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廷踏入监狱大门那日,全城都在直播他跌落的狼狈。闪光灯下,
他身上那套曾经价值百万的定制西装被粗暴剥下,换上了灰扑扑的囚服。
冰冷的手铐锁住他曾经翻云覆雨的双手,映着无数刺眼的闪光。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那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令所有喧嚣瞬间冻结。他在云端建立的帝国,
连同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林薇薇,一同将他推入了地狱。三年光阴,足以磨平山棱。
顾彦廷走出监狱锈蚀铁门时,外面空无一人。深秋寒风卷着枯叶扑打在他单薄旧衣上,
刺骨冰冷。曾经电话被打爆的号码已成空号,曾经车水马龙的豪宅早已易主。
他不再是顾彦廷,那个名字连同过往的辉煌与耻辱,
被他亲手埋葬在监狱高墙内最阴暗的角落。他在入狱登记表亲属栏划下冰冷横线,
出狱申请上,新名字一笔一划写得缓慢而沉重——顾一。归零,亦是一切的开始。
街角电器行橱窗里,巨大的电视屏幕正播放着林薇薇的婚讯。她妆容精致,笑容璀璨如星,
亲密挽着的男人,正是当年吞并顾氏、亲手将证据“送”进警局、他视为兄弟的合伙人,
周慕辰。“感谢命运让我遇见真爱。”林薇薇的声音甜腻地飘荡在空气里。顾一停下脚步,
隔着肮脏的玻璃,静静看着。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毫无温度,
眼底翻涌的却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风暴。他没有朋友,没有资源,
只有这具被牢狱磨砺得更加强悍的身体和一颗被仇恨淬炼得无比清醒的头脑。
他睡过码头冰冷的水泥地,扛过港口腥臭沉重的货包。微薄的薪水,每一分都攥出血来。
他缩在廉价出租屋的角落,就着昏黄的灯光,
在捡来的旧报纸边缘写满密密麻麻的分析与计划。那些字迹,凌厉如刀锋,
一笔一划都在切割着未来。他需要资本,需要第一块跳板。
目光锁定在码头那个掌控着地下钱庄、行事狠辣却极为守信的疤脸龙哥身上。
机会在龙哥一次焦头烂额的非法外汇对冲危机中降临。顾一不动声色地接近,在混乱边缘,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清晰吐出几个关键数据和操作节点。他的眼神沉静如古井,
带着一种洞穿一切、不容置疑的力量。龙哥将信将疑,但四面楚歌,只能放手一搏。
短短三天,危机解除,利润远超预期。龙哥看顾一的眼神彻底变了,敬畏取代了最初的轻视。
“顾一兄弟,好手段!”龙哥拍着他的肩膀,递来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以后,跟***?
”顾一接过钱,指尖捻过崭新的纸币,发出轻微的脆响。“不,”他抬眼,
目光越过喧嚣的码头,投向远处摩天大楼冰冷的轮廓,“这钱,算我借的。利息,按规矩来。
我要单干。”他用这笔染着海腥味的原始资本,
瞄准了一个目标——濒临破产的“启明科技”。一个曾经依附于顾氏帝国的小小供应商,
如今被周慕辰弃如敝履。顾一精准地嗅到了它残存的技术专利价值。他以极低价格秘密收购,
手法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公司旧员工几乎散尽,只剩几个老技术骨干守着空壳。
顾一踏入布满灰尘的办公室,没有多余废话。“从今天起,这里我说了算。想走的,
现在结清工资。留下的,”他目光扫过几张惊疑不定的脸,声音不高,却砸在每个人心上,
“工资翻倍,但我要看到你们骨头缝里的本事榨出来。”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日夜运转。
启明科技在他手中奇迹般复苏,几个核心专利被他重新包装,切入当时最热的智能物流领域。
订单从无到有,从涓涓细流到汹涌江河。业内开始流传一个神秘的名字——“顾一”。
行事狠辣,眼光毒辣,崛起速度令人咋舌。人们议论他,猜测他,
却无人能真正看透那张年轻面孔下蛰伏的巨兽。“顾一”这个名字,带着一股冰冷的邪气,
在商界迅速蔓延。他谈合作,从不废话,条件苛刻精准,直击对方底线,不容丝毫转圜。
一次关键的融资谈判,对方倚老卖老,试图压价。顾一身体微微前倾,
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洁的会议桌面,哒,哒,哒,节奏如同催命的鼓点。“李总,”他开口,
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降温,“您刚才提出的条件,
是基于三个月前过时的市场报告。需要我让助理把最新数据,
连同贵公司上季度偷偷转移的那笔不良资产明细,一起投影出来供大家参考吗?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对方强装的镇定。
李总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谈判在顾一绝对的主导下结束。他起身离开,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皮鞋踏在地毯上沉闷的声响,
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门外,刚入职不久的助理苏晴捧着热咖啡,撞见他出来。
“顾总,您的咖啡…”她带着新人的局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顾一脚步未停,
甚至没看她一眼。他径直走到窗边的盆栽旁,接过纸杯,手腕一倾。
滚烫的褐色液体汩汩浇灌在翠绿的植物根茎上,蒸腾起一片白雾。“我不需要温暖,
”他背对着苏晴,声音毫无波澜,像淬过火的铁,“只需要扫清障碍,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 他指间的空纸杯被捏成一团废料,精准投入远处的垃圾桶。复仇的齿轮,
开始咬合林薇薇和周慕辰光鲜亮丽的生活。顾一如同最高明的猎手,耐心编织着无形的大网。
他精心挑选时机,在周慕辰公司即将敲定一笔足以稳固其行业地位的巨额海外订单前夕,
将一份匿名文件精准投递到其最大竞争对手的案头。文件里,
是周慕辰公司核心技术存在的致命漏洞分析,详尽得令人胆寒。对手如获至宝,
谈判桌上骤然发难,将周慕辰逼入绝境。与此同时,
林薇薇引以为傲、由周家资金全力扶持的高端婚纱定制品牌“薇光”,
正紧锣密鼓筹备一场耗资千万的世纪大秀。大秀当日,名流云集,镁光灯聚焦。T台上,
模特身着华服,林薇薇挽着周慕辰,笑容完美如面具。
就在压轴礼服即将登场、气氛达到顶点的瞬间,T台两侧巨大的LED屏幕猛地一闪!
”品牌代工厂恶劣的生产环境、童工惊恐的脸庞、以及偷工减料、甲醛严重超标的检测报告!
现场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愤怒的咒骂。闪光灯不再追逐华服,
而是疯狂捕捉林薇薇和周慕辰瞬间惨白扭曲的面容。“不——!这是陷害!
”林薇薇失态尖叫,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周慕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精心布置的梦幻堡垒,在顾一精准投掷的炸弹下,轰然坍塌,砖石瓦砾砸在他们头上,
血肉模糊。订单告吹,品牌信誉彻底破产,银行催贷函雪片般飞来。
周慕辰的商业帝国根基被顾一撬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林薇薇在焦头烂额中,
偶然瞥见财经杂志对“启明科技”掌舵人顾一的专访。照片上,男人侧脸冷峻,
眼神锐利如鹰隼。那眉骨熟悉的线条,那下颌紧绷的弧度,
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她的心脏。
一个荒谬又让她浑身血液冻结的念头疯狂滋生——顾一?顾彦廷?!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冲进启明科技大楼。她甩开阻拦的安保,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急促。“砰”地一声,她撞开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门。
顾一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渺小的车流。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绝的背影。“彦廷…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林薇薇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精心描绘的眼妆被泪水晕染得一片狼藉。顾一缓缓转过身。逆光中,
他的面容一半沉在阴影里,一半被残阳染上冰冷的金色。他看着她,
如同看着一件被丢弃的、沾满污秽的旧物,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比任何怒火都更令人窒息。“林小姐,”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认错人了。我叫顾一。”他缓步走向宽大的办公桌,
每一步都踏在林薇薇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至于‘顾彦廷’…”他拿起桌上一个冰冷的金属镇纸,
那是用监狱里磨尖的牙刷柄和废弃零件偷偷熔铸的简陋武器雏形,如今被精钢替代,
泛着幽暗的光。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那冰冷的棱角。“他早就死在三年前那个下雨的晚上了。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裹挟着来自地狱的寒风,瞬间吹灭了林薇薇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门板上。眼前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绝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曾对她展露温柔的男人。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恶鬼!
顾一的商业版图如同病毒般扩张。他手段凌厉,眼光毒辣,每一次精准狙击都让对手胆寒。
“顾一”这个名字,渐渐染上了一层令人畏惧的血色。
商场上开始流传着关于他的隐秘传说:他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仪器,
能看透人心最幽暗的角落;他的报复如同附骨之疽,一旦被他盯上,倾家荡产只是时间问题。
有人私下里敬畏地称他为“顾阎王”。他曾经的威名“顾彦廷”,也如同沉渣般被重新搅起。
两个名字在人们口中反复咀嚼、比较。“顾一…顾彦廷…会不会…”“嘘!别乱说!
那位阎王的手段,可比当年的顾彦廷狠多了!听说他手上沾过…”流言在阴影里疯狂滋长。
而风暴中心的顾一,对此置若罔闻。他像一个孤绝的棋手,在巨大的棋盘上从容落子,
目标只有一个——将周慕辰和林薇薇彻底碾碎,将他们珍视的一切化为齑粉。
他享受着猎物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快意,也任由心底那片被背叛和牢狱冰封的荒原寸草不生。
苏晴作为顾一的特别助理,早已习惯了老板的冷酷高效和不近人情。她像一颗沉默的螺丝钉,
精准嵌入顾一庞大的复仇机器中,
处理着无数或明或暗、游走于法律刀锋边缘却绝不越界的指令。
她见过他在谈判桌上谈笑间将对手逼至绝境的狠辣,
也见过他深夜独自在办公室对着窗外无尽灯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茫。
那份空茫,像针一样偶尔刺她一下。一次深夜加班,她将一份加急文件送到他公寓。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剧烈的咳嗽声。她迟疑片刻,推门进去。
顾一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身体因胃部的痉挛而微微抽搐。
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扔在一旁,像个无用的装饰。苏晴心头一紧,几乎立刻冲过去。
“顾总!”她试图扶他。“滚开!”顾一猛地挥开她的手,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
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戒备,“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却因剧痛再次弯下腰。苏晴看着他强撑的脆弱,没有后退。“您需要去医院。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果断打电话叫车,
不顾他冰冷的眼神和低吼的“多管闲事”,几乎是半强迫地将他塞进车里。急诊室里,
医生诊断为急性胃出血,需要立刻住院。顾一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点滴针头,
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凶狠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被看穿狼狈后的恼怒。
“苏助理,”他看着守在床边、拿着缴费单的苏晴,声音沙哑,“你很闲?
公司的事不用管了?”苏晴抬起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公事公办的冷静。“顾总,
现在扣我工资的话,”她晃了晃手中的单据,“您还得重新招人处理这些。”她顿了顿,
补充道:“而且,新助理未必能理解您那些…‘特殊’的指令。”顾一盯着她看了几秒。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只是那紧蹙的眉头,
似乎松动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周慕辰被逼到了悬崖边缘。顾一的攻势如同附骨之疽,
精准地瓦解着他所有的商业联盟,曝光他精心掩盖的灰色交易,虽不致命,却足以摧毁信誉,
冻结他赖以周转的现金流。他庞大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巨木。
恐惧最终扭曲为绝望的疯狂。他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商界精英。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顾一结束了一场关键应酬,独自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雨水瓢泼,冲刷着城市的霓虹,
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破碎的光。司机老张撑着伞跑过来。就在这时,
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如同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破雨幕,从斜刺里的巷口疯狂加速,
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墙,目标明确地撞向顾一!“顾总小心——!”老张目眦欲裂,
嘶声大喊。刺目的车灯如同死神的狞笑,瞬间撕裂雨夜,将顾一的身影完全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旁边猛地扑出,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撞在顾一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摔了出去,重重砸在湿冷坚硬的人行道上。砰!一声闷响。
是沉重的金属棍棒砸在血肉之躯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匕首刺入身体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呃啊——!”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在滂沱雨声中微弱却清晰。
那辆面包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碾过地上的积水,瞬间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在脸上。顾一挣扎着撑起身体,怀中是苏晴软倒的身躯。她蜷缩着,
背部靠近肩膀的位置,一道狰狞的伤口正疯狂地向外涌出温热的血液。
雨水混合着刺目的鲜红,在她身下迅速洇开,像一朵在暗夜中绝望绽放的彼岸花。
她替他承受了那致命的一棍和紧随其后凶狠的一刀。“苏晴!”顾一的声音变了调,
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会因恐惧而颤抖。
他死死按住她背上那不断涌出热流的伤口,滚烫的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手掌,
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袖口。那温度烫得他心口剧痛。“谁准你扑上来的?
谁他妈准你替我去死的?!”他失控地低吼,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砸在苏晴苍白如纸的脸上。怀中的身体轻得可怕,温度在快速流逝。苏晴费力地睁开眼,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顾一那张写满暴怒和从未有过的惊惶的脸,沾着血污的唇角,
竟然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因为…你是顾一…也是…顾彦廷啊…”她的眼睫无力地颤了颤,似乎想看清他,
最终缓缓阖上。那抹微弱的、带着释然的笑容,凝固在她苍白的唇边。“苏晴!苏晴!
看着我!不准睡!听见没有!”顾一的声音彻底撕裂在暴雨的喧嚣里。他紧紧抱着她,
试图用自己冰冷的身躯去阻挡那不断带走她体温的雨水和鲜血。
那双曾经翻云覆雨、搅动商海的手,此刻沾满温热的血,徒劳地按压着伤口,
却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他猛地抬头,对着吓呆的老张嘶吼,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车!
快开车门!!去医院——!!”黑色的轿车在雨幕中如同离弦之箭,疯狂地冲向最近的医院。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顾一紧紧抱着苏晴越来越冷的身体,下颌绷得死紧,
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他盯着她毫无生气的脸,
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比失去所有财富、比三年牢狱更深的恐惧。那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他构筑了三年的、坚不可摧的复仇堡垒。原来地狱,不在别处,
就在怀中这生命即将消散的冰冷里。“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他低下头,
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失去温度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近乎绝望的霸道命令,
“苏晴…我命令你!听到没有!”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夜,
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冲进医院急诊通道。车门被顾一用肩膀狠狠撞开。“救人——!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雨水混着苏晴的血顺着他手臂淋漓而下,
在冰冷的地砖上砸开刺目的红痕。他像一头负伤的猛兽,抱着苏晴冲进惨白的灯光里。
医护人员瞬间围拢。“背部锐器伤!失血性休克!快!抢救室!
”医生急促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鼓点。顾一被强硬地隔在抢救室外。厚重的门“砰”地关上,
隔绝了里面生死时速的战场,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
缓缓滑坐到地上。昂贵的西装湿透,沾满泥泞和刺目的鲜血,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他紧绷到极限的肌肉线条。他低着头,湿透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上面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单调而绝望的声响。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苏晴扑出来的瞬间,那决绝的眼神;只有她倒在他怀里时,
为…你是顾一…也是顾彦廷啊…”那个被他亲手埋葬、连同所有软弱和信任一起抛弃的名字,
此刻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淋漓的鲜血,狠狠撞回他冰封的心口。痛得他几乎蜷缩起来。原来,
地狱并非牢狱的高墙。地狱是眼睁睁看着唯一愿意为你赴死的人,生命在你指缝中流逝。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恐惧,
一种比失去所有财富、比三年冤狱更深的、足以将他灵魂都碾碎的恐惧。他蜷缩在墙角,
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射出巨大而孤独的阴影。像一个被遗弃在末日废墟的孩子。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六个小时。当那扇门终于打开,医生带着满身疲惫走出来时,
顾一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医生。“命保住了。”医生摘下口罩,
声音沙哑,“刀子离心脏和大动脉就差毫厘,那一棍造成了严重的肩胛骨骨折和脑震荡。
失血太多,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进ICU观察。”顾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踉跄一步,重重撑住墙壁才稳住身体。“谢谢。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ICU病房外,
顾一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着里面。苏晴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连接着冰冷的仪器。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
证明着生命的顽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顾一就那样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换下了那身染血的西装,穿着一身深色的便服,却洗不去眼底的猩红和眉宇间刻骨的疲惫。
他没有离开。
公司堆积如山的文件、周慕辰垂死挣扎的反扑、无数需要他决策的电话……都被他隔绝在外。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扇玻璃窗后,那个微弱呼吸着的生命。保镖无声地守在不远处。
助理送来必需品和食物,他机械地接过,却很少动。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他只是在等。
等那根微弱的绿线稳定下来。等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三天后。顾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闭目假寐,眉峰却依旧紧锁。“顾…顾先生…”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轻轻飘入他耳中。顾一猛地睁开眼!他几乎是扑到玻璃窗前。病床上,
苏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还很涣散,带着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迷茫,
却努力地、艰难地聚焦在窗外的顾一身上。顾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他立刻按下通话器。“你醒了。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进去,低沉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晴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牵动了伤口,眉头痛苦地蹙起。“别说话。
”顾一立刻道,语气是命令式的,却没了往日的冰冷,反而透出一种…笨拙的急切,
“好好休息。你需要什么?”苏晴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清澈的眼眸里,
此刻盛满了虚弱的困惑和一丝…安心?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
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弯了一下嘴角。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虚弱到极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