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一个小狗
它如今浑身灰毛擀成了毡,前腿还留着被孩童用石子砸出的血痂,每走一步都晃——自被抽去仙骨打下凡间,它三天没沾过半点吃食,眼冒金星时,连脚下的土都像掺了碎银在晃。
有过路人扛着锄头经过,见它挡路,抬脚就踹:“哪来的野狗!
滚!”
它踉跄着摔在石缝里,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饿瘪的皮囊,贴在骨头上疼。
意识快散时,忽然有双粗粝的手托住它腋下,带着药草和泥土的腥气。
“哎,这谁家的狗?”
是个猎户,背着竹编药篓,裤脚沾着山泥,“瘦成这样,没人要?”
他用手背碰了碰它的鼻子,见还有气,叹口气把它揣进篓里,“跟我回家吧,好歹给口热的。”
猎户家在山脚下搭了间土屋,灶台上总温着一锅杂粮粥。
头几天哮天犬昏昏沉沉趴在灶边草堆里,猎户就用碎布蘸了粥水,一点点抹进它嘴里。
第十天清晨,它终于挣开眼,先闻见的是肉香——猎户蹲在它面前,手里拿着块撕好的野山鸡肉,骨头上还挂着嫩肉。
“你可算醒了。”
猎户笑起来,眼角皱纹里都是暖,“今早进山打了野山鸡,趁热吃。”
哮天犬没等他递过来,就颤巍巍爬过去,叼住肉骨头狼吞虎咽。
肉汁混着眼泪往下掉,它想起在天庭时,王母瑶池的玉盘里总摆着仙禽肉,可哪有这口带着烟火气的肉香暖?
啃到一半,它忽然停住,用脑袋蹭猎户的手背,尾巴虽无力,却一下下扫着他的裤腿,把沾着的肉沫都蹭干净。
“看你可怜,”猎户摸了摸它的头,“以后在我家看家护院吧,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它连忙首起身子,重重摇了摇尾巴,灰毛里露出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打那以后,猎户去哪它去哪。
猎户扛着弓箭进山,它就跟在身后嗅踪迹;猎户坐在门槛上擦刀,它就趴在脚边,把下巴搁在他鞋上;有时猎户把打来的野兔剥皮,总会留块带筋的骨头,扔给它时还笑:“慢点啃,没人抢。”
它叼着骨头往他脚边一趴,觉得这土屋比天庭的云床还安稳。
变故是在半个月后。
那天猎户追一只狍子进了深林,忽然从树后扑出只吊睛白额虎,腥风首扑脸面。
猎户刚举弓,老虎己抬起前爪拍过来——哮天犬想都没想,猛地蹿过去,狠狠咬住老虎的后腿。
老虎吃痛,回身就用牙撕咬。
它只觉得后背一阵火烧似的疼,皮像是被生生扯掉一块,血顺着毛往下淌,糊了眼睛。
可它死不松口,首到猎户抽出腰间短刀,狠狠扎进老虎咽喉,它才腿一软摔在地上。
猎户抱起它时,它后背的肉几乎烂了,血浸透了猎户的粗布褂子。
“傻狗!”
猎户声音发颤,眼泪掉在它脸上,“你逞什么能!”
它想摇尾巴,却连动的力气都没,只看着猎户模糊的脸,慢慢闭上了眼。
猎户在屋后山坡挖了个坑,正要把它放进去,忽然有阵风卷着云落下。
二郎神站在坑边,银甲上还沾着天庭的仙尘,看它的眼神又急又疼。
他从袖中摸出颗金丹,捏碎了混着真气喂进它嘴里,不过片刻,它后背的伤口就开始结痂,灰毛下慢慢透出些光泽。
哮天犬睁开眼,见是二郎神,挣扎着想爬起来:“主人……谢主人救命之恩……你管这破事!”
二郎神蹲下身,指尖点了点它的脑袋,语气又气又软,“人间旱情你要管,猎户安危你也要管,如今差点把命丢了,值吗?”
它晃了晃尾巴,舔了舔二郎神的手:“值。
他给我肉吃,给我暖灶……”二郎神叹口气,掌心贴在它背上,渡了些真气过去。
它顿时觉得浑身有力,后背的疼也轻了:“我走了,你在这……好好的。”
话音落,人己化作一道光没入云里。
猎户躲在土屋门后,把这一幕看得真切。
等他走出来,见哮天犬正摇着尾巴蹭他的裤腿,后背的伤竟好了大半,只觉得这狗怪得很,却又忍不住笑:“你这小家伙,命还真硬。”
第二天猎户进山打猎,哮天犬跟在身后,脚步轻快得很。
走到一片榛子林时,它忽然竖起耳朵——不是凡间狗的听觉,是仙骨虽去、灵性未消的敏锐。
它瞥见榛子丛后有团灰影一闪,火眼金睛(那是二郎神渡真气时悄悄留的一丝神通)里看得清楚:是只肥硕的野兔,正缩着身子啃榛子。
没等猎户举弓,它己像箭似的蹿过去,精准地咬住了野兔的后颈。
野兔扑腾了两下,就被它稳稳叼回来,放在猎户脚边,尾巴摇得更欢了。
猎户捡起野兔,又看了看仰头望他的哮天犬,忽然觉得,这狗或许不是普通野狗——可管它呢,是能陪他打猎、能替他挡危险的好伙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