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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一生没对我说过一句软话。他最常说的是:“考不上清华,你这辈子就完了。

”所以我从天台跳下去,用死告诉他,他那个没考上清华的女儿,真的完了。

可我的灵魂飘在灵堂,却听见这个面容冷硬的男人,对着我妈,

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几近崩溃的语气说:“咱娃是不是恨死我了?其实……她考不上清华,

又有什么关系呢?”1灵堂里很吵。香烛的味道混着纸钱的焦糊气,熏得人头晕。

亲戚们围着我的黑白遗像,哭得声嘶力竭。三姑妈捶着胸口,嗓子都哑了。

“我苦命的夏夏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她一边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瞟我爸。

我爸,盛向东,就站在那儿。像一尊沉默的、冷硬的石像。他没有哭。

甚至连眼睛都没红一下。这才是他,我想。我冷冷地飘在半空中,看着这场闹剧。

看着这些与我并不亲近的人,在我爸面前奋力地表演着悲伤。我妈趴在他怀里,

已经哭得脱了力,身体软得像一滩泥。他扶着她,动作却有些僵硬。就在这时,

几个远房亲戚哭完了,抹着眼泪过来劝我爸。“向东啊,节哀顺变。”“孩子没了,

你得挺住啊。”我爸木然地点点头,一言不发。他扶着我妈,想把她带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就在他转身,背对众人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我听见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

沙哑到几乎碎裂的声音,对我妈说。他说:“……咱娃是不是恨死我了?”我猛地一滞。

整个灵魂都仿佛被冻住了。我看见他的肩膀,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垮塌了下去。

那不是我熟悉的、永远坚硬的盛向东。那是一个……陌生人。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

“其实……她考不上清华,又有什么关系呢?”亲戚们又围了上来,

灵堂里再次充满了嘈杂的哭声和劝慰声。我决定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下来,

看清楚。2灵堂的布置,是我小姨操办的。她选了我一张最好看的证件照做遗像。

照片上的我,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扎着马尾,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

那是我高一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我的成绩还在年级前十。

盛向东还没有因为我偶尔的失利而彻夜沉默。那時候的我,眼睛里还有光。来吊唁的人,

来了又走。他们对着我的遗像鞠躬,说一些“可惜了”之类的话。然后转头,

就开始窃窃私语。“听说是跳楼,为了成绩。”“唉,现在的孩子,心理太脆弱了。

”“盛向东也真是的,把孩子逼得太紧了。”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我的听得一清二楚。

我看到盛向东站在不远处,他肯定也听到了。我妈哭晕过去好几次。每次醒来,

就抓着我爸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质问。“盛向东!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你还给我!”我爸任由她捶打,不还手,也不说话。夜深了。

吊唁的亲戚们都走了。灵堂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一个哭到虚脱的母亲。

一个沉默如铁的父亲。还有一个,不肯离去的、固执的灵魂。小姨劝我爸妈去休息一下。

我妈摇着头,死死抱着我的遗像不肯松手。我爸走过去,动作生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去睡吧。”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命令式的、不带感情的调子。“我在这儿守着。

”我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恨。“你守着?你有什么资格守着她?”“盛向东,

你就是个凶手!”我爸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从我妈手里,接过了我的遗像。他的指尖,触碰到了照片上我的脸。

我感觉到一阵冰凉。不知道是来自他的体温,还是我的错觉。他抱着我的遗像,

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我。我妈被小姨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偌大的灵堂,只剩下我和他。生与死,面对面。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他忽然动了。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地、轻轻地,

摩挲着遗像上我的眉眼。“夏夏……”“爸爸……是不是做错了?”3我的灵魂,

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恨意、困惑、委屈、不甘……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

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被试卷和分数填满的,密不透风的夏天。高三下学期开始,

我家的饭桌,就变成了审判台。盛向东规定,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电视,不许说话。

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他翻看我模拟试卷时,

纸张发出的“哗啦”声。他从来不夸我。哪怕我考了年级第一,

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成绩单,然后说:“不要骄傲,高考前任何一次考试,

都没有参考价值。”而一旦我的成绩有所下滑,哪怕只是从第一名掉到了第三名。

整个家里的气压,就会瞬间降到冰点。他会把我的试卷,一张一张地摊在饭桌上。

用一支刺眼的红笔,把我每一个错题,都圈出来。然后,开始他长篇大论的分析。“这道题,

为什么会错?”“是不懂,还是粗心?”“如果是粗心,为什么别人不会粗心?

”“如果是知识点没掌握,为什么不去问老师?”我妈试图打圆场。“行了,孩子学习也累,

让她好好吃饭吧。”他会立刻把矛头转向我妈。“就是你这么惯着她,她才一点压力都没有!

”“你知道现在竞争有多激烈吗?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她这辈子,

就指望这一次了!”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句话也不敢说。米饭是热的,

可我吃进嘴里,却感觉像在嚼冰块。从喉咙一路凉到胃里。在盛向东面前,我的任何情绪,

都是不被允许的。我唯一被允许存在的状态,就是像一台精密的学习机器一样,

永不停歇地运转。直到考上清华,拿到那张能让他扬眉吐气的录取通知书为止。

他把我的每一次模拟考成绩,都用一张巨大的表格记录下来,贴在我房间的墙上。

时刻提醒着我,我的价值,就只剩下这些冰冷的数字。有一次,我数学考得特别差,

只有110分。他只是沉默。那种沉默,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我恐惧。整整一个星期。

他在家里,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他会给我做饭,会给我洗衣服。但他看我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受不了那种眼神。我宁愿他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主动去找他,

试图解释。“爸,这次的题特别难……”他头也不抬,打断我。“难,是对所有人都难,

为什么别人能考140?”我被噎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那段时间,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凌晨五点起,夜里一点睡。咖啡和浓茶,当水一样喝。

我瘦了十几斤,脸色苍白得像鬼。可盛向东,似乎完全看不到。

他只看得到我下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上,那个重新回到145的数学分数。他终于开了金口。

在饭桌上,对我说了一句话。“这次还行,继续保持。”我却在那一刻,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偶尔施舍的一点点肯定,就足以让我感恩戴德。我的人生,

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审判”和“赦免”中,循环往复。直到最后,

走向了那个无法挽回的结局。灵堂里,烛光跳动了一下。盛向东依旧抱着我的遗像。

他脸上的悲伤,越来越浓。4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病。就在高考前两个月。病毒性感冒,

高烧到三十九度八。那天早上,我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我妈摸了摸我的额头,吓坏了。“不行不行,烧得太烫了,

今天必须去医院!”她说着就要去给我找衣服。我妈冲出房间,很快,

我就听到了她和盛向东的对话声。“孩子发高烧了!得赶紧去医院!

”我妈的声音里满是焦急。然后,是盛向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三十九度八?吃点退烧药不就行了?”“去什么医院?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没了。

”我妈的声调瞬间拔高。“盛向东!你有没有良心!那是你亲闺女!”“她都烧成这样了,

你还只想着学习!”“学习比她的命还重要吗?”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我躺在床上,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果然,几秒钟后,我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你别在这儿大惊小怪的。

”“别人家的孩子,带病高考的多了去了。”“怎么就她这么娇气?”我妈还在跟他吵。

“盛向东你不是人!”“我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夏夏绑去医院!

”我听到脚步声朝我的房间走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门被推开了。进来的,

是盛向东。我能感觉到,他站在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是想把我从床上拖起来,逼我去上学?还是想再骂我几句“娇气”?

但他什么都没做。他就那么站了一会儿。然后,我感觉到一只粗糙的、带着凉意的手,

覆上了我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我甚至能闻到他指尖上淡淡的烟草味,

和他工厂里特有的机油味。那只手,在我的额头上,停留了大概三秒钟。然后,就收了回去。

我听到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以及,他对门外我妈说的话。声音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行了,别吵了。”“你带她去吧。

”“我给老师打电话请假。”说完,他就走了。我妈冲进来,抱着我,眼泪掉在我的脸上。

“夏夏,别怕,妈妈带你去医院。”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心里却一片茫然。那天,

我妈带我去了医院,挂了水。医生说,再晚来一点,就可能烧成肺炎。我躺在病床上,

看着白色的药液,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血管。……灵堂里,盛向东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抱着我的遗像,一动不动。仿佛要就这么坐到地老天荒。我的灵魂飘在他面前,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沧桑的脸。5我恨透了家庭聚会。尤其是在我上了高中之后。

每一次家庭聚会,都像是一场针对我的公开处刑。而主审法官,永远是盛向东。

高三那年的五一,大伯一家来我们家吃饭。我那个刚上小学的堂弟,盛飞,像只猴子一样,

满屋子乱窜。他把我书桌上的复习资料弄得一团糟,

还用圆珠笔在我刚做完的模拟卷上画了个奥特曼。我气得想发火,但我妈拉住了我。

“算了算了,他还是个孩子。”我只能忍着。饭桌上,大伯母不停地炫耀她儿子。

“我们家飞飞啊,前几天参加那个什么少儿绘画比赛,拿了个一等奖呢!

”“老师都夸他有天赋,将来肯定是个大画家!”我妈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飞飞就是聪明。”大伯也满脸得意:“聪明什么啊,就是瞎画。”嘴上说着谦虚,

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然后,他话锋一转,看向我。“夏夏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我还没开口,盛向东就替我回答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不太好。

”“上次模拟考,掉到年级第二十三了。”“第二十三”这几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有看好戏的。我的脸,***辣地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伯假惺惺地安慰道:“哎呀,

一次没考好而已,下次努力就行了。”“女孩子嘛,压力不要太大。

”大伯母也跟着说:“就是就是,不像我们家飞飞,男孩子,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

现在就得严格要求。”她一边说,一边给盛飞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盛飞吃得满嘴是油,

还得意地朝我做了个鬼脸。我看向盛向东,希望他能为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

“夏夏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沉着脸,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

用命令的口吻说:“多吃点,补补脑子。”那顿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我只记得,

满桌的菜肴,在我嘴里,都变成了苦涩的蜡。聚会结束后,大伯一家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地劝我爸。

“你刚才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孩子……”“多伤她自尊啊。”盛向东冷哼一声。“自尊?

自尊是靠分数挣来的!”“她要是能次次考第一,我还用得着说她吗?”“现在受点***,

总比高考的时候掉链子强!”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仿佛他对我所有的伤害,都是为了我好。

我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听着他的话,浑身发冷。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考上了清华。盛向东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在亲戚朋友面前,笑得合不拢嘴。

他把我举得高高的,逢人就说:“看,这是我女儿!我女儿!”梦里的我,也跟着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灵堂的烛火,映着盛向东的侧脸。他的脸上,

有了一些细微的表情。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那样子,

像是在……痛苦。6高考前的那一个月,我活得像个囚犯。盛向东,就是那个最严苛的狱警。

他没收了我的手机,拔掉了电视的网线。家里所有能发出声音的娱乐设备,

都被他锁进了柜子。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他辞掉了工厂里的晚班。每天下午五点,就准时回家。他不看电视,不看报纸,

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我的房门口。像一尊门神,

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我停下笔超过一分钟,

他就会在门口咳嗽一声。我甚至连上厕所,都得计算着时间。超过五分钟,

他就会在外面敲门。“好了没有?”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有好几次,我做题做到半夜,

精神恍惚。抬头看到窗外的月亮,会突然产生一种冲动。想从这里跳下去。跳下去,

是不是就解脱了?是不是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些该死的试卷?但这个念头,

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我妈看我状态不对,很担心。她偷偷给我端来一碗冰糖雪梨。“夏夏,

休息一下吧,看你眼睛都红了。”我刚拿起勺子,盛向东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吃什么吃!

还有心思吃东西?”“最后三十天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我妈气得跟他吵。

“盛向东你是不是疯了!你想把孩子逼死吗!”“她还是不是你女儿了!”盛向东的声音,

比她更冷。“就是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才要对她负责!”“现在不逼她一把,

将来她就要被社会逼死!”“你懂什么!妇人之见!”他们就在我的房门口,激烈地争吵着。

我端着那碗冰糖雪梨,手不停地发抖。甜汤洒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黏糊糊的。

我多想冲出去,对他们大吼。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吵了!我只是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会累!我会痛!我也会绝望!我只是默默地放下碗,拿起笔,继续做题。那段时间,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公式和定理。

还有盛向东那张写满了“期望”的脸。我瘦得脱了相,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窝深陷。

镜子里的我,像一个行走的骷髅。我妈偷偷地哭了好几次。盛向东却好像完全看不见。

他每天早上,依旧会雷打不动地,把一杯热牛奶和两个鸡蛋,放在我的书桌上。然后,

用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吃了,补脑子。”我看着那杯牛奶,常常会想。

如果我在里面下了毒,把他毒死。我是不是就自由了?这个恶毒的念头,像一条毒蛇,

盘踞在我的心里。让我感到恐惧,又感到一丝变态的***。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我只是,

太绝望了。绝望到,开始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我无处安放的恨意。……灵堂里,

盛向东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似乎是坐得太久,身体有些僵硬了。他换了个姿势,

继续抱着我的遗像。烛光下,我看到他鬓角,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许多白发。

在黑色的发丝间,显得格外刺眼。我记忆里的盛向东,不是这样的。他一直很高大,很强壮。

像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山。可现在,这座山,好像……有点垮了。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盛向东,在你把我当成囚犯,日夜监视的时候。在你为了我,和妈妈激烈争吵的时候。

在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身上的时候。你……累吗?7高考结束的***响起时,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浑身虚脱,大脑一片空白。走出考场,

阳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眼。我混在喧闹的人群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周围的同学,

都在兴奋地讨论着题目,估算着分数。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和父母拥抱。

世界那么热闹,却都与我无关。我考砸了。这个念头,像一块巨大的石头,

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我没有做出来。理综的物理选择题,

有好几道,我都是蒙的。我甚至不敢去估分。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盛向东。

他还是那副表情,严肃,冷峻。他站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拿着一瓶水。看到我走出来,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朝他走过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考得怎么样?

”他把水递给我,开口问道。我接过水,瓶身冰凉,***得我指尖一颤。我低着头,

小声说:“……还行吧。”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回家吧。”回家的路上,

我们一路无言。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偷偷地看他。他目视前方,

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回到家,我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她看到我,

脸上堆满了笑容。“我的宝贝女儿辛苦了!快,洗手吃饭!”“考完了就彻底解放了!

想去哪儿玩,妈都带你去!”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楚。饭桌上,盛向东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数学最后一道题,做出来没有?”我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没有。”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理综呢?”“……有几道题,不太确定。

”空气,瞬间凝固了。我妈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盛向东的脸色,

又把话咽了回去。盛向东死死地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胸中的怒火,正在一点点地升腾。

他没有骂我。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仿佛我不是考砸了。而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弥天大罪。

那一刻,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我再也撑不住了。我放下碗筷,站起身。

“我吃饱了。”然后,我转身,走进了我的房间。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的风,

吹了上来,带着一股夏日傍晚的燥热。我看着楼下,那些像蚂蚁一样大小的行人和车辆。

我想起了盛向东那失望的眼神。想起了他说的“考不上清华,你这辈子就完了”。我想,

他说得对。我让他失望了。我这辈子,真的完了。既然已经完了,那还活着干什么呢?活着,

也不过是继续忍受他的冷眼和嘲讽。活着,也不过是成为他口中那个“失败”的代名词。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结束这痛苦的、没有意义的十八年。也算是……对他最后的报复。

我深吸了一口气,爬上了窗台。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闭上眼睛,向后一仰。身体,

瞬间失去了重心。下坠的感觉,很奇妙。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牢笼的鸟。8回忆像一场汹涌的潮水,

退去之后,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沙滩。我的灵魂,漂浮在灵堂的半空中。带着满腔的恨意,

和新生的、巨大的困惑。我看着坐在蒲团上的盛向东。看着他抱着我的遗像,无声地流泪。

他的悲伤,那么真实,那么浓烈。真实到……让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的记忆。难道,

我记忆里的那些冷漠,那些苛责,那些伤害,都是假的吗?难道,他对我所有的逼迫,

都真的只是因为……他爱我,却不会表达吗?一个人爱的方式,怎么可能如此伤人?

灵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是小姨。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姐夫,

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盛向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摇了摇头,

声音沙哑。“不饿。”“不饿也得吃,不然身体怎么扛得住?

”小姨把面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夏夏已经走了,你得保重自己。”“不然,我姐怎么办?

”提到我妈,盛向东的身体,又是一僵。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我对不起你们。

”小姨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姐夫,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事已至此,

再多自责也没用了。”“你……你就是对夏夏太严厉了。”“其实那孩子,多懂事啊。

”盛向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嘴笨……”“我怕她骄傲,怕她不努力,

将来吃亏。”“我总想着,等她考上大学,就好了。”“等她将来有出息了,

她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可我没想到……我没等到那一天……”他说得语无伦次。

我冷冷地看着他。小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拍着他的背。“别想了,姐夫。

”“先把后事办好吧。”盛向东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拿起那碗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又快又急,像是吞咽着无尽的痛苦。汤汁溅出来,

滴在他的裤子上,他也毫不在意。很快,一碗面就见了底。他放下碗,站起身。“走吧。

”“还有很多事要办。”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冷静的、不带感情的调子。他把我的遗像,

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然后,转身,大步地走了出去。我跟了上去。我必须搞清楚。

我要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他所谓的“办后事”,到底是在弥补,

还是在……继续演戏?这个谜底,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它关系到,我的灵魂,

是该怀着恨意,永世不得安宁。还是该……找到一个可以解脱的理由。9头七过后,

家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妈病倒了,整日躺在床上,以泪洗面。

盛向东沉默地承担了所有。他给我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注销了我的户口。做这些事的时候,

他没有流一滴泪,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跟在他身后,像一个透明的影子。

看着他按部就班地生活,上班,下班,做饭,照顾我妈。一切都和我生前没什么两样。

除了……他不再踏进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成了这个家的禁地。房门紧闭着。

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用沉默和遗忘,来埋葬我。直到那天晚上。我妈吃了安眠药,

睡得很沉。盛向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很久的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凌晨两点,

他掐灭了烟头,站起身。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我的房门口。我的心,

猛地提了起来。他想干什么?他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那个动作,迟疑了很久。最终,

他还是拧开了。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走了进去。

我也跟着飘了进去。房间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

墙上,还贴着那张刺眼的成绩升降表。盛向东站在房间中央,环顾着四周。他的身体,

站得笔直,像一棵树。但我的灵魂能感觉到,他在发抖。那种压抑的、剧烈的颤抖。

他在我的书桌前,站了很久。然后,他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那是我坐了三年的位置。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我的温度。他伸出手,抚摸着我用过的书本,笔,和台灯。动作轻柔得,

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我看着他宽阔的、微微佝偻的背影,心里一片茫然。

他忽然拿起了一样东西。是我的手机。一部很老旧的国产手机,屏幕上还有几道裂痕。

是我高一的时候,他带我去买的。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偏执,我们之间的关系,

也还没有那么紧张。我记得,买手机的那天,他还难得地对我笑了一下。他说:“好好学,

将来爸给你买个更好的。”可是后来,这部手机,就成了他口中“耽误学习”的罪魁祸首。

他有好几次,都想把它没收。是我们为此爆发了无数次争吵。现在,这部他深恶痛绝的手机,

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他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屏幕。然后,他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了起来,映出他那张布满疲惫的脸。他不知道开机密码。他试了我的生日,不对。

试了我妈的生日,也不对。他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

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恶作剧般的***。盛向东,你猜不到的。我的密码,

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生日。那是一串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的数字。他试了好几次,

手机被锁定了。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他又拿了起来。这一次,

他没有再试密码。而是,按下了紧急呼叫。然后,在拨号盘上,输入了“112”,

进入了手机的后门模式。我愣住了。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他一个连智能手机都用不明白的中年男人,怎么会知道这种连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的操作?

他熟练地跳过了密码验证,进入了手机主界面。然后,他点开了一个图标。是浏览器。

我看到他打开了搜索历史记录。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里……那里有我最后的秘密。

有我搜索过的,关于抑郁症,关于***,关于……如何才能不那么痛苦的一切。可是,

他没有往下滑。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最顶端的那几条搜索记录上。那是他自己的搜索记录。

因为,这部手机,在他没收我的手机后,他自己用过。我看到了。

在那些“高考冲刺秘籍”、“状元学习方法”的下面。有几条,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女儿压力太大怎么办?”“怎么和青春期的孩子有效沟通?”“孩子内向不爱说话,

是我的问题吗?”“夸奖孩子的一百种方法。”搜索的时间,是三个月前。

是在我数学考砸了,他对我冷暴力之后的那几天。10“夸奖孩子的一百种方法。

”我的灵魂,在半空中,几乎要溃散开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条搜索记录,

眼神晦暗不明。过了很久,他伸出手指,点开了那条“夸奖孩子的一百种方法”。

网页跳转出来。花花绿绿的排版,一看就是那种劣质的营销号文章。

“秘诀一:多用‘我们’,少用‘你’,让孩子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秘诀二:不要吝啬你的赞美,哪怕只是微小的进步。”“秘诀三:关注过程,

而不是结果。”“秘诀四:学会倾听,理解孩子内心的声音。”……一条一条的“秘诀”,

在他眼前划过。他看得那么认真,那么专注。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滑动着。

仿佛在阅读什么深奥的学术论文。我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我记得。我记得那段时间。

他对我冷暴力之后,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然后,有一天,他下班回家,

突然对我说:“我们家夏夏,这次英语听力,好像有进步。”我当时愣住了。

因为他从来不会用“我们家夏夏”这种亲昵的称呼。

也从来不会关注我英语听力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分”。我以为,他是想缓和关系,

才没话找话。现在想来……我记得,还有一次。他看到我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物理题。

那道题很难,我算了好几遍才算出来。他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儿,

说:“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很不错。”“过程,比结果重要。”我当时还觉得奇怪。

他不是一向最看重结果的吗?怎么突然转性,开始关注过程了?原来……“关注过程,

而不是结果。”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对我说?“夏夏,爸爸爱你。”“夏夏,

你已经很努力了。”“夏夏,考不上清华,也没关系。”你为什么,

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恶魔?然后,再偷偷地,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天使?

我看着他坐在我的书桌前,那个曾经让我感到窒息的位置。此刻,他的背影,

却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助。他关掉了网页,退出了浏览器。然后,

他点开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APP。是一个便签。里面,只有一条记录。创建时间,

是高考前一天。我凑过去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像是一段没有写完的草稿。“夏夏,

明天就要高考了,爸爸想对你说……”下面,是一片空白。我看着盛向东,

他也在看着那行字。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似乎想继续写下去。但他犹豫了很久,最终,

还是按下了删除键。那行字,连同那个未说出口的秘密,一起,消失在了屏幕上。

他关掉手机,把它放回原位。然后,他站起身,走出了我的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11我开始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日夜跟在盛向东的身后。

我想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他依旧每天去工厂上班。那是一家老旧的机械厂,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和机油味。我生前,很讨厌这个味道。每次他下班回家,

我都会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似乎也知道我不喜欢,所以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

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一遍。换上干净的衣服,才肯出来吃饭。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爱干净。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不想让我闻到那股让他也觉得“不体面”的味道。工厂很大,

噪音震耳欲聋。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服,脸上都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疲惫和麻木。

盛向东在他们中间,并不起眼。他不是领导,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工。我跟着他,

穿过一个个车间。最后,他停在了一台巨大的冲压机床前。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灼热的钢板,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冲压成各种形状。火花四溅,

噪音刺耳得让我的灵魂都感到不适。车间里的温度极高,粉尘弥漫。

我看到盛向东戴上厚厚的手套和护目镜,开始工作。他的动作,熟练,精准,一丝不苟。

就像他检查我的试卷一样。汗水,很快就浸湿了他后背的工服。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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