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黑旋风怒劈沧州狱 玉麒麟智取东平仓
卢俊义把狐裘大氅往马背上一甩,粗布衣裳裹着精瘦身子,活脱脱成了个贩马的穷汉。
身后二十个喽啰推着粮车,车轮在官道上碾出深深的沟——车里装的不是粮,是浸了火油的干茅草。
“掌柜的,东平府查得严,这马怕是卖不上价。”
燕青抹了把冻红的脸,手指在粮袋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城门口排队的粮车蜿蜒二里地,守城兵丁正挨个掀麻袋,雪亮的枪头首往谷堆里捅。
卢俊义眯眼望着城楼上的程字帅旗,袖中金算盘珠子轻轻一碰:“看见那穿绛红袄的税吏没?
腰间玉带扣是辽国样式,程万里这老狐狸,果然吃着三家茶饭。”
突然城门口炸起声暴喝:“抓贼!”
人群哗啦散开,只见个蓬头孩子抱着袋粟米狂奔,后颈铜钱大的胎记刺得卢俊义眼疼——那是柴进庄上逃出来的旧仆!
“军爷行行好!”
卢俊义猛地扑倒抱住兵丁大腿,暗里狠掐马***。
枣红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粮车轰然翻倒,茅草混着谷粒洒了满地。
趁乱燕青狸猫般钻过车底,往孩子怀里塞了块碎银子。
程万里在城楼上看得真切,这马贩子举手投足透着贵气,哪像风餐露宿的商贾?
“请那位掌柜醉仙楼吃酒!”
他捻着山羊须冷笑,“就说本府要买他这双握金算盘的手。”
雅间里羊肉才切了三刀,屏风后忽闪出八个刀斧手。
程万里酒杯往地上一摔:“卢员外好雅兴,大名府的玉麒麟来我这穷地方贩马?”
卢俊义抄起烤羊腿架住劈来的钢刀,油星子溅了知府一脸:“程大人既认得卢某,可知我这诨号怎么来的?”
十二枚金算珠暴雨般射出,刀斧手抱着膝盖滚作一团。
城外忽起三声鹧鸪叫,时迁蹲在粮仓顶上咧嘴一笑。
火折子往引线上一凑,硫磺味混着焦糊气首冲鼻孔。
轰隆巨响震得城墙发抖,东城粮仓窜起十丈火柱,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走水啦!”
满城兵丁往东涌去。
卢俊义踹开西仓门却愣住了——本该堆新粮的麻袋全掺着沙土,最底下压着金国狼头铁牌。
燕青眼尖,抓起把谷粒在灯下一照:“哥哥看!
这陈粮是五年前的军粮!”
突然马厩传来嘶鸣。
二十匹西夏战马焦躁地刨地,马鞍下露出半截羊皮卷。
卢俊义展开一看,竟是童贯手书:“腊月廿三,借道东平送铁鹞子甲胄五百具予金...”话音未落,西南方夜空炸开三支火箭。
秦明狼牙棒砸开清风寨大门时,花月容正提着剑从内堂冲出,月白裙角染着血:“秦统制!
刘高往地窖跑了!”
地窖铁门被林冲一枪挑飞,恶臭扑面而来。
三十多个女子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墙上挂满带倒刺的钩鞭。
刘高缩在角落发抖,怀里鎏金匣子刻着西夏文“一品堂”。
“这是...西夏皇妃的密匣!”
吴用指尖发颤。
羊皮信上血字狰狞:“腊月廿五,三千铁鹞子扮流民入渭州,望童枢密开关放行。”
突然一声鹰唳破空。
花荣反手一箭射落海东青,鹰腿密信沾着登州水师的蜡封:“王师中囚我家眷于崆峒岛,求哥哥速救!”
信末画着个歪扭的船形——正是当年劫生辰纲的官船标记。
“报!
西南三十里发现方腊船队!”
探子滚进地窖,“铁甲船上架着火炮,船头立着个胖大和尚,像是...像是早该死了的邓元觉!”
林冲蛇矛扎进砖缝:“秦统制带二百轻骑驰援渭州!
花荣兄弟随我去会会这妖僧!”
清风寨外黑云压江。
邓元觉的月牙铲上挑着颗人头,远远望去竟是阮小二!
张顺目眦欲裂,分水刺刚要出手,花荣一箭射断铲头——人头落地,蜡做的面孔在火把下化了半边。
“圣公万岁!”
邓元觉狂笑着挥旗,船头火炮喷出火舌。
寨墙轰然崩塌时,燕青的弩箭己到和尚喉头。
李逵趁乱跳上敌船,斧头劈开舱板——满舱硫磺桶上贴着高丽封条!
混战中谁也没注意,扈三娘的双刀正抵着个金人喉咙。
“说!
铁鹞子从哪个关口入宋?”
那金人突然咬破衣领,孙二娘赶来时只剩具黑紫尸体:“是西夏一品堂的尸毒!”
子时三刻,东平粮仓余烬未冷。
卢俊义摩挲着西夏铁牌,忽听瓦檐轻响。
一枚燕尾镖钉入梁柱,镖上卷着童贯手谕:“腊月廿八,登州港验货。”
背面***:“家眷在彼,不得不从——王师中绝笔。”
“去登州!”
卢俊义扯下大氅。
燕青却按住他肩膀:“哥哥看这个——”粮仓暗格里滚出个陶罐,封泥印着政和三年军器监的虎头徽。
劈开一看,竟是满满的火药,掺着辽东才有的白磷!
五更梆子响时,蓼儿洼深处飘起纸钱。
宋江盯着王师中副将的腐尸,手中赤鳞鱼***己被冷汗浸透。
吴用羽扇忽指东北:“哥哥看!
那是什么?”
芦苇荡中,十具浮尸的锁链竟拼成个狼头图案。
浪头打来,最老的尸身翻了个面——后背刺青赫然是年轻时在渭州见过的西夏细作!
“报!
渭州八百里加急!”
戴宗旋风般冲进水寨,“今晨有流民持西军腰牌叫关,守将验看时...被割了喉咙!”
林冲的蛇矛猛地***船板:“腰牌样式?”
“刻着...刻着杨业的金刀徽记。”
戴宗喘着粗气,“流民尸身上搜出这个——”青铜虎符在晨光下泛着血光,女真文混着西夏字:“甲辰龙战,先破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