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焚尸案报
沈砚是被院外衙役的脚步声惊醒的,她揉着额角坐起身,昨夜重新敷的草药己经干了,伤口的钝痛轻了些,只是束胸的布条依旧勒得人呼吸发沉。
她刚把粗布衫的扣子扣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衙役小赵的大嗓门:“王伯!
王伯!
西街绣坊出事了,张县令让您赶紧去验尸!”
沈砚心头一动 —— 西街绣坊,不就是记忆里那桩绣娘焚尸案的案发地?
她快步走到门口,正撞见王伯从隔壁的耳房出来,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木盒,里面装着他常用的验尸工具。
王伯看见沈砚,眉头当即皱成了疙瘩:“杵在这儿做什么?
回你床上躺着去,别添乱。”
“王伯,” 沈砚上前一步,声音放得平缓,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坚定,“县衙召您验尸,我是学徒,该跟着去打下手。”
“你?”
王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伸手点了点沈砚的额头,“上次让你递个银钗都手抖,今儿见了烧得焦黑的尸体,不得当场吓晕过去?
别到时候还得我抬着你回来,误了县令的差事。”
院外的小赵也探头进来,不耐烦地催促:“王伯,别磨蹭了!
那绣坊的火刚灭,围观的人堵了半条街,县令等着您的验尸结果呢!”
他扫了沈砚一眼,眼神里的轻视和昨天的李二如出一辙,“这小子要是没用,就让他留在这儿,咱们赶紧走。”
沈砚却没退,她盯着王伯手里的木盒,目光落在盒沿露出的银钗尖上 —— 那银钗顶端的深色污渍还在,和昨天她看见的一模一样,显然王伯压根没清洗。
“王伯,验尸工具需用皂角水煮沸消毒,这银钗上次用过的污渍还在,若带着旧污去验新尸,恐会混淆毒物痕迹,误判案情。”
这话一出,王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做了三十年仵作,从来都是凭经验办事,银钗验毒只看变色与否,哪管什么消毒?
“黄毛小子懂什么!”
王伯把木盒往沈砚面前一递,“要洗你洗,我可没那闲工夫等你!
要是误了时辰,仔洗你的皮!”
小赵在旁边急得跺脚:“哪来这么多讲究!
县城里验尸,哪次不是拿了工具就走?
再等下去,尸体都凉透了!”
沈砚却没犹豫,接过木盒转身进了仵作房。
灶台上还有昨天剩下的冷水,她麻利地添柴生火,把皂角砸碎了泡进水里,再将银钗、薄刃刀一一放进铁锅里。
火苗舔着锅底,水很快冒起了热气,她盯着锅里的工具,指尖却在微微发凉 —— 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主动介入古代验尸流程,一步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王伯在院外骂骂咧咧,却没真的转身走。
沈砚知道,他虽固执,却也怕真出了错担责任。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水开了,沈砚用竹筷夹出工具,放在干净的麻布上擦干 —— 银钗上的污渍终于消失,露出了原本的银亮色,薄刃刀的锈迹也淡了些。
“行了吧?”
王伯一把夺过木盒,语气依旧不好,却没再提让沈砚留下的话,“跟紧了,到了地方少说话,别乱碰东西,要是敢坏了我的规矩,以后就别再进这仵作房的门!”
沈砚点头应下,跟在王伯和小赵身后出了县衙。
清晨的街道上还没多少行人,只有几个挑着菜筐的农户匆匆走过,见了他们这身仵作的行头,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眼神里满是避讳。
沈砚攥紧了袖口,指尖触到藏在里面的一小块湿棉絮 —— 昨天她特意找了块干净棉布,浸了水拧干,裹在袖子里,她记得《洗冤集录》里提过湿棉絮验焚尸的法子,或许今天能用得上。
走了约莫两刻钟,远远就看见西街口围了一圈人,烟气还在从一处院落里飘出来,那是绣娘苏阿翠的家。
几个衙役正拦着围观的百姓,见王伯来了,赶紧让出一条路:“王伯,您可来了!
火是凌晨烧起来的,等咱们赶到时,房子都塌了半边,苏阿翠的尸体就在里屋梁下呢!”
王伯拨开人群往里走,沈砚紧随其后。
刚踏进院门,一股焦糊味就扑面而来,混合着木材燃烧后的炭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院子里的花草己经被烧得焦黑,东倒西歪的木梁还在冒着青烟,几个救火的百姓正用木桶往余烬上浇水,滋滋的声响里,水汽混着焦味弥漫开来。
里屋的门己经烧没了,只剩下黑黢黢的门框。
王伯站在门口,从木盒里掏出火折子点亮,往里面照了照 —— 梁下的地面上,躺着一具蜷缩的焦黑尸体,衣物早己烧得粘连在皮肤上,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只有几缕未烧尽的丝线缠在手腕上,能隐约看出是绣娘常用的绣线。
“先把尸体抬到院子里来,” 王伯吩咐衙役,“找块干净的草席铺着,再打桶井水来。”
他转头瞪了沈砚一眼,“你在这儿看着工具,别让闲杂人碰,我去跟张县令回话。”
沈砚应了声,走到墙角放下木盒。
她的目光却没离开那具待抬的尸体 —— 尸体蜷缩的姿势很奇怪,若是活人遇火,本能会挣扎着奔跑或伸展,可这具尸体却像被人刻意蜷起来一般,西肢紧紧贴在身体两侧。
而且,尸体周围的木炭分布不均,靠近头部的地方炭块更密集,像是有什么东西特意堆在那里。
她正想再仔细看看,就听见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听说苏阿翠昨天跟绸缎庄的刘掌柜吵了架,说刘掌柜欠了她半年的绣品钱不给……我还看见她昨晚偷偷哭呢,莫不是想不开,自己放火烧了房子?”
“可哪有人自焚会把自己蜷成那样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沈砚耳朵里,她指尖的湿棉絮又攥紧了些。
看来这案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王伯刚才只扫了一眼,就准备按 “失火” 或 “自焚” 来初步判断,这让她更清楚,接下来的验尸,她必须想办法参与进去,才能不让真相被经验主义的偏见掩盖。
这时,抬尸体的衙役己经走了过来,沈砚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木盒里刚消毒好的银钗上 —— 她的第一战,从这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