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埋
不是比喻——是真的埋。
雨后的泥腥灌进气管,像一把钝刀在喉咙里来回锉。
她咳得眼前发黑,胸腔却像被铁箍勒住,动弹不得。
更糟糕的是,她的双手被反绑,绳结勒进腕骨,血己经凉透。
“……这是哪儿?”
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倒像破风箱。
没人回答。
只有远处乌鸦此起彼伏的啼叫,像在催她快点咽气。
她努力回忆。
可记忆停在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凌晨三点,实验室通风柜的酒精灯突然爆燃,火舌卷上防护服。
再然后,一片空白。
——所以,我是被烧死后埋了?
——不对,烧死不该这么完整。
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粗布短褐,衣襟上绣着褪色的小字:黑风营·卒·沈十七沈十七?
谁?
她试着活动手指,指尖碰到一块硬片——锈牌,冰得吓人。
上面同样刻着沈十七。
原来这是原主的名字。
可她连原主的脸都没见过。
更糟的是,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现代物品。
没有急救包,没有手术刀,连一片创可贴都没有。
她就是一个被推进乱葬坑的陌生人,绑着手,等死。
风送来腐烂的腥甜。
她侧头,瞳孔猛地收缩——坑里密密麻麻全是尸体。
有的己经白骨化,有的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甲缝里塞满泥。
而她,被随意丢在最上层,像一袋多余的垃圾。
“……呵。”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脏话咽回去。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先判断环境:天光灰白,应该是清晨;远处有铁器碰撞声,说明有人;尸体堆里暂时没有动静,说明还没被补刀。
下一步——先活。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被土压得生疼。
泥土松软,雨后的黏度适中,可以用“蚯蚓式”蠕动。
她像一条被钉住的虫,一寸一寸把身体往上拱。
唇角蹭到泥,尝到铁锈味,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十分钟后,她终于把上半身挣出土面。
手腕的绳结却因为挣扎越勒越紧,皮肤翻卷,***辣地疼。
她咬住绳结,用牙齿一点点磨。
牙根酸得发抖,口水混着血往下滴。
终于,“啪”一声轻响,绳结松了。
她来不及喘气,先扒拉身边尸体。
运气不错——一具瘦小尸体腰间挂着水囊,半鼓。
她拧开,水己经发臭,但还能喝。
她漱了漱口,吐出一团黑泥。
再抬头,看见远处士兵的影子。
黑甲,长钩,像来收尸的。
不能被发现。
她迅速趴低,把自己埋回浅土里,只露眼睛。
尸臭盖住了她的生人气味。
士兵走近,铁钩戳进一具女尸的锁骨,拖走。
动作熟练得像在搬柴。
其中一人踢了踢沈青梧的“尸体”,嘟囔:“这个脸还行,先扒盔甲。”
——盔甲?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虽是粗布,却罩着半副皮甲。
皮甲上有一道裂口,边缘发黑,像是被刀砍后没及时处理,伤口感染。
原来原主不是被活埋,而是先受伤、后发瘟,被当成死人扔进来。
士兵弯腰解她皮甲的系带。
冰凉的铁钩贴上锁骨——沈青梧猛地睁眼,抓住对方手腕,反手一拧。
咔。
关节脱臼声像折断枯枝。
士兵惨叫。
沈青梧趁机滚出尸坑,顺手抄起地上的断箭,扎进另一人小腿。
血溅了她一脸,温热腥咸。
“诈尸——!”
剩下的士兵拔刀。
沈青梧转身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跑。
她连这是哪一年、哪一国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再慢一步,就会变成真正的尸体。
灌木丛的荆棘撕开皮肤。
她听见箭矢破空,擦着耳际钉进树干。
肺里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心尖上。
断崖突然出现。
黑水河在脚下咆哮,翻涌着枯枝与浮尸。
身后火把逼近,照出她无处遁形的影子。
她回头,火光里映出士兵狰狞的脸。
“跳!”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可她不会游泳。
现代的她,怕水,连浴缸都不敢放满。
箭矢再次袭来,擦过她手臂,划开一道血口。
疼得她眼前发黑。
——跳,可能淹死。
——不跳,一定被砍死。
她闭上眼,纵身。
风在耳边尖叫。
失重感像回到酒精灯爆燃的那一刻——世界轰然黑暗。
河水冰冷刺骨,瞬间灌满口鼻。
她下沉,下沉,首到后背撞上一块暗礁。
剧痛之后,是麻木。
最后一丝意识里,她想起一个问题:“沈十七……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