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老蚌怀珠,在我家猪圈里安了家。挺着六个月的肚子,
她把那双曾为大人物绣过龙袍的手,用来给我家清理猪粪。我那刚嫁进门的好媳妇李春燕,
掐着腰站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把吃剩的窝窝头扔进猪食槽里,“妈,您可千万别客气,
就当这是城里人给您摆的接风宴。”可她不知道,我妈肚子里怀的,
是京城那位只手遮天的男人的种。更不知道,当那滩刺目的血染红猪圈时,
我这个窝囊了二十年的男人,会亲手把她全家都送进地狱。01“周建军,你给我死出来!
你看看你那个老不死的妈,又把猪圈门给弄坏了!养头猪都比养她强,至少还能卖钱!
”我正蹲在院子里磨镰刀,媳妇李春燕尖利的嗓门就跟刀子似的扎了过来。
我攥紧了手里的镰刀,手背上青筋直跳。抬头看去,李春燕正像个监工头子,
叉着腰站在猪圈门口,而我那怀着六个月身孕的妈,正吃力地弯着腰,
试图扶起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我叫周建军,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窝囊废”。不为别的,
就因为我娶了个城里媳妇。李春燕是镇上食品站站长的女儿,人长得漂亮,嘴也甜,
当初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我这个农村穷小子。我们结婚才三个月,她就把我家搅得天翻地覆。
而矛盾的顶点,是在一个月前,我那守寡二十年的妈,突然查出了身孕。村里风言风语,
说我妈不守妇道,一把年纪了还偷人。我爸头七刚过那年,我妈就拉着我的手,
指天发誓这辈子绝不改嫁。二十年来,她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信她。可李春燕不信。
“周建军,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你妈搞破鞋搞大肚子,你还当个宝似的护着!
我们李家的脸都被你们周家丢尽了!”从那天起,
我妈就被她从正屋赶到了这四面漏风的猪圈里。我冲到猪圈前,一把扶住我妈,“妈,我来,
您歇着。”我妈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她鬓角的白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蜡黄的脸上。那双手,
骨节粗大,布满裂口和老茧,可我知道,二十年前,这双手曾在苏杭一带的绣坊里,
被称为“神仙手”。李春燕一脚踹在猪食槽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歇着?
她有什么资格歇着?白吃白喝我们家的,怀个野种还想当老佛爷供起来?我告诉你周建民,
今天不把猪圈修好,晚饭她就跟猪一起吃猪食!”我妈浑身一颤,攥紧了衣角,
低着头不敢说话。我胸口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回头死死盯着她:“李春燕,
你别太过分!”“我过分?”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我妈的肚子骂道,
“周建军你才有病!你妈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就不想知道里面是谁的种?
村里人都传遍了,说她跟隔壁那个瘸腿的王屠夫有一腿!你头上都绿成青青草原了,
还在这跟我横?”“你闭嘴!”我怒吼一声,胸膛剧烈起伏。王屠夫?
就那个连猪都砍不死的窝囊废?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李春燕被我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
但随即更加嚣张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有本事让你妈说啊!
让她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清楚,孩子爹是谁!她说得出来吗?”我妈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如纸。我知道,她有天大的苦衷。就在这时,李春燕眼尖,
突然看到了我妈藏在身后的一个小布包。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抢了过来。
“什么宝贝东西,藏得这么严实?”她粗暴地扯开布包,几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和一个只绣了一角的锦缎掉了出来。那锦缎上,用金线绣着一角龙纹,栩栩如生,
仿佛随时要从布上飞出来。我妈脸色大变,疯了一样扑过去抢:“还给我!春燕,
你把东西还给我!”李春燕嫌恶地躲开,将锦缎举得高高的,嗤笑道:“哟,
这是什么玩意儿?就这破布烂线,还想绣龙?想男人想疯了吧?
还是想着给你肚子里的小野种做龙袍,以后好当皇帝啊?”她的话像一根根毒刺,
狠狠扎在我妈心上。我妈哭了,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
声音带着哀求:“春燕,算我求你了,那是我……那是我给他准备的礼物,
你还给我……”“给他?给哪个野男人?”李春燕笑得越发刻薄,她拿着那块锦缎,
走到猪食槽边,作势就要扔进去,“这么金贵的东西,我看喂猪正好!”“不要!
”我妈凄厉地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我心里一紧,也跟着冲上前去。
可一切都晚了。李春燕被我妈撞得一个趔趄,手一松,锦缎没掉进猪食槽,
她自己却恼羞成怒,回身用尽全力,狠狠一推!“老不死的,你敢撞我!
”我妈根本来不及躲闪,笨重的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猪圈的石墙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像一片落叶,缓缓滑倒在地。
一抹刺眼的红色,从她的裤腿下,迅速蔓延开来。
02“血……血……”我妈的声音气若游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洇开的血迹,
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李春燕也吓傻了,愣在原地,
手里的绣花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颗惊雷。
那片刺目的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眼球上。“妈!”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颤抖着手想去扶她,却又不敢碰。我妈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死死抓着我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睛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建军……救……救孩子……给……给他打电话……”“给谁打电话?
妈!你告诉我给谁打电话!”我急得满头大汗,六神无主。我妈张着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一翻,
晕了过去。“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我冲着还傻站着的李春燕怒吼。
李春燕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满地的血,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但她不是去叫人,
而是跑回了自己屋里,反锁上了门。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心急如焚,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妈,
疯了一样冲出院子,向着村口的卫生站狂奔。我妈的身体很轻,像一捆干枯的柴火,
可我抱着她,却感觉有千斤重。怀里的温热和身下不断涌出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每跑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卫生站的医生是个赤脚大夫,检查过后,
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大出血,保不住了。大人……也悬了,得赶紧送县医院!
”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从县医院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孩子没了,
是个快成型的男孩。我妈也去了半条命,躺在病床上,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她醒来后,
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默默地流泪。我拿着医院的缴费单,
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李春燕拿去买了她那台凤凰牌的自行车,
现在连住院费都凑不齐。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李春燕的房门紧闭着。我走到门口,一脚踹开了门。李春燕正坐在梳妆台前,
涂着鲜红的口红。镜子里的她,面色红润,和我妈那张死灰色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看到是我,立刻又换上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周建军,
你发什么疯!吓死我了!”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我妈,快不行了。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李春燕涂口红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死了才好,省得在家里碍眼,还丢人现眼。”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我用了十成的力气,她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嘴角渗出血丝。李春燕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几秒钟后,
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周建军!你敢打我?你这个窝囊废居然敢打我!
”她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用指甲抓我的脸。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窝囊废?”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李春燕,
从今天起,这个家里的窝囊废,不是我了。”我甩开她的手,
转身从墙角抄起那把磨得锃亮的镰刀。李春燕吓得连连后退,一***跌坐在地上,
惊恐地看着我:“你……你要干什么?周建军,你疯了!杀人是犯法的!”我提着镰刀,
一步步逼近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犯法?我只知道,我妈快死了,
我的孩子也没了。”我将镰刀的刀尖,抵在她光洁的脖颈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抖。
“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李春燕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她竟然吓尿了。
“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我的事!”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自己摔倒的?
”我冷笑一声,刀尖又往下压了几分,一道血痕出现在她脖子上。“啊!
”李春燕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说!我说!是我推的!我不是故意的!建军,我错了,
你饶了我吧!我们是夫妻啊!”“夫妻?”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我妈躺在医院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涂口红。你配当我媳妇吗?”我猛地收回镰刀,
在她惊魂未定的目光中,狠狠劈向了她视若珍宝的梳妆台。“哗啦”一声巨响,
镜子碎了一地,瓶瓶罐罐散落满地。“周建军!”“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扔掉镰刀,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她面前。是离婚协议书。“字,我已经签好了。你,
滚出我们周家。”李春燕看着离婚协议书,愣住了。她大概从没想过,
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我,会主动提离婚。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神经质:“离婚?周建军,
你以为你是谁?离了我,你就是个屁!***医药费怎么办?你拿什么还?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冷冷地看着她。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在这穷乡僻壤,自行车都是稀罕物,更别说小汽车了。一辆黑色的,
擦得锃光瓦亮的红旗轿车,缓缓停在了我家门口。03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
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人,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李春燕看傻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脸上的疼,整理了一下衣服,
挤出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呀,是哪位领导大驾光临啊?快请进,快请进!
”中年男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我走来,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审视。
“你就是周建军?”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疑惑。
我不认识这个人。“陈婉同志在哪里?”他开口,语气里带着急切。陈婉,是我妈的名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妈……她在县医院。
”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是一脸严肃。“医院?她怎么了?”我咬了咬牙,把昨天发生的事情,
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说得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割过。
当我说道我妈被李春燕推倒,孩子没保住,大人也生命垂危时,中年男人的眼睛里,
迸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他猛地转头,看向一脸心虚的李春燕。那眼神,
像是要将她凌迟处死。李春燕被他看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不是我……我没有……是她自己……”“拖出去。”中年男人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他身后那两个年轻人立刻上前,一人一边,像拖死狗一样,把哭爹喊娘的李春燕拖出了院子。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中年男人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我是秦振邦。”他自我介绍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愧疚,“我是……你母亲的故人。”秦振邦?这个名字,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我妈在昏迷前,嘴里念叨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走,去医院。
”秦振邦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我跟着他上了那辆红旗轿车。车子很稳,
但我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秦振邦到底是谁?他和我妈是什么关系?
我妈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他的?一路上,秦振邦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睛,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到了县医院,
秦振邦直接找到了院长。院长一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点头哈腰,恭敬得不得了。
“立刻!马上!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如果陈婉同志有任何闪失,我拿你是问!
”秦振邦的语气里,带着命令式的威严。院长吓得满头大汗,连声保证。很快,
我妈就被转到了全院最好的特护病房,几个白大褂围着她团团转。秦振邦站在病房外,
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我妈。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懊悔,
还有一丝……深藏的爱意。我站在他身后,心里五味杂陈。“建军。”他突然开口,
“你母亲……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没有说话。“二十年前,我被人陷害,身负重伤,
是她救了我。”秦振邦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那时候,
她还是苏杭最有名的绣娘,一幅《百鸟朝凤图》,能换一座城。”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我妈没有骗我。她真的有过那么辉煌的过去。“为了给我治伤,她变卖了所有家当。
为了躲避仇家追杀,她带着你,隐姓埋名,嫁到了这个穷山沟里。”“她那双手,
本是用来绣出世间最美锦缎的,却为了你,为了我,磨尽了芳华。”秦振-邦的声音,
带着一丝哽咽。他转过身,看着我,郑重地说道:“建军,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父亲。
”我愣住了。“你妈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本来约好,
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情,就来接你们母子。是我,来晚了。”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
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开。我一直以为,我妈是被人欺负了,才怀上了孩子。却没想到,
背后竟有这样一段往事。这个叫秦振邦的男人,就是我妈念叨了一辈子的那个人。
也是我未出世的弟弟的……父亲。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妈。
她等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终于等来了这个人。可他,却来晚了一步。“李家,
我不会放过。”秦振邦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敢动我秦振邦的女人和孩子,我要让他们,
生不如死。”04秦振邦的能量,超乎我的想象。仅仅一个电话,镇上食品站站长,
也就是我那耀武扬威的岳父李富贵,就被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带走了。罪名是,******,
***。李春燕她哥,在镇政府开车的李大伟,也因为倒卖单位汽油,被抓了个现行。
李家,一夜之间,天就塌了。李春燕被关了两天,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
她引以为傲的城里户口,她爸的“铁饭碗”,她哥的“好工作”,全都没了。她冲到医院,
跪在病房门口,哭着喊着求我原谅。“建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让那位大领导放过我爸我哥吧!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伺候咱妈,我什么都愿意干!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自己耳光,不一会儿,脸就肿得像猪头一样。我看着她,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妈还没醒,还在危险期。
我没心情跟她在这里耗。“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建军!”“再不滚,
我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我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终究是怕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秦振邦请来了省里最好的专家给我妈会诊。三天后,我妈终于醒了。她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