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第七天,我收到公司匿名红包: “辛苦费,请继续努力。
” 拆开是厚厚一沓冥币,最中间夹着前同事的工作证。 凌晨办公室灯光突然全灭,
打印机自动吐出一张血字纸条: “别碰那叠钱,他们也在给你发。
” 身后传来主管熟悉的轻笑:“怎么还不回家?” 我转身却看见他嘴角裂到耳根,
手中提着替我签收的外卖—— 那是我一小时前给自己点的遗照相框。
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发出空洞的回响。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写字楼像一艘沉没在墨色海里的巨舰,只剩下我这片办公区还亮着几盏垂死的灯。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咖啡的馊味和主机散热的焦糊味,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
一种被抽干了生气的、属于电子元件和疲惫灵魂的沉寂。第七天了。
眼球干涩得像蒙了一层砂纸,每一次转动都带着粗砺的摩擦感。太阳穴突突地跳,
牵扯着神经,发出一种近乎金属疲劳的嘶鸣。我靠在椅背上,
颈椎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脆响。胃里空得发慌,却只想呕吐。就在这时,
“叮——”公司内部那个老旧的信件滑槽,发出一声尖锐又滞涩的摩擦声。
一个厚实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暗红色信封,掉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我的脚边。红色的信封,
在这种时分,刺眼得让人心头发毛。谁会在凌晨一点多通过内部滑槽发东西?保安?
夜班清洁?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都被疲惫搅得浑浊不清。我弯腰捡起它,
触手是一种古怪的沉,还有一种……滑腻感,像是被无数双手反复摩挲过。信封正面,
用最普通的黑色打印字体,印着一行字:“辛苦费,请继续努力。”没有署名。
一股说不清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公司最近效益不好,抠门得要死,
连加班打车费都要层层审批,怎么会突然发辛苦费?还是用这种方式?撕开信封的刹那,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冲出来——是那种老旧库房积年的灰尘味,
混着一股淡淡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霉腐气。里面是一沓“钱”。印刷粗糙,纸张脆硬,
面额是荒谬的“天地银行”。一沓给死人用的冥币。我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那沓纸钱散落在桌上,摊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晦气。胃里的酸水猛地涌上喉咙。
愤怒和一种被羞辱的恶心感瞬间冲垮了疲惫。谁?谁干的?!这种恶毒的玩笑!
我失控地拨弄着那堆不祥的纸片,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藏在冥币最中间的,
是一张塑封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得有些腼腆,眼神清澈。——李哲。
那个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加班比我还狠,三个月前……据说是猝死在家里的前同事。
公司压下了消息,快速处理了一切,像擦掉一滴无意间溅落在报表上的墨点。
他的工位第二天就被清空,仿佛从未存在过。我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呼吸停滞。
拿着工作证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冰冷的塑料壳变得滚烫。就在此时——“滋啦!
”头顶那排勉强照亮这一小片区域的日光灯管,发出一声尖锐的电流嘶鸣,猛地熄灭了。
绝对的、彻底的黑暗瞬间砸了下来,沉重得让人窒息。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发疯般狂擂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耳膜发疼。
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我僵在椅子上,
一动不敢动,瞪大了眼睛徒劳地搜寻着任何一丝光线。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压迫着眼球。
“嗡——嗡——”死寂里,不远处一台进入休眠状态的打印机,突然自行启动了。
幽蓝色的电源灯在绝对的黑暗中亮起,像一只突然睁开的鬼眼。紧接着,
机械臂开始咔嗒、咔嗒地移动,发出枯燥又刺耳的声响,一遍,又一遍,仿佛永无止境。
它在打印。没有人操作,它在自动打印。我的牙齿开始打颤,咯咯作响,
冰冷的恐惧顺着每一根血管蔓延到指尖脚尖。我想逃,双腿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
根本不听使唤。咔嗒声停了。机器内部传来纸张被推出的摩擦声。一片死黑中,
那唯一亮着的幽蓝指示灯旁边,缓缓吐出一张白纸。它悬在那里,
像一个苍白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号。黑暗中,那页纸白得刺眼。
我不知道自己僵坐了多久,时间在绝对的恐惧里失去了刻度。最终,
一种近乎崩溃的冲动驱使着我,我颤抖着伸出手,
摸索着探向那台还在散发着微弱热源的机器。指尖触到纸张的边缘,猛地将它抽了过来。
借着那一点幽蓝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指示灯微光,我看清了上面的字。红色的字。
不是墨水的红,是一种更深、更不均匀的暗红,像是……血凝固后的颜色。字迹歪歪扭扭,
透着一股非人的疯狂和急切:“别碰那叠钱,他们也在给你发。”“他们”?谁是“他们”?
!发什么?发这冥币?还是发……死?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的喉咙,几乎要窒息。
我猛地扭头,看向桌上那摊散落的、不祥的冥币和李哲的工作证,
它们此刻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哒、哒、哒……”清脆的皮鞋声。毫无预兆地,
从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廊里传来。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厌烦的节奏感,
正一步一步向这边靠近。是保安巡楼?不,这个时间点,保安从来不会到高层办公区来!
而且这脚步声……血液彻底冰封。我像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有眼球极其缓慢地、恐惧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脚步声停了。
就停在我这片工位的入口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轮廓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小陈?”主管那副特有的、带着假惺惺关切的油腻腔调响了起来,像滑腻的蛇爬过皮肤。
“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回家啊?公司可不好这么‘努力’哦,要注意身体。
”是王主管的声音。平时听惯了,甚至有些麻木的的声音,此刻在这黑暗和死寂中,
却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和冰冷。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几乎要虚脱。是人!是王主管!
他也许只是回来取东西?虽然古怪,但至少……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过身,
劫后余生的泪水涌上眼眶,想要抓住这根突然出现的稻草。“王主管!
刚才灯突然……”我的话卡在喉咙里,半个音节都再也发不出来。
应急灯苍白的光线微弱地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站在那里,脸上是我熟悉的那种虚伪笑容。
但那张嘴,嘴角却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高高地向两边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根下,
露出里面过分森白、尖利的牙齿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口腔。那不是人的笑容。
那是一个用针线缝在脸上的、模仿人类的恐怖表情。他的手里,
提着一个扁平的、方方正正的纸盒外卖袋。“哦,正好在楼下碰到骑手,说是你的外卖,
顺道就给你提上来了。”他笑着,那个裂到耳根的巨口随着说话的动作扭曲着,
声音却依旧是他那令人作呕的关切腔调。“看你最近太辛苦,脸色很不好啊。饿了吗?
快趁热吃。”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外卖袋上。
GO——那是一家位于这座城市另一端、我从未去过、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营业的店。
一家专门定制……遗照相框的店。我一个小时前,在极度疲惫和恍惚的下,
用公司电脑搜索过。仅仅是搜索过。我根本没有点单。冰冷的、彻底的绝望像一只巨手,
瞬间捏爆了我的心脏。他维持着那个撕裂的笑容,将那个扁平的外卖盒,
缓缓地、不容拒绝地,递到了我的面前。那个印着“永恒记忆·遗像定制”的扁平纸盒,
悬在我和他之间的空气里。苍白应急灯的光线流淌过纸盒光滑的表面,
反射出冰冷、死寂的光泽,像口小型棺材。王主管——或者说,
顶着王主管皮囊的东西——嘴角那非人的裂口依旧挂着,纹丝不动。
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
只有一种纯粹的、捕食前的凝视。“趁热吃。”他又说了一遍,
声音像是从那个裂开的黑洞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地窖般的阴冷潮气。那只递着盒子的手,
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白色,青黑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如同寄生在石膏像上的枯藤。我的视线无法从那个盒子上移开。一个小时前。搜索框。
敲下“如何体面地结束一切”。跳出的关联词条。鬼使神差点进去的网站。
黑白肃穆的样板遗照。楠木相框。檀木骨灰盒。配套一条龙。我只是……看了一眼。
像被无形的漩涡吸了一下,又惊恐万状地关掉。它怎么会知道?!谁给我下的单?!
“他们”。打印机吐出的血字猛地撞进脑海。冰冷的麻痹感从尾椎骨炸开,
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动不了,甚至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僵在原地,
听着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捶打,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却又感觉那跳动声遥远得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血液冲上头顶,嗡嗡作响。愤怒。
被戏弄的、被窥视的、被当成猎物一样摆布的极致愤怒,猛地压过了恐惧,
短暂地烧融了那层冰壳。我的目光猛地从外卖盒上抬起,死死钉在那张撕裂的笑脸上。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到底想干什么?!”那张脸的笑纹似乎更深了些,黑洞般的眼睛眨了一下,
慢得令人窒息。“你的……辛苦费啊。”他拖长了音调,每个字都像沾着黏液的触须,
轻轻搔刮着神经,“公司……看好你。继续……努力。”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
却带着千斤重的恶意,狠狠砸下来。“放***屁!”一股蛮力突然从身体深处涌出,
我猛地一挥手臂,狠狠打向那个递过来的纸盒!“啪!”纸盒比想象中沉得多,冰冷坚硬。
它被我打飞出去,撞在旁边的隔断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掉落在阴影里。
裂口的主管依旧笑着,一动不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有那双黑洞般的眼睛,
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了地上那个盒子上。“可惜了……”他喃喃自语,
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专门……为你挑的。
”就在这时——“叮——” “叮——” “叮——”我的电脑屏幕,
连同这片办公区所有还通着电的电脑屏幕,在同一瞬间,毫无预兆地全部亮起!
惨白的光猛地刺破黑暗,照亮了一张张惨白的、映着疯狂代码滚动的脸。屏幕上,
没有任何界面,只有最原始的、漆黑的命令提示符窗口。绿色的字符,像倾泻而下的瀑布,
以肉眼根本无法跟上的速度疯狂刷新、滚动。每一行,都是同一句话,
由同一个匿名账户发出:“辛苦费已到账,请查收。” “辛苦费已到账,请查收。
” “辛苦费已到账,请查收。” “辛苦费已到账,请查收。”成千上万行。密密麻麻。
铺天盖地。占据每一寸屏幕。绿色的字符扭曲着,蠕动着,仿佛无数只冰冷的电子眼睛,
从每一个屏幕里凝视着我。冰冷的电子音效此起彼伏,和字符滚动声交织在一起,
变成一种尖锐的、非人的合唱,灌满整个死寂的空间。我踉跄着后退,
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那东西终于动了。
它——王主管——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黑洞般的眼睛重新聚焦在我身上。
裂开的嘴角慢慢收起,拉平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那张属于人类的脸上,
此刻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程序化的冰冷。它朝前迈了一步。皮鞋落在寂静的地面上,
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它抬起那只蜡白的手,指向散落在我工位上的那沓冥币,
和李哲那张笑容腼腆的工作证。“你的。”它说,声音不再是模仿人类的腔调,
而变成了一种单调的、金属摩擦般的电子合成音,“和……他的一样。
”“公司……感谢……你们的付出。”它又迈了一步。阴影随着它的移动而蠕动,仿佛活物。
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因为一种灵魂都被彻底看穿、被标记、被纳入某种无法理解的流程的极致恐怖。
我的辛苦费?和李哲一样?付出?下一个……是那个遗照相框?
“不……不……”我听到自己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破碎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滚开!
离我远点!”它无视我的恐惧和抗拒,继续逼近。第三步。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牢牢锁着我。
“你的……辛苦费。”它重复着,合成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确认”意味。
“请……查收。”那东西逼近的脚步没有声音,却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冰冷的合成音在无数屏幕“辛苦费”的绿色字符滚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你的……辛苦费。” “请……查收。”它又重复了一遍,像卡住的死亡预告。
我的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档案柜,金属的寒意透过衬衫渗入皮肤,
却压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战栗。目光疯狂扫过四周——显示器里翻滚的绿色诅咒,
地上那个扁平如棺材的遗像外卖盒,桌上散落的冥币和李哲凝固的微笑……还有眼前这个,
嘴角裂痕尚未完全消退、步步紧逼的“王主管”。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过顶。
但就在这灭顶的窒息感中,一股极致的、被逼到悬崖边的愤怒,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反扑,
猛地炸开!查收?查收***辛苦费!老子加班加到快猝死,换来的就是这种鬼东西?!
李哲是不是也经历了这些?在他猝死之前?这些冥币,这工作证,这屏幕上的鬼话,
还有这个……这个提着他遗像来的怪物?!凭什么?!
肾上腺素的狂飙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求生的本能和暴怒混合在一起,烧得我眼睛赤红。
它的手再次抬起,那只蜡白的、血管凸起的手,径直抓向我的肩膀。动作不快,
甚至有些僵硬,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精准。就是现在!在它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衬衫的刹那,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侧面一扑!“哐当——!”我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恰好躲开了那只手。惯性让我撞翻了一把旋转椅,
它吱呀着滑出去老远。那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黑洞般的眼睛转向我,
似乎对我的“程序外”动作产生了一丝滞涩的 processing处理。
就这一秒的停滞!我连滚带爬,
手脚并用地扑向我的工位——扑向那堆散落的、印着“天地银行”的冥币,
扑向李哲那张硬质塑料的工作证!我的手指颤抖着,疯狂地在那堆不祥的纸片中扒拉。
纸张脆硬的边缘割破了我的指尖,渗出血珠,但我毫无所觉。在哪里?!那个东西一定在!
李哲的……他最后留下的……我的指尖猛地触到一个坚硬的、冰冷的金属边角!
藏在厚厚冥币最底下,
紧贴着李哲工作证背面的——是一个老旧的、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U盘。金属外壳上,
还用红色记号笔,潦草地写着一个大写字母“L”!李哲!是他留下的!
几乎在我抓住U盘的同一瞬间,身后那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扰杂音?“拒绝…接收…辛苦费。程序…错误。
”“启动…强制…感激协议。”我猛地回头。
只见“王主管”的身体开始发生极其诡异的扭曲。
他的脖颈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声,脑袋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转向我,
裂开的嘴巴再次缓缓张开,越张越大,远远超出了人类下颌的极限,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周围所有电脑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绿色字符骤然停止。下一秒,
所有的命令提示符窗口瞬间关闭。取而代之的,
是满屏密密麻麻、瞬间弹出的——电子红包界面!刺眼的红色背景。
金色的夸张字体闪烁着“恭喜!辛苦费大红包!”动画特效俗气地爆炸开来,
几乎占满每一块屏幕,将整个办公区映照得一片血红!“叮咚!您有一个红包待查收!
” “叮咚!您有一个红包待查收!” “叮咚!您有一个红包待查收!
”尖锐刺耳的电子提示音,不再是来自一台电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从天花板角落的音响,
从同事桌面未拔掉的耳机,从会议室紧闭的门缝里……同时爆响!
汇成一股能撕裂耳膜的、疯狂的音浪洪流!那东西顶着王主管的脸,
在那片血红的光照和喧嚣的电子噪音中,张开吞噬一切的黑洞巨口,朝我猛地扑来!
我握着那个冰冷的U盘,
一台电脑——那台刚刚吐出过血字警告的打印机连着的、屏幕正疯狂闪烁着红包界面的主机!
躲不开!只能赌了!赌李哲留下的这个东西,是反击的武器,而不是另一道催命符!
身后的阴冷气息瞬间逼近。
我甚至能闻到那股从黑洞般巨口里散发出的、混合着电子元件烧焦和旧纸霉变的恶臭!
U盘的金属接口,在我剧烈颤抖的手指下,猛地插入了主机箱的USB端口!
“滋——啦——!!!”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的电流爆音,如同实质的钢针,
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耳膜!扑到一半的“王主管”猛地僵住,
发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嘶鸣!满屏幕疯狂闪烁的血红红包界面,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动画特效瞬间凝固、破碎、然后——彻底黑屏!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在刹那间被绝对地、干净地抹除。
世界重新陷入死一样的黑暗和寂静。只有我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轰鸣。应急灯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微弱的光线重新艰难地亮起,
比之前更加暗淡。我瘫倒在主机箱旁,浑身被冷汗浸透,手指还死死抠着那个***去的U盘,
不敢松开。几米外,“王主管”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那撕裂到耳根的笑容消失了,
嘴巴恢复了原状,但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死灰的、石膏般的质感。
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物,像是博物馆里劣质人偶的玻璃眼球。
他……它……好像死机了。成功了?李哲的U盘……起作用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啪嗒。”一声极轻微的、物体落地的声音。
来自那个之前被我打飞的、装着遗照相框的外卖纸盒。盒盖在刚才的混乱中被震开了。
一个黑色的、边缘反着冷光的相框,从里面滑出了一半。相框里,不是空白的。
那是一张我的照片。照片上的我,趴在现在的工位上,侧着脸,睡得毫无知觉,
眼底是浓重的青黑,嘴角甚至还有一丝疲惫干涸的口水痕迹——那是不久前,
我实在扛不住小憩时被***的样子!但照片经过了拙劣却恶毒的PS。
我的脸色被调成一种死人的青灰。我的嘴唇发紫。而我的眼睛……被P成了睁开的状态。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的、毫无生气的眼白,正透过相框的玻璃,
直勾勾地、怨毒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我。冷汗,瞬间再次布满我的全身。
U盘能暂时挡住那个怪物。但“他们”……“他们”给我定的“辛苦费”……已经送到了。
冷汗像冰凉的蜈蚣,顺着我的脊柱急速爬下。一半滑出盒子的遗照,
上面那个被P得面目全非、睁着惨白眼白的“我”,正透过冰冷的相框玻璃,
无声地发出最恶毒的诅咒。U盘……只是让它暂时死机了。“他们”送来的东西,还在。
“他们”的“程序”,还没结束。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里,我死死盯着那半张照片,
胃里翻江倒海。恐惧依旧冰冷,
一种更炽烈的情绪——一种被逼到绝境、目睹自身死亡预告的狂暴愤怒——猛地压过了一切。
查收?强制感激?去***!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逃,
而是因为暴怒要反击!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但方向明确——不是出口,而是那张桌子!
那摊冥币!那个该死的、还在“待机”的怪物主管!我的动作惊动了死寂的空气。几米外,
僵立着的“王主管”那石膏般的脸上,空洞的玻璃眼球极其轻微地、卡顿地转动了一下,
发出细微的“咔”声。应急灯的光线在他眼球表面划过一道冰冷的反光。它要醒了。
U盘的干扰时间有限!我的手指率先触碰到的是李哲那张冰冷的工作证。塑料封皮下,
他腼腆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下一个瞬间,我的五指猛地收拢,
将散落的所有冥币连同工作证狠狠攥在手里!粗糙的纸边割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却让我更加清醒。几乎在同一时刻,
那东西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像是老旧收音机调频般的杂音。
“滋…啦…拒…绝…”它的头颅开始一卡一卡地转动,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重新聚焦,再次锁定在我身上。
里面的黑洞重新旋转起来,带着一种被低等代码忤逆后的、纯粹的冰冷恶意。
“……程序…清除…”它朝我迈出了第一步。脚步依旧无声,
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扑面而来!没有时间了!
我攥紧那团代表“辛苦费”的冥币和工作证,不是要丢掉,而是像握着最后一枚燃烧弹,
猛地转身,不是冲向出口,
而是冲向——那台刚刚吐出过血字警告、连接着插入U盘主机的打印机!身后,
那东西的第二步已经踏出。阴影随着它的移动而蠕动,蔓延,更快了!它的手臂抬了起来,
那只蜡白色的手,指尖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形,变得尖锐,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直直抓向我的后颈!冰冷的劲风已经触及我的皮肤!我扑到打印机前,看也不看,
凭着肌肉记忆狠狠拍向那个平时卡纸才会用到的、鲜红色的强制停止按钮!“砰!
”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在那只金属利爪即将掐入我脖子的前一毫秒,
我抓着那团冥币和工作证,
朝着刚刚因为强制停止而弹开的、还在发出嗡嗡空响的打印机进纸口——狠狠塞了进去!
“不——!!!”一声扭曲尖利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从我身后炸开!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程序被彻底违背的狂乱!那抓向我后颈的金属利爪骤然停滞,
距离我的皮肤只有一线之隔。“滋啦啦啦——!!!
”打印机内部发出一连串可怕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绞碎声!齿轮在疯狂地抗拒、嘶鸣,
试图碾碎那些不属于它的、代表“诅咒”与“死亡”的纸片!冥币被扯碎。
工作证的硬质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屏幕上,原本因为U盘插入而漆黑的显示器,
猛地闪烁起一片混乱的、毫无意义的彩色噪点!“错误!错误!数据冲突!无法识别!!
”一种尖锐的电子警报声从主机箱里破音地叫喊出来。
“噗——”一股浓黑的、带着浓重焦糊味和那种旧纸霉味的烟雾,
从打印机的缝隙里猛地喷涌出来!身后那东西发出了更加凄厉混乱的咆哮,
像是它的某个核心部分正在被暴力破坏!它僵在原地,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抖动,
表面的“王主管”皮囊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一样疯狂闪烁、扭曲,
时而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时而又勉强凝聚出人形!就是现在!
我趁着这短暂的、它自身难保的混乱,猛地弯腰,
一把抄起地上那个滑出一半遗照相框的外卖盒!相框里,那个眼白惨白的“我”正对着我。
冰冷的恶心感再次涌上。但我攥紧了盒子边缘,指节发白。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
将它狠狠砸向——那团正在抽搐、闪烁、不断在人形和黑影间变幻的怪物!“你的辛苦费!
还给你!”盒子砸中它扭曲的中心,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相框玻璃碎裂开来。
那东西的抽搐和闪烁达到了顶点。它发出一声极高频率的、能刺穿耳膜的尖啸!
整个办公区的灯光——应急灯、屏幕指示灯、一切——随着这声尖啸疯狂明灭闪烁!下一秒。
所有的光,再一次,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那股烧焦的糊味和霉味,
浓郁得令人作呕,弥漫在空气里。还有我剧烈到快要炸裂的心跳声。咚!咚!咚!
我瘫软在地,靠着滚烫的主机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迷住了眼睛。黑暗中,
什么都看不见。那个东西……被摧毁了吗?和那些冥币一起?被它自己的打印机?
李哲的U盘……加上他的工作证……加上这冥币……我好像……赌对了?
一种虚脱般的、劫后余生的战栗感开始蔓延四肢。就在这时。“嗒。
”一声极轻微的、水滴落地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紧接着。
“嗒…嗒…”声音很有规律。我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再次揪紧。应急灯挣扎了几下,
光线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重新亮起,比风中残烛还要黯淡。
借着这微弱得几乎等于没有的光,我看到了。几米外。那个“王主管”倒在了地上。或者说,
那曾经是“王主管”的东西。它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塌塌地瘫在那里。
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一种灰败的、破布般的质地。
脸上那个裂到耳根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五官模糊不清,像是一张被水泡过后又晾干的面具。
它的身体正中,被我砸中的地方,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没有血液,没有内脏。
只有一股浓黑的、粘稠的、散发着焦糊和霉味的液体,正从那个破洞里,
缓慢地、一滴滴地渗出来。“嗒…”“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它一动不动了。
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来源的……废弃品。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靠着主机箱,
几乎要虚脱过去,手指还紧紧攥着那个已经发烫的U盘。但我的目光,
却无法从地上那滩逐渐扩大的、浓黑粘稠的液体上移开。
那液体……好像在极其缓慢地……向着四周……蠕动?粘稠、漆黑的液体,
从地上那滩破布般的皮囊破洞里渗出,缓慢地、一滴滴砸落在冰冷地板。
“嗒…”“嗒…”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绷到极致的神级上。应急灯的光微弱得可怜,断断续续,
将那滩液体的边缘照得模糊不清。它太粘稠了,不像任何已知的液体,
反射着一种不祥的、油腻的光泽。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它,
瞳孔因为过度紧张和微弱光线而剧烈收缩。刚才……是不是看错了?那液体的边缘,
靠近阴影的地方,似乎……极其轻微地……鼓动了一下?
像某种活物在表面下极其缓慢地呼吸。我猛地眨了下眼,汗水蛰得眼球生疼。再看去时,
那滩液体似乎又恢复了绝对的静止,只是无声地扩大着它污秽的范围。是错觉。
一定是光线太暗,我太紧张产生的错觉。U盘还紧紧攥在手里,
金属外壳被我的体温和冷汗焐得温热,边缘甚至有些烫手。它刚才确实起了作用,
干扰了那东西,让它死机,给了我反击的机会。李哲……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留下的这个U盘里,到底是什么?绝不仅仅是干扰程序那么简单。
它刚才引起的反应……太剧烈了。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那台还在隐隐散发焦糊味的主机。
U盘还插在上面,屏幕是黑的。一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念头猛地窜上来。看看它。
看看李哲用命换来的、藏在冥币和工作证下面的、这个东西里到底是什么!
也许……里面有“他们”的秘密?有离开这里的方法?有终结这一切的答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压过了疲惫,压过了恐惧,
甚至压过了对地上那滩诡异液体的警惕。我撑着发软的双腿,挣扎着爬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小心地绕开地上那滩仍在缓慢扩大的黑色液体,
它的边缘几乎要碰到我的鞋尖。重新坐回那把冰冷的电脑椅,手指颤抖着摸向鼠标。
屏幕亮起。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操作系统界面。插入U盘后,
屏幕直接跳转到了一个极其简陋、纯黑背景的命令行窗口。
绿色的光标在左上角固执地闪烁着,等待着输入。没有自动运行的程序。
没有友好的图形界面。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需要指令的入口。李哲……只留下了这个?
一个需要密码的锁?我的心沉了下去。尝试着敲击键盘。主机箱里发出沉闷的运转声,
风扇似乎加速转动,发出呜咽。屏幕上的绿色光标跳动了一下,依旧固执地闪烁。需要指令。
我他妈哪里知道什么指令?!挫败感和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我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键盘跳了一下。就在我拳头落下的瞬间——“滋……”主机箱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