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顶着沉重的凤冠,坐在摇晃的花轿里。
大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听到外面喧嚣的人声和鞭炮炸响的噼啪声。
手心一片冰凉,贴着那件被动了手脚的嫁衣,仿佛抱着一块寒冰。
突然!
“让开!
都给老子让开!”
一声醉醺醺的狂吼伴随着人群的惊呼传来。
花轿猛地一震,剧烈地颠簸倾斜.林晚棠猝不及防,整个人狠狠撞在轿壁上,凤冠珠翠叮当作响,盖头也滑落了一半。
“保护世子妃!”
外面传来护卫的怒喝和兵刃出鞘的声音。
轿帘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大手粗暴地掀开。
刺目的天光涌入,林晚棠下意识地眯起眼。
逆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轿门口。
他穿着一身刺目的新郎红袍,却敞着领口,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墨发用一根金带随意束着,几缕碎发垂落额前。
一张脸生得极其俊美,甚至有些邪气,只是左边眉骨到颧骨处,一道新鲜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红疤痕破坏了这份完美,平添了十分的凶戾之气。
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的嘲弄。
正是她前世未曾谋面,只闻其凶名的夫君——靖北王世子,萧执。
“啧,这就是本世子新娶的‘娇妻’?”
他开口,声音低沉微哑,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目光扫过她滑落一半盖头下略显苍白的脸,“尚书府的规矩,就是让新娘子在轿子里摔跟头?”
他伸出手,不是扶她,而是用两根手指,极其轻佻地夹住她滑落的盖头一角,猛地一扯!
“让本世子瞧瞧,林尚书究竟给本王送了个什么‘惊喜’?”
大红盖头被彻底掀飞!
林晚棠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是无数道或好奇、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心头一紧,强自镇定地抬起眼,迎上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眸子。
西目相对。
萧执眼底的嘲弄似乎更深了,他嗤笑一声,随手将盖头扔在地上,仿佛丢弃一块破布:“不过如此。”
他转身,对着混乱的场面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把这闹事的醉鬼拖下去,别扰了本世子……嗯,入洞房的兴致。”
说完,他竟不再看林晚棠一眼,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留下花轿和一地狼藉。
林晚棠在云雀的搀扶下重新坐好,盖头被胡乱盖上。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尖冰凉。
这个萧执,果然如传闻般乖张暴戾,视礼法如无物。
新婚之日,竟如此折辱于她。
靖北王府,红烛高燃。
新房内布置得奢华喜庆,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压抑。
龙凤喜烛噼啪作响,映照着床边端坐的林晚棠。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萧执推门而入,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
他随手扯开繁复的礼服外袍,露出里面暗红色的中衣,一步步走到林晚棠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早己备好的合卺酒。
一只雕刻着交颈鸳鸯的黄金酒杯被递到林晚棠盖头下。
“喝了。”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林晚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前世,就是这杯酒。
王氏的人买通了王府的下人,在合卺酒里下了剧毒!
她不能喝。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萧执似乎不耐烦了,另一只手首接伸过来,似乎要强行掀开她的盖头灌酒!
林晚棠心中警铃大作。
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抬手去挡!
“哗啦——!”
动作太大,她不仅挡开了萧执的手,更是一把打翻了他手中的酒杯!
金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溅湿了昂贵的地毯,瞬间冒起一股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烟雾,同时,一股极其淡雅的、却带着一丝甜腥的异香弥漫开来!
毒!
剧毒!
林晚棠瞳孔骤缩。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在萧执因酒杯被打翻而微愣的瞬间,她猛地站起身,试图后退!
然而,脚下繁复的嫁衣绊了她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首首地朝前扑去!
“啊!”
她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乱抓,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体。
“嗤啦——!”
一声裂帛的脆响,在寂静的新房里格外刺耳!
林晚棠的手,好死不死地抓住了萧执胸前本就松散的中衣衣襟。
巨大的冲力加上她情急之下忘了控制的力道,竟将那坚韧的锦缎,硬生生从领口撕裂到了腰腹!
萧执结实精壮的胸膛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烛光下,蜜色的肌肤,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以及,林晚棠那只还死死抓着一片破布、僵在半空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执低下头,看着自己敞开的胸膛,又看了看林晚棠那只纤细白皙、此刻却显得无比“凶残”的手,再抬眼看向她因为惊吓和尴尬而微微睁大的、带着水汽的眸子。
他脸上的错愕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抹邪气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竟带上了一丝……玩味?
“呵……”一声低沉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拂过林晚棠的耳畔。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因惊愕而略显苍白的脸,目光锁住她慌乱的眼,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
本世子的新娘子……是打算先撕了衣服,再洞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