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最后看到天穹裂开数道横贯千里的血缝，混沌魔气与先天灵气在裂口处绞成麻花，时而炸出青紫色的电浆，时而凝成黑雪簌簌坠落。
曾经绵延万里的灵山群脉，此刻像被巨斧劈过的木柴，半截山体斜插在滚烫的岩浆湖里，露出的岩层间还嵌着未燃尽的魔骨，风一吹便发出呜呜的哀鸣。
“嘀嗒。”
一滴灰黑色的液珠砸在叶面上，粘稠的浊液溅起星点烟尘，在焦枯的叶肉上洇出丑陋的黑斑。
周宣的灵识像泡在酸水里的棉絮，每转动一分都要扯动根须处传来的撕裂痛 —— 它这才惊觉，周遭竟是连风都带着沙砾的腥气。
极目望去，赤地千里如被天火烧过的炉膛，龟裂的大地张着漆黑的豁口，地底深处传来灵脉断裂后的呜咽。
那些曾在先天大阵外萦绕的祥云早己消散，唯有几缕灰败的气丝在半空打着旋，稍一碰触便化作齑粉。
脑域突然掀起惊涛骇浪，陌生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入 —— 先天灵根的懵懂感知与前世记忆剧烈碰撞，无数画面在识海中碎裂又重组：诛仙剑阵划破苍穹时的血色霞光，西方灵脉崩碎时的地动山摇，道祖与魔祖罗睺交锋时撕裂天地的能量余波……“龙汉初劫后期…… 西方大地……” 周宣的灵识在颤抖，它终于拼凑出残酷的真相。
自己竟重生在了这洪荒破碎的创口之上，成了一株扎根在绝地的上品先天灵根苦竹。
若非与生俱来的先天大阵拼死护持，它早己在那场毁天灭地的大战中化为飞灰。
可此刻大阵光幕上的符文正一个个黯淡，阵基处的灵髓结晶己裂成蛛网，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阵内灵气在飞速流失，如同指间沙般抓不住。
根须末端传来针扎似的刺痛，那些深入地底的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周宣能清晰地感知到，先天灵根的本源正在被这片死寂的大地吸食，若再寻不到生机，它便会褪去所有灵光，沦为与凡草无异的枯木。
周宣在这片绝地己苦苦支撑了不知多少岁月。
最初的千年，它还能靠着先天大阵仅存的微薄灵气勉强维持生机。
可随着时间推移，大阵光幕上的符文彻底熄灭，阵基处的灵髓结晶化作了一堆无用的粉末。
根须在干裂的土地里艰难延伸，每一寸都像是在刀刃上爬行，所过之处，尽是灵脉断裂后残留的死寂。
地底深处，那灵脉断裂后的呜咽早己变成了微弱的叹息，最后彻底归于沉寂。
周宣的灵识愈发衰弱，先天灵根的本源被这片大地吸食得愈发严重，原本莹润的根茎变得干瘪枯黄，若不是一丝不甘的意念支撑着，恐怕早己沦为枯木。
它曾尝试过调动残存的灵识去感知西周，希望能找到一丝生机。
可极目所至，依旧是赤地千里，没有半点灵气波动。
偶尔有几道强横的气息从天际掠过，那是劫后余生的洪荒巨兽或是残存的神魔，它们身上的气息带着毁灭与暴戾，周宣只能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生怕被发现后落得个被吞噬的下场。
就这样，又过了无数春秋。
周宣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先天灵根的懵懂感知渐渐占据上风，周宣自身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它甚至开始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曾经的仙途霸业，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根须不断向更深的地底探寻。
就在周宣快要彻底沉沦之际，一股浩瀚磅礴、亘古长存的气息突然席卷了整个洪荒。
这气息神圣而威严，仿佛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所过之处，天地震动，日月同辉。
“吾乃鸿钧。
今日证道成圣，三千年后于紫霄宫开坛讲道。
凡有机缘者，皆可前来听道。”
这股成圣的威压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周宣的识海之中，原本沉寂的意识瞬间被唤醒。
更重要的是，道祖成圣所引发的天地异象，带来了一股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这股灵气如同甘霖般洒落洪荒大地，也滋养到了周宣这株在绝地中苦苦支撑的先天灵根。
那股灵气涌入体内，原本干瘪的根须竟开始微微舒展，枯黄的根茎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绿意。
周宣的灵识在这股灵气的滋养下，也恢复了些许清明。
它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周宣拼尽所有残存的力量，引导着这股来之不易的灵气运转周天。
先天灵根的本源被这股灵气滋润着，开始缓缓复苏。
识海中，先天灵根的懵懂感知与前世记忆不再是剧烈碰撞，而是在这股神圣气息的调和下，渐渐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变化在周宣体内发生。
它的根茎开始收缩、凝聚，枝叶渐渐褪去，化作了人形的轮廓。
骨骼、经脉、血肉，在灵气的塑造下一点点形成。
“轰！”
一声轻响，周宣终于化形而出。
他站在这片依旧荒芜的土地上，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俊，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苍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仅仅达到了天仙境界。
虽然成功化形，摆脱了沦为枯木的命运，但周宣心中清楚，自己的根基还是受损了。
先天灵根的本源被大地吸食多年，即便借着道祖成圣的机缘，也难以完全恢复。
这天仙境界，对于上品先天灵根苦竹的跟脚来说，实在是太过低微。
周宣抬首望向苍穹，道祖成圣的威压仍在洪荒天地间悠悠回荡，经久不息。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荡起清冽的灵气，眼底骤然闪过一抹决然之色。
“纵然根基受损、境界低微，可重活一世，己是逆天机缘。”
更何况，自己重生在这洪荒初期 —— 西方大地虽疮痍满目，东方却正是灵秀汇聚之地，日后尽可游历一番。
只是眼下修为尚浅，当务之急，仍是寻一处钟灵毓秀之地，潜心修行，稳固道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