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瓷砖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昨天的画面——苏晚低头翻动画夹时，发丝间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后颈。
"砚哥，你洗了快二十分钟了！
"队友王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不耐烦的拍门声，"教练说要开战术会议！
"林砚猛地关掉水龙头，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
"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
更衣室里，队友们己经换好了训练服。
林砚拉开自己的储物柜，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角落里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上——和苏晚帆布包里那根一模一样。
他昨天回宿舍的路上鬼使神差地拐进便利店，买了一大把同款糖果。
"哇哦，草莓味棒棒糖？
"王浩眼尖地凑过来，一把抢过糖果，"我们砚哥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东西了？
"林砚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抢，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还我。
"他皱眉道，声音低沉。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不对劲啊，平时你不是最讨厌甜食吗？
"他故意把糖果在手里抛了抛，"该不会是哪个女生送的吧？
"更衣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林砚的耳根微微发热，他一把夺回糖果塞进口袋，转身走向球场。
"少废话，训练。
"战术会议上，林砚心不在焉。
教练讲解的防守策略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他的手指在裤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糖果的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砚！
"教练突然提高音量，"这个战术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砚猛地回神，发现全队都在看着他。
他清了清嗓子："没，没问题。
"教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解。
王浩在旁边小声嘀咕："你今天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因为那个棒棒糖女孩？
""闭嘴。
"林砚压低声音警告，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训练结束后，林砚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队友们去食堂。
他独自走向去往国美的路。
路上刚下课的学生熙熙攘攘向外边美食街走去，林砚穿梭在人群中，透过悬铃木的缝隙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国美。
只是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再看一眼那个安静画画的身影。
国美校园比A大安静许多。
林砚站在那棵老梧桐树下，看着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却没有发现那个青绿色的身影。
天色渐暗，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
林砚看了看表，己经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苏晚背着画夹从雕塑系的小楼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
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男生不时指着苏晚画夹里的内容，苏晚则认真点头，偶尔露出浅浅的笑容。
林砚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下意识地往树后躲了躲，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去看。
那个男生离苏晚很近，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
林砚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苏晚！
"他突然喊出声，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大。
苏晚和那个男生同时转过头来。
看到林砚，苏晚的眼睛亮了一下，朝他挥了挥手。
她对男生说了几句，然后快步走向梧桐树。
"你怎么来了？
"苏晚站在林砚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路过。
"他生硬地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她身后那个仍在观望的男生。
苏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恍然道："哦，那是我们系的张明，我们在讨论下周的写生作业。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嗯。
"林砚闷闷地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草莓糖，"给你。
"苏晚接过糖果，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砚的手掌。
那一瞬间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林砚的全身。
他猛地收回手，***口袋里。
"谢谢。
"苏晚微笑着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不过...其实我不太喜欢吃草莓糖。
"林砚愣住了。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薄荷。
"苏晚轻声说，"喜欢它清凉的感觉，如雨后空气的味道。
"林砚点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晚风拂过，带来苏晚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和栀子花混合的香气。
"你...吃晚饭了吗？
"林砚终于打破沉默。
苏晚摇摇头："刚从雕塑系出来，还没来得及。
""那...要一起吗？
"林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还不错。
"苏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啊。
"他们并肩走出校园，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砚刻意放慢脚步，让苏晚能跟得上。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突然停下。
"等我一下。
"他说着快步走进店里。
苏晚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林砚在货架前徘徊。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包薄荷糖走出来，递给她。
"给。
"他的声音有些别扭，"你说喜欢这个味道。
"苏晚接过糖果，指尖轻轻捏了捏包装袋。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面馆很小，但干净整洁。
林砚选了靠窗的位置，为苏晚拉开椅子。
这个绅士般的举动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平时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你经常来这里吗？
"苏晚一边搅拌着面前的面条一边问。
林砚摇摇头："第一次。
听队友推荐的。
"事实上，他昨天专门向国美的学生打听过这家店，知道这里是很多女生喜欢光顾的地方。
"你们训练很辛苦吧？
"苏晚抬头看他，"我听说A大篮球队很厉害。
"林砚耸耸肩："还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下周有场校际比赛，在A大体育馆。
""你会参加吗？
""嗯，首发。
"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哇...我能去看吗？
"林砚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低头喝了口汤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以，那天对外开放的。
""那太好了。
"苏晚微笑着说，"正好我可以画些运动题材的速写，我一首想找机会挑战一下动态人物。
"林砚想起她画夹里那些细腻的静物和风景，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笔下会是什么样子。
吃完饭，林砚坚持送苏晚回宿舍。
夜晚的校园安静而美丽，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的帆布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到了。
"苏晚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式建筑前停下，"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砚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她转身走向宿舍楼，突然喊道："苏晚！
"苏晚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比赛...下周三下午三点。
"他说，"记得来啊。
"苏晚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我一定去。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门后。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回到A大宿舍己经是晚上十点多。
林砚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发现王浩正坐在他的床上翻看什么。
"你在干什么？
"林砚皱眉问道。
王浩举起手中的素描本："砚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画画感兴趣了？
"他翻开本子，里面是几张潦草的速写，全是同一个女生的侧脸——苏晚在公交站看画夹的样子，苏晚微笑的样子...林砚一把抢过素描本，耳根发烫。
"别乱翻我东西。
"王浩吹了声口哨："哇哦，原来我们砚哥真的恋爱了！
这是国美的女生吧？
艺术生？
""闭嘴。
"林砚把素描本塞进抽屉，上了锁。
王浩不依不饶："难怪最近神神秘秘的，训练完就跑。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位打破砚哥不近女色传闻的神秘人啊？
""再废话就揍你。
"林砚威胁道，但语气里却没有往日的凶狠。
王浩识相地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我不问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眨眨眼，"不过砚哥，你画画真烂，那姑娘可比你画的好看多了。
"林砚抓起枕头砸过去，王浩大笑着躲开。
关上门后，林砚重新拿出素描本，翻看着那些拙劣的速写。
他从未学过画画，这些只是凭记忆随手勾勒的线条，却奇异地捕捉到了苏晚身上那种安静的气质。
他拿起铅笔，在空白页上又画了起来。
这一次，他试图画出苏晚今天在路灯下微笑的样子。
画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苏晚。
谢谢你今天的晚餐，还有薄荷糖。
ps：这是我的号码。
"林砚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如擂鼓。
他小心翼翼地保存了号码，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不客气。
比赛别忘了。
"发完短信，他仰面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却遮不住嘴角的笑意。
与此同时，国美女生宿舍里，苏晚将今天新画的速写贴在墙上。
画中是梧桐树下的少年，逆光而立，轮廓分明。
她轻轻摸了摸画中人的脸，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放入口中。
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夏日里的一缕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