子储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压抑,他快步冲了上去,拽住她的手腕,
冰凉刺骨的感觉还是一如往常。“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她侧着身子,
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子储,语气平平淡淡,飘飘然然。“我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沉默吞没了灵动,怦然的心跳声此起彼伏,他们听着各自的心声,噗通噗通,一下两下,
轻重缓急。“对了,这位念姑姐姐,你是不是知道还魂的事情?”柒玖打破僵局,
她灿灿地笑着,小步绕到念姑的前方。“哼!”念姑轻哼一声,甩开了殷子储的手,
直视他的眼神,语气中近视拖带这戏虐和失望。“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殷子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找她的缘故是为了还魂的事情,可他也是为了见她而来。
“还魂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们走吧。”语气强硬,转眼是要送客的架势。“不对,
那个守卫小鬼告诉我们你是还魂师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柒玖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