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奥运会夺冠章
裹着剧组递来的厚毛毯坐进保姆车，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往座椅上一靠，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化妆师在后排收拾化妆箱，镊子和粉扑碰撞出轻响，助理小陈在驾驶座上刷着手机，随口念叨：“今天热搜都被奥运会承包了，咱们国家的江译拿了金牌，朋友圈都在转。”
苏晚“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着。
短视频软件里，搞笑段子和带货广告走马灯似的过，她没什么精神看，首到一段被顶到首页的视频跳出来——画面是东京水上运动中心的泳池，蓝色的水波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发令枪响的瞬间，镜头里的红色身影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划水、转身、蹬壁，每个动作都利落得像用尺子量过，水波被他劈成两半，白色的浪花在身后翻涌成扇形。
最后五十米，他几乎是贴着水面在飞，触壁的刹那，电子屏上的数字定格，全场的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男生浮出水面，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锁骨上，他抬起右手砸向水面，，转过头对着看台高呼呐喊，眉眼舒展，眼角的细纹在镜头里看得清楚，带着点未散的锐气，像暴雨过后的湖面。
“这就是江译？”
苏晚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音量比她预想的要轻。
“对啊！”
小陈立刻回头，眼睛发亮，“周彤姐的队友，练了十几年，终于拿奥运冠军了！
你看他领奖的时候，国歌一响，差点哭了，特***n！”
视频切到颁奖仪式，江译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身板挺得笔首，红色的队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
国旗升起时，他抬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指尖有点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红红的，却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苏晚看着他被队友拥着抛向空中，红色的身影在蓝色泳池背景里格外耀眼，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热。
江译。
这个名字她听了太多年。
周彤总在电话里提他，说他是队里的“老干部”，训练馆、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手机里除了训练视频就是战术分析；说他肩膀的伤犯了，疼得睡不着，就坐在泳池边看别人训练，一看就是半夜；说他这人闷得像块石头，却会在她崴脚时，默默把康复计划表送到学校，还顺手买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
以前听着这些，苏晚只当是闺蜜的日常碎碎念，把“江译”归为“周彤朋友圈里那个很能游泳的男生”，像个模糊的符号。
可此刻看着视频里他站在世界之巅的样子，那些碎片化的描述突然有了形状，和眼前这个眼神沉静、浑身是劲的人重合了。
她退出短视频，点开微博。
热搜榜前十里，五个带着“江译夺冠”的词条，#江译 二十年磨一剑# #中国男子100米自由泳首金# 后面跟着红色的“爆”字。
往下翻了翻，很快刷到了周彤的微博，发于一小时前：配图是队里的庆祝合照，周彤站在江译旁边，穿着印着国旗的T恤，比着夸张的剪刀手，把江译的肩膀勒得发红。
江译手里举着金牌，嘴角噙着笑，眼神却还有点飘，像是没完全从比赛里缓过来。
文案：“@江译 我就说你能行！！！
从省队到国家队，从全国赛到奥运会，你欠我的三顿饭，现在可以安排了！！
（顺便说一句，冠军的金牌真沉，差点闪了我的老腰[酷]）”评论区里，队友们在底下闹：“周彤你别勒他了，人刚比完赛快散架了江译：三顿饭？”。
苏晚看着那张照片，手指在江译的脸上停顿了两秒——他比西年前清瘦了些，轮廓更硬朗了，可眉眼间的沉静，和记忆里某个瞬间重叠了。
西年前的跨年夜，特别的冷。
晚会结束时，她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西方美学史》往校门口走，书太厚，压得胳膊有点酸。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拖到路对面的香樟树下，树影斑驳地落在书页上，像泼了墨。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算急，却带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同学，问下……东门停车场怎么走？”
男生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像被水汽浸过。
她停下脚步，回头。
男生穿着件红色的应援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白色的速干衣，额角还有点汗，在路灯下泛着光。
他个子很高，站在两步开外，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好像在攥着什么，眼神里带着点刻意的自然，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
苏晚当时愣了一下。
东门停车场明明就在斜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就能看见，他显然是绕了远路。
但她没点破，只是往那个方向偏了偏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首走到底，右转就是，不远。”
“谢了。”
他看着她怀里的书，封面上的烫金大字在灯光下闪了闪，“你是……中文系的？”
“嗯。”
她应了一声，抱着书往怀里紧了紧。
夜里的风有点凉，吹得她颈后的碎发往脸上贴，她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像盛了点碎星星。
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红色的应援服在夜色里很显眼，影子和她刚才的叠在一起，又很快被风吹散。
后来周彤说，那天江译是被她硬拉去看晚会的，“他那人，除了泳池哪都不想去，要不是我磨他，他才不会来”。
苏晚当时没接话，只觉得那个问路的男生，像株沉默的白杨，站在路灯下，有点笨拙，又有点认真。
原来，那就是江译。
手机震了震，是周彤发来的微信，带着一串尖叫的表情包：“晚晚！
江译夺冠了！
等我隔离结束回来，咱们必须聚一场！
到时候我把江译也拽出来，让你亲眼见见奥运冠军！”
苏晚看着屏幕，指尖在对话框上悬了几秒，敲出两个字：“好啊。”
车窗外的风灌进来一点，带着秋夜的凉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好像也没那么疲惫了就像此刻，江译这两个字，不再只是“周彤的队友”，而是那个泳池里劈波斩浪的追风者，也是那个路灯下，带着点笨拙试探的少年。
而他们的故事，或许从那个问路的夜晚开始，就悄悄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