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陆斩渊,是修真界万年一遇的天才,是光风霁月的长渊仙尊。他斩妖除魔,
庇佑苍生,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白月光。他会为我亲手种下满山的星辰花,
也会在议事殿上以一己之力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只为护我周全。我曾以为,
我会永远依偎在他身边,看他为这人间扫平最后一丝阴霾,直到我们飞升成仙,永不分离。
可我渐渐发现,每当那轮不祥的血月升起,他身上那股我最迷恋的、清冷的白檀香,
都会被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腥的血气所取代。那时我才开始怀疑,这世间最大的阴霾,
或许就睡在我的枕边。1“微微,过来。”陆斩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像春日融化的雪水,带着清冽的暖意。我正站在窗边,
看着庭院里那棵他亲手为我种下的合欢树,闻言,便转过身,朝他盈盈一笑。他坐在桌案前,
一身雪白的云纹法袍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眉眼如画。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
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这就是我的夫君,
长渊仙尊陆斩渊。三百年前,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弟子,
在一次秘境探险中误中奇毒,命悬一线。是他如天神般降临,驱散了围攻我的妖兽,
并用他半身的修为为我解了毒。从那时起,我这条命就是他的了。后来,
他带我回了九霄仙山,顶着整个仙门的压力,将我这个资质平平的散修,立为他的道侣。
这三百年来,他待我情深似海,呵护备至。修真界人人都道我沈微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寰宇,
才换来今生与长渊仙尊的这段仙缘。我也曾这么以为。我缓步走到他身边,柔声问:“斩渊,
怎么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我轻轻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很暖,
带着一股清雅的白檀香,是我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味道。我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明日,仙盟大会就要在天衍宗召开了。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魔尊屠了望月城三万凡人,血月之劫将至,
我们必须商议出一个对策。”我的心猛地一沉。魔尊。这个名字,
是如今整个修真界所有人的噩梦。此人约在百年前横空出世,行事乖张,手段狠辣,
手下聚拢了一批凶残的魔修,成立了所谓的“无间地狱”,与仙门正道分庭抗礼。起初,
仙门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又一个跳梁小丑。可渐渐地,他们发现,
这个魔尊的修为深不可测,竟是连几大宗门的宗主联手都奈何他不得。更可怕的是,
他似乎以杀戮为乐。百年来,被他和他手下魔修屠戮的宗门、城镇不计其数,
修真界人人自危,谈魔色变。而我的夫君陆斩渊,作为正道魁首,自然是抗击魔尊的主力。
每一次他与魔尊交手,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悬在万丈悬崖之上,日夜不得安宁。
“这次……你又要亲自去了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嗯。”他应了一声,
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魔尊修为高深,旁人去了,不过是徒增伤亡。微微,你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他总是这样说。每一次,他都带着一身伤回来,却总是在见我之前,
将所有伤口用法术愈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身上的血腥味,又怎能瞒得过我。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伸手抚上他俊美无瑕的脸庞,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斩渊,你答应我,
一定要平安回来。”他的眼眸深邃如星海,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担忧的面容。
他微微勾起唇角,在我眉心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我答应你。”这个吻,和他的人一样,
清冷又温柔,让我瞬间安下心来。我相信他。他是陆斩渊,是战无不胜的长渊仙尊,
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区区一个魔尊,一定不会是他的对手。次日清晨,我早早地便起身,
为他准备行装。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法袍,一些疗伤的丹药,
以及他的本命仙剑——“镇川”。我将那件绣着流云暗纹的雪白外袍细细叠好,
准备放入乾坤袋中。这是我花了好几个月,用冰蚕丝亲手为他缝制的,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就在我抚平衣袍上最后一丝褶皱时,指尖却忽然触到了一个微小的、坚硬的凸起。嗯?
我有些疑惑,这件法袍我检查过许多遍,应该没有任何瑕疵才对。我循着那触感,
仔细地在衣袍的内衬夹层里摸索,很快,便从一处极为隐蔽的线缝中,捻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鳞片。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如墨,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鳞片。
它的形状像一滴倒悬的泪珠,边缘锋利异常。我将它放在掌心,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掌心窜入,直冲我的四肢百骸。这……这是什么?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它不像是任何一种我所知的灵兽或妖兽的鳞片,上面隐隐流转的,
是一种我极为陌生的、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气息的能量。是魔气。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手一抖,那枚鳞片险些掉落在地。魔气!斩渊的法袍里,怎么会有带着魔气的东西?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心底冒了出来。难道……他在与魔修的战斗中,
不小心沾染上的?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斩渊修为高深,灵力至纯至阳,
寻常魔气根本无法近他的身。而且,这枚鳞片被藏得如此隐秘,绝不可能是无意中沾上的。
那是他从某个魔修身上缴获的战利品?可他为何要将这样一枚不祥之物贴身收藏?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无数种猜测在脑海中翻涌,却又被我一一推翻。我认识的陆斩渊,
嫉恶如仇,对魔道的一切都深恶痛绝,他绝不可能私藏这种东西。或许,是我弄错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枚鳞片凑到眼前,仔细观察。鳞片表面光滑如镜,在晨光下,
我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镌刻着一些极其细微、极其复杂的暗红色纹路。那纹路仿佛是活的,
在我注视它的时候,竟在缓缓地流淌、变化,组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邪异而古老的符文。
就在我看得出神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陆斩渊走了进来。“微微,还未收拾好吗?
”他的声音将我从失神中唤醒。我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将那枚鳞片紧紧攥在手心,藏进袖中,
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好了,已经好了。”我强装镇定地对他笑了笑,
将手中的乾坤袋递给他,“丹药和法袍都在里面了,你看看还缺什么。”他接过乾坤袋,
目光落在我脸上,微微蹙起了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他一边说,
一边伸出手,想来探我的额头。我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受伤。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我怎么能怀疑他?他是我的夫君,
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最不可能伤害我的人。这枚鳞片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是我不知道的。
“我……我没事。”我连忙上前一步,重新握住他微凉的手,歉疚地解释道,
“只是想到你又要去面对危险,有些担心罢了。你别多想。”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眸光复杂,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片温柔。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傻瓜。
在家等我回来。”他没有再追问。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送他到山门口,
看着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我脸上的笑容才终于垮了下来。我摊开手掌,
那枚黑色的鳞片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那股冰冷的魔气仿佛已经侵入了我的骨髓。不行,
我不能这样胡思乱想。斩渊是去参加仙盟大会,商议对抗魔尊的大事。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自乱阵脚,让他分心。
我必须弄清楚这枚鳞片的来历。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着九霄仙山的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内藏书万卷,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奇闻异志,无所不包。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那一定就在那里。这或许,是我这三百年来,
第一次背着陆斩渊,去做一件事。2九霄仙山的藏经阁,是整个修真界最负盛名的所在。
它并非一座高楼,而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殿宇楼阁,鳞次栉比,
终年被一层淡金色的结界笼罩。据说,这里收藏了自上古以来,
人族修真界所有的功法、典籍、史料与奇闻杂记。陆斩渊是九霄仙山的主人,
我作为他的道侣,自然可以自由出入。但我很少来这里。一来我资质平庸,
对那些高深功法并无兴趣;二来,斩渊总说,有他在,我无需知晓那些打打杀杀的烦心事,
只需安心做他身边无忧无虑的沈微便好。可今天,我却不得不来了。
我攥着袖中那枚冰冷的鳞片,一步步踏上通往藏经阁的白玉阶梯。守护藏经阁的是青玄长老,
一位须发皆白、辈分极高的老者。他常年在此枯坐,仿佛与这片古老的建筑融为了一体。
见到我,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世事沧桑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一丝讶异。“尊主夫人,
今日怎有闲暇来此?”我对他福了一礼,温婉地笑道:“青玄长老,我夫君临行前,
曾提及一些关于上古魔物的典籍,命我得空时来查阅一番,看能否找到克制之法。
只是他当时说得笼统,我也不知该从何查起。”这是一个我临时想好的、天衣无缝的借口。
以斩渊的身份,关心魔道之事,再正常不过。青玄长老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侧身让开了道路:“原来如此。尊主心系苍生,实乃我辈之楷模。夫人请自便,若有需要,
随时唤老朽即可。”“有劳长老了。”我再次道谢,然后迈步走进了那扇沉重的檀木大门。
一股混杂着古木与书卷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入眼是望不到头的书架,高耸入云,
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玉简、卷轴和古籍。空气中流淌着一股肃穆而厚重的威压,
仿佛每一本书,都沉淀着千百年的时光。我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开始寻找。
我不敢直接去查阅与魔尊相关的资料,那太显眼了。
我从最基础的《万妖图谱》和《异兽考》开始翻起。
我将那枚鳞片的形状、颜色、气息在心中描摹了上百遍,
与书中所记载的妖兽、魔兽一一比对。一个时辰过去了,一无所获。两个时辰过去了,
依旧毫无头绪。书上记载的魔物,其鳞片要么粗糙巨大,要么带着火焰或剧毒,
没有一种能与我手中这枚精致、冰冷、泛着幽光的鳞片对上号。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这鳞片的主人,竟是连这些典籍都未曾记载过的存在?我坐在一个角落里,
感到一阵茫然和无力。藏经阁浩如烟海,我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从袖中再次拿出那枚鳞片,它在我掌心散发着丝丝寒气。我强忍着不适,将它放到眼前,
试图从上面找到更多的线索。这一次,我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鳞片上那些诡异的暗红色符文。
这些符文,我从未见过。它们不属于我所知的任何一种阵法或咒文体系。
它们的笔画充满了某种蛮荒而原始的力量感,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由最本源的法则烙印而成。
符文……或许,这才是关键。我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立刻起身,
走向专门收录符箓阵法类典籍的区域。这里的书籍比之前的更加古老晦涩。我耐着性子,
一卷一卷地翻阅。终于,在一本名为《古魔符考》的残卷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符号。
那是一个由三条扭曲的曲线构成的符文,与我鳞片上符文的一角,惊人地相似。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激动地往下看去。残卷上记载,这种符文被称为“天魔纹”,
是上古时期,一种名为“元始天魔”的至高魔神的专属印记。这种魔神,生于混沌,
以天地间的负面情绪为食,其力可倾覆日月,颠倒乾坤,是所有魔物的始祖。
元始天魔……这个名字让我感到一阵心悸。我继续阅读,残卷上说,
元始天魔全身覆盖着一种名为“寂灭玄鳞”的鳞片,其色如墨,其形如泪,
其寒可冻结神魂……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颜色、形状、气息,
全都对上了!我手中的这枚鳞片,竟然是传说中元始天魔的鳞片!可……这怎么可能?
元始天魔不是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吗?据说早在万年之前,
就已经被上古众神联手封印在归墟之底了。斩渊他……他怎么会得到这种东西?
一种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
我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足以打败我所有认知的秘密。我颤抖着手,
继续翻阅那本残卷。残卷的最后几页,记载了一些关于“寂灭玄鳞”的特性。上面说,
这种鳞片坚不可摧,万法不侵,是天底下最顶级的炼器材料。但其中,有一枚鳞片是例外的。
那便是长在元始天魔心脏正上方的那一枚,被称为“心鳞”。心鳞并非最坚硬的,
却是最重要的一枚。它与魔神的心脉相连,承载着其一半的本源魔气与生命精元。这枚心鳞,
永远不会在战斗中脱落。它唯一离体的方式,便是由主人亲手将其剥下,
赠予此生唯一认定的、愿意交付性命的伴侣。这是一种古老的魔族血契。
一旦对方接受了心鳞,二者的生命便会紧密相连,生死与共。持有心鳞之人,
可借用魔神的部分力量,更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与安危。而对于魔神而言,交出心鳞,
便等同于将自己最大的弱点,亲手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残卷的最后,
用血红色的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得其心鳞者,即得其主之心,掌其主之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残卷“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心鳞……交付性命的伴侣……生死与共的血契……我缓缓地、机械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掌心那枚漆黑的鳞片。它不再冰冷,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得我的灵魂都在颤栗。
这不是战利品……这不是无意中沾染的……这是一份……情意深重的信物。我的夫君,
正道魁首,长渊仙尊陆斩渊,他竟然贴身收藏着一枚代表着无上爱意与忠诚的……魔神心鳞!
是谁?是谁给了他这枚心鳞?!一个可怕的、我根本不敢去深思的念头,像一株嗜血的藤蔓,
疯狂地从我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紧紧地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向了另一排书架。那里存放的,是近百年来,
仙盟记录的关于魔尊的所有卷宗。我要看看,我要亲眼看看,
那个让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颤抖着手,
抽出最上面的一份卷宗。卷宗是用特殊的水晶制成的,上面用法术烙印着一些影像。
我注入一丝灵力,水晶顿时亮起,一幕幕景象在我眼前飞速闪过。那是尸山血海的望月城,
是冲天而起的怨气,是一个模糊的、被无尽魔气包裹的黑色身影。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到他身形高大,手持一柄狰狞的黑色长戟,举手投足间,便有无数修士灰飞烟灭。
他的强大,让我感到绝望。我一份份地翻阅下去,看到的都是相似的杀戮与毁灭。
所有关于魔尊的描述,都离不开“残暴”、“嗜血”、“喜怒无常”这些词语。
直到我翻到一份由天机阁长老亲手撰写的分析卷宗。上面写道:魔尊此人,身份成谜,
来历不明。其功法路数极为诡异,似是而非,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魔道传承。
但他有一招惯用的神通,极为霸道,一旦施展,便会引动九天玄雷,化为一柄雷霆巨剑,
从天而降,威力足以开山断海。天机阁将其命名为——“神霄天陨斩”。轰!我的世界,
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神霄天陨斩……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我与斩渊成婚不久后的一天夜里。他指点我修行,我随口问他,
这世间最厉害的剑招是什么。他当时笑了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眼中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怀念。他说:“曾有一式失传已久的上古剑诀,
名为‘神霄天陨斩’,若能练至大成,一剑可引天雷,一剑可斩神魔。可惜,此招早已失传。
”失传……原来,不是失传了。而是被他,用另一种方式,展现在了世人面前。我瘫坐在地,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手中的卷宗散落一地,那枚黑色的心鳞从我无力的指间滑落,
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仿佛死神丧钟般的轻响。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斩渊每次与魔尊交手后,都会受伤,却从未有过性命之忧。
为什么他总能精准地预判到魔尊的动向,带领仙门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为什么他说,
旁人去了,不过是徒增伤亡,只有他能对付魔尊。因为,从来就没有两个人在战斗。
那不过是一个人,在月光下,与自己的影子,
上演的一场……精心策划、骗过了全世界的独角戏。长渊仙尊。魔尊。陆斩渊。我的夫君。
原来,是同一个人。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藏经阁的。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彻底掏空。
神霄天陨斩、元始天魔心鳞……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我脑海中疯狂冲撞,
最后都指向那个让我通体冰寒、几乎要魂飞魄散的结论。我的夫君,
那个温润如玉、心怀苍生的长渊仙尊,竟然就是那个屠城灭派、血债累累的魔尊。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脚下踩着柔软的云雾,却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无底深渊。
沿途遇到的弟子们恭敬地向我行礼,称我“尊主夫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孺慕与敬仰。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心中神明般的尊主,手上沾满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而我,
这个被所有人艳羡的尊主夫人,三百年来,一直枕在一个杀人魔头的臂弯里,
享受着他用谎言与鲜血为我编织的温柔梦境。何其讽刺!何其可笑!回到寝殿,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梳妆台前,死死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
双目失神,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婉从容。我抬起手,颤抖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三百年的时光,岁月似乎并未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的肌肤依旧光滑细腻,
我的容颜依旧如昔。所有人都说,这是因为长渊仙尊宠爱我,用无数天材地宝为我驻颜。
可现在我才知道,或许,这根本不是什么天材地宝的功劳。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我想起三百年前,我在那处秘境中,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当时我只觉得浑身发冷,灵力溃散,
意识模糊间,看到一条通体漆黑、布满诡异魔纹的巨蛇向我扑来。然后,陆斩渊出现了。
他一剑斩杀了巨蛇,将我救下。他说我中的是蛇毒,需要他用半身修为才能化解。现在想来,
那哪里是什么蛇毒!那分明是最精纯的魔气侵体!而他为我“解毒”的方式,
恐怕也不是渡送修为,而是用他自身的魔气,将侵入我体内的那部分魔气同化、吸收。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这个资质平庸的散修,在被他救下后,修为竟能一日千里,
短短百年便结成元婴。那根本不是我的天赋,而是他渡给我的力量。我甚至怀疑,
那场所谓的“意外中毒”,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戏。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成型: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中了我?为什么是我?
修真界天之骄女何其多,比我美、比我资质好的数不胜数,
他为何偏偏选中了我这个毫不起眼的沈微?我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的一个紫檀木盒上。
那是斩渊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他说,那是他年少时偶然得到的一块暖玉,能安神静气,
滋养魂魄。三百年来,我一直将它贴身佩戴,只有沐浴时才会取下。我走过去,打开木盒,
将那块触手生温的暖玉拿了出来。暖玉呈半月形,通体洁白无瑕,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我将它紧紧握在掌心,注入一丝灵力探查。过去我从未怀疑过这块玉,可今天,
我却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在暖玉的最深处,似乎烙印着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复杂的印记。
那个印记被层层灵力包裹,若非我今日心神激荡,刻意去探查,根本无法察觉。我咬了咬牙,
调动全身的灵力,汇聚于指尖,狠狠地冲向那个印记!“嗡——”暖玉剧烈地颤动起来,
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将我整个人都掀飞了出去,
狠狠地撞在身后的梁柱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我顾不上身上的伤,
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暖玉。那层包裹着印记的灵力封印,被我刚刚那一下,
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一缕我无比熟悉的、冰冷而暴戾的气息,从裂缝中泄露了出来。
是魔气!和那枚心鳞上的一模一样!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原来,从三百年前开始,
我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自以为幸运,却不知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他用这块藏着他本源魔气的暖玉,日夜滋养我的神魂,让我的身体和灵魂,在不知不觉中,
适应了他的气息,与他变得无比“契合”。所以,
他才能毫无阻碍地将那枚“心鳞”藏在我的法袍里。因为我的身上,早就沾染了他的味道。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让我爱上他,与我结为道侣,
甚至不惜将象征着生命与忠诚的心鳞交给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爱我?
不。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地掐灭了。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屠城三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头,会懂什么是爱吗?他的温柔,
他的深情,他的百般呵护,不过都是演给我看的戏码。我沈微,不过是他这场惊天骗局中,
一枚恰好合用的棋子。可我这枚棋子,到底有什么用?我强撑着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陆斩渊此刻正在天衍宗参加仙盟大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找到更多的证据,弄清楚他真正的目的。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书房。
斩渊的书房是整个九霄仙山的禁地,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包括我。
他曾笑着对我说,里面放的都是些枯燥的宗门卷宗,怕我看了会闷。以前我相信他,可现在,
我只觉得那扇紧闭的门后,藏着他最肮脏的秘密。我来到书房门口,
那扇门上果然覆盖着一层强大的禁制。我试着用灵力触碰,立刻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弹开。
这禁制与他本人气息相连,除非修为远高于他,否则绝无可能强行破开。我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是……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了那枚黑色的心鳞。残卷上说,得其心鳞者,
可借用其主之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这是我眼下唯一的希望。
我将心鳞紧紧贴在门上的禁制上,然后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鳞片中那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起初,那股力量十分抗拒我,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但我没有放弃,
我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着陆斩渊的名字,将自己的神识探入其中。渐渐地,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股力量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慢慢地停止了挣扎。一丝丝冰冷的魔气,
开始顺着我的手臂,流入我的经脉。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充斥着我的身体,
仿佛我能一拳打碎一座山。与此同时,我眼前的禁制,也开始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
它似乎……将我与心鳞的气息,错认成了它的主人。“咔哒。”一声轻响,禁制应声而开。
我成功了。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书案,一把椅子,
以及四面墙顶天立地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混杂着他身上那股清冷的白檀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正常得让我觉得自己的怀疑是不是一场荒唐的梦。但我知道,不是。我开始仔细地搜查。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宗门事务和一些功法心得,没有任何异常。书案上,
也只有一些批阅过的公文。难道,秘密不在这里?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
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书案上那方用来镇纸的砚台。那是一方极为普通的端砚,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摆放的位置,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