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就当是我老家来的叔伯,千万别多说,跟着我就行。”校友会门口,
李明宇将一件旧POLO衫塞给父亲,心中满是怕被这位“平凡”父亲拖累的窘迫与焦灼。
宴会厅内,他谈笑风生,却对跟在身后、手提重物的父亲视而不见。为撇清关系,
他甚至在众人面前生硬指挥:“叔,去给我倒杯水。”父亲身形一顿,沉默转身。
直到校长展示匿名捐赠整栋科技楼的功勋校友影像,
那位他拼命巴结的商界巨鳄竟失控高呼着“恩师”,
冲向刚被他使唤完去倒水的父亲……第一章 邀请函下的窘迫那封邀请函,做工精致,
烫金的校徽在午后阳光下有些晃眼。李明宇捏着它,指尖能感受到纸张优越的厚度和质感。
母校六十周年校友会,邀请的是各界杰出校友。
对他这样一个刚在业内崭露头角、一心想要挤进更高圈层的年轻人来说,
这无疑是一张通往“成功者俱乐部”的入场券。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衣冠楚楚,
周旋于那些功成名就的学长、企业家之间,交换名片,谈笑风生,为自己未来的事业铺路。
想到这儿,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可这兴奋没持续多久。
目光从邀请函上移开,不经意就落到了旁边。父亲李建国正坐在窗边的旧藤椅上,
就着窗外的光,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他身上那件汗衫,洗得次数太多,
领口已经松垮变形,颜色也泛着白。他削苹果的技术很好,果皮又薄又匀,
连绵不断地垂下来,一圈又一圈。这个画面,安静,平常,甚至可以说有点温馨。
但在那一刻,这画面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李明宇刚刚鼓胀起来的虚荣心。“噗”的一声,
泄气了。他心里猛地一紧,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和烦躁。校友会?杰出人士?
他眼前闪过父亲这张朴素的、布满岁月痕迹的脸,
闪过这身与“奢华”、“高级”毫不沾边的旧衣裳。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李明宇,
一个自诩青年才俊的人,
显得“寒酸”的父亲……他几乎能想象到旁人那探究的、或许还带着一丝玩味和轻视的目光。
那些人会怎么想?会私下怎么议论?——“哦,原来李明宇出身这么普通啊。
”“看他平时架势挺足,没想到家里老子是这样的。”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他绝不能让父亲出现在那个场合,
绝不能让自己的“完美形象”出现任何瑕疵。父亲的存在,在他看来,成了一种潜在的威胁,
一个可能会让他丢人现眼的“隐患”。可问题是,请柬上明确写着“欢迎携家人一同出席”。
他该怎么开口?直说“爸,那种场合您去不合适,太给我丢人了”?这种话,
哪怕他虚荣心再炽盛,也终究难以宣之于口。可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去了也会如坐针毡。
他就这么僵坐着,手里的邀请函变得有些烫手。面前的父亲已经削好了苹果,递给他。
他心不在焉地接过,咬了一口,味同嚼蜡。怎么办?到底怎么办?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各种念头飞速旋转又不断被否定。阳光一点点西斜,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焦躁感吞噬的时候,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咻”地一下蹦进了他的脑海。光线微弱,
却瞬间照亮了一条他自认为“两全其美”的路。——既然不能以父亲的身份去,
那就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是父亲不就行了?比如,就让父亲以……远房叔伯的名义跟去?
就说老人家从老家过来,顺便见见世面。主要嘛,是帮自己拎拎包、拿拿东西,打个下手。
这样,既解决了“家人”出席的问题,又完美地隐藏了父亲的真实身份,
甚至还能让自己显得有人伺候,颇有面子。对!就这么办!这个突如其来的“妙计”,
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焦虑和烦躁。他甚至为自己的“急智”感到一丝得意,
全然忽略了内心深处那一丝细微的、名为“愧疚”的刺痛。他抬起头,
看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安静地坐在光影里的父亲,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第二章 精心策划的“伪装”主意既定,
李明宇心里那点残存的不安立刻被一种近乎急切的执行力所取代。他不再犹豫,
仿佛生怕自己下一秒会后悔似的,立刻起身行动起来。
他得赶紧把这场“戏”的服装道具准备好。他径直走回自己卧室,打开衣柜。
里面挂着他那些价格不菲、熨烫平整的西装和衬衫,但他看都没看那些。
他的目光直接投向衣柜最底层,那里面塞着一些他早已淘汰、却又觉得弃之可惜的旧衣物。
他翻找了几下,拎出一件几年前买的、领口都有些松懈的深蓝色POLO衫。这衣服旧,
但还算干净,穿出去不至于失礼,但也绝不出挑,
正符合他给父亲设定的“从老家来的、不太起眼的远房亲戚”的身份。他拿着衣服走出来,
递到父亲面前。父亲李建国刚收拾完茶几,手上还带着点水汽。他看见儿子递过来的衣服,
愣了一下,没立刻接。“爸,校友会那天,你就穿这个吧。”李明宇语气尽量放得平常,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干净,也……也挺舒服的。
”李建国看了看那件明显是儿子旧衣的POLO衫,又抬眼看了看儿子,
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细微地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沉默地接了过去,
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的布料。“那个……爸,”李明宇清了下嗓子,
觉得有些话必须得交代清楚,“到时候场合比较正式,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别人要是问起……”他顿了顿,避开父亲的目光,语速加快了些,
“您就说是我老家来的叔伯,过来城里看看我,顺便帮我搭把手。”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墙上老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李建国没说话,只是听着。李明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一条条注意事项往外蹦:“您就跟着我,尽量别多说话,言多必失嘛。
主要是帮我拿着外套和包,万一我收到什么礼品袋,也得麻烦您先拿着。”他说着,
甚至开始在脑子里预演当天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这个安排真是巧妙——既解决了父亲这个“隐患”,还能让自己显得有个跟班,
颇有派头。他一句接一句地叮嘱着,越说越顺溜,完全沉浸在自己构思的剧本里。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一直微低着头,视线落在手里那件旧POLO衫上,
那佝偻的肩背似乎比刚才更弯了一些。
每一句“别多说话”、每一句“就跟在我后面”、每一句“帮我拿着”,
都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细针,绵绵密密地扎在老人心上。不很疼,但那酸涩的钝痛感,
却缓慢而持久地弥漫开来。李建国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想问“为什么?
”,或许是想说“我也是读过书的人”,又或许只是想叹口气。但最终,
他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然后归于沉默。他只是点了点头,
用一个最简单、最不会惹麻烦的动作,回应了儿子的一切安排。看到父亲如此“配合”,
李明宇松了口气,心里那最后一点障碍也消失了。他甚至觉得父亲是理解他的,
理解他想往上爬的苦心。出发那天,李明宇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西装笔挺。而父亲李建国换上了那件旧POLO衫,衣服有些紧,裹在他不再挺拔的身架上,
显得局促而别扭。他站在那里,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像一棵被强行移栽到不适合土壤里的老树。李明宇看着这样的父亲,
心里突兀地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安,像平静湖面投下一颗小石子,
涟漪刚起就被更大的风浪盖过去了——那风浪,是对即将到来的名利场的向往,
是对拓展人脉的渴望,是即将扮演“成功人士”的兴奋。
那一点点因父亲窘迫模样而产生的不适,太微弱了,根本无法与他内心汹涌的虚荣心相抗衡。
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确认无误,然后对父亲露出一个鼓励式的笑容:“走吧,叔。
到时候就跟紧我。”第三章 名利场中的“隐形人”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
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成功与财富的味道。李明宇一踏入这里,
就像一尾鱼终于游回了属于它的水域。他脸上挂着精心练习过的得体微笑,挺直腰板,
周旋于一个个声名显赫的校友之间。握手,寒暄,交换名片,
谈论着那些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项目和政策风向,他做得如鱼得水,
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样的场合。他享受着这种被注目、被认可的感觉,
每一次成功的交谈都让他内心的虚荣心膨胀一分。
他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来时那点微不足道的顾虑。几乎。因为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父亲李建国。
那件不合身的旧POLO衫在周围一片高级定制西装和优雅礼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像光滑地毯上一块不和谐的补丁。父亲手里已经提上了李明宇脱下的西装外套,
还有一个不知哪位校友塞过来的礼品袋。他微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沉默地跟着,
像一个真正的、沉默的影子仆役。李明宇偶尔用眼角余光瞥见父亲,
那点被刻意压下的窘迫又会悄悄探出头。尤其当他碰到一两个相熟的同学,
对方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身后的“跟班”时,他更是觉得如芒在背,
脸上那完美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他不得不花费额外的精力去忽略那道沉默的影子,
加倍热情地投入交谈,试图用音量和高谈阔论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他心里有点恼火,
既恼火父亲那无法掩饰的“局促”让自己丢份,
更恼火这些同学干嘛非要盯着一个“老家亲戚”看。这种恼火积攒着,
让他急需做点什么来重新确立自己的主导地位,彻底划清界限。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位颇有声望的学长,也是他极力想巴结的对象之一,
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一直默默跟在李明宇身后的老人,出于礼貌好奇地问了一句:“明宇,
这位是……?”那一刻,所有细微的噪音似乎都消失了。李明宇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抢在父亲可能发出任何声音之前,提高了嗓门,
用一种故作轻松又带着点不经意的语气朗声回答:“哦,没事儿!家里一位远房叔叔,
从老家过来看看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他的声音不小,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都隐约听到。
他刻意用了“远房叔叔”和“见见世面”这两个词,
轻描淡写地将父亲定位在一个无关紧要、甚至需要被提携的卑微位置上。说完,
他还配合着一个耸肩的动作,仿佛在说“没办法,乡下亲戚嘛,总要照顾一下”。
他看到学长了然地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失去了兴趣,
转回了之前的话题。危机似乎解除了。但李明宇心里那根弦还绷着。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解释虽然成功,但似乎还不够有力,
还不够清晰地表明他和这个“老跟班”之间的主从关系。
他需要再做一个更明确、更具支配性的动作,来彻底巩固自己刚刚建立的“形象”。
就在这时,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灵光一闪,他转过头,目光越过那短短的几步距离,
落在父亲身上。他收敛了脸上对所有校友的殷勤笑容,
换上了一副略显生硬、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用一种不高但足以让周围人听清的、仿佛指挥下人般的语气说道:“叔,站这儿干嘛。
去那边给我倒杯水过来。”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
李建国一直微佝的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很深,
很复杂,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迅速碎裂,又迅速归于一片沉寂的灰烬。他没有说话,
没有任何反驳或疑问,只是像一台接收完指令的机器,默默地转过身,
朝着儿子所指的饮料台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他的背影,在觥筹交错的繁华盛宴里,
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格格不入,又那么刺眼。李明宇看着父亲听话离开的背影,
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感似乎终于平复了。他成功地维护了自己的面子,确立了主导权。
他松了口气,重新堆起笑容,准备继续他的高谈阔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就在刚才那一声“倒水”的命令里,他已经把某种最珍贵的东西,
亲手摔碎在了这光洁照人的地板上。而周围隐约投来的目光,也已悄然从好奇,
转变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审视。情绪的火山,已在沉默中积蓄了最大的能量,
等待着那最终爆发的时刻。第四章 风暴前的平静父亲转身走向饮料台的背影,
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暂时隔绝了李明宇心中最后那点不适。他迅速调整好表情,
重新融入眼前的浮华之中,仿佛刚才那略显刺耳的一幕从未发生。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那位学长不再投来探究的目光,周围的窃窃私语似乎也消失了。在旁人眼中,
”的身份似乎被彻底坐实——一个无足轻重、来自穷乡僻壤、需要仰仗侄儿鼻息的远房亲戚。
没有人再会把他和年轻有为、正努力挤入核心圈层的李明宇联系在一起。
李明宇暗自松了口气,甚至心底涌起一丝得意。看,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多么简单。
他成功地维护了自己光鲜的形象,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被诟病的破绽。
他为自己急中生智想出的这个“妙计”感到庆幸,那一点点对父亲的不公和歉疚,
早已被这虚假的“成功”感冲刷得无影无踪。他更加卖力地穿梭于人群,笑容愈发自信,
谈吐愈发洒脱,完全沉浸在这种被认可、被接纳的虚幻愉悦里。
宴会厅的灯光逐渐聚焦到主舞台上。校长满面红光地走上前台,宣布典礼进入最重要的环节。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
慷慨激昂。他回顾学校辉煌历史,感念历代校友的贡献,然后,话锋一转,
语调变得无比庄重甚至带着一丝神圣。“在我校发展的漫长岁月中,有无数校友慷慨解囊,
鼎力支持。而其中有一位,堪称厥功至伟!”校长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十年前,学校扩建至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时刻,
资金链濒临断裂,是这位校友,雪中送炭,
匿名捐建了如今支撑我校科研半壁江山的——‘启航’科技实验楼!捐款数额巨大,
却分文不留名,唯一的要求,就是将资金全部用于人才培养!
”台下响起一片由衷的惊叹和热烈的掌声。匿名巨捐!这简直是传奇故事里的情节。
李明宇也跟着用力鼓掌,心潮澎湃。他想象着那位神秘校友的模样,
必定是气度非凡、低调而强大的顶级富豪,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成功者,
是他奋斗的终极目标。他内心充满了羡慕与敬仰,恨不得自己能有机会结识这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