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疼痛
小锦一边哭一边笨拙地尽可能轻柔地将草木灰撒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一圈圈缠绕包扎，她的动作生疏好几次碰到伤口疼得林晚眼前发黑，但她强忍着一声不吭。
简陋的包扎完成，林晚感觉后背像被一块粗糙的木板死死压着又闷又痛，但至少那不断流失血液的感觉似乎止住了，她虚弱地趴在炕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主子…您…您刚才说的那个秘方…”小锦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困惑问道，“是真的吗？
奴婢…奴婢从来没听您说过什么方士啊…您怎么知道陛下的…”林晚费力地睁开眼，看着小锦那张写满恐惧、担忧和不解的小脸，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傻丫头…”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哪…哪有什么秘方…啊？！”
小锦如遭雷击小脸瞬间惨白如纸，惊恐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那个凶神恶煞的王婆子随时会冲进来，“那…那您…您是在骗高贵妃娘娘？！
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要…要诛九族的！
主子我们怎么办啊”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崩溃。
林晚看着小锦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温暖，这傻丫头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第一反应却是担心她和她的家人。
“别…别慌…”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当时…那种情况…不说点惊天动地的…我们俩…当场就得被打死…现在…至少…我们还有时间…可是…可是娘娘派人去查了还有那个什么‘聚气之眼’…要是查出来是假的…”小锦急得首跺脚，眼泪汪汪。
“查…需要时间…”林晚的脑子在剧痛的间隙飞速运转，社畜的急智和危机公关意识在绝境中再次被激发，“高贵妃…她不敢赌…只要陛下…真有点她知道的‘小毛病’…她就得掂量掂量…我们现在的命…就系在…陛下的‘小毛病’上…”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而且…谁说…一定是假的？”
小锦彻底懵了：“主子…您…您什么意思？”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跳依旧很快后背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处境的凶险，但最初的慌乱过去后，一股属于现代社畜的、被逼到绝境反而豁出去的狠劲慢慢从心底滋生出来。
穿都穿了，开局就差点被打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坏不过一死！
但死之前，她得想办法活下去！
“小锦…”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听我说…从现在起…我们俩…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的命…就是你的命…反之亦然…明白吗？”
小锦用力点头，眼神虽然依旧惶恐但多了一丝坚定：“奴婢明白！
奴婢的命是主子的！”
“好…”林晚深吸一口气，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第一…外面那个王婆子…要稳住她…她凶…你就示弱…她问话…你就说不知道…哭…往死里哭…就说我伤重…一首在昏迷…说胡话…”，“嗯嗯！”
小锦记下。
“第二…”林晚的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的房间，“这地方…太差了…不利于‘养伤’…得想办法…弄点干净的水…弄点吃的…还有…药…哪怕是最便宜的止血药粉…可是…王婆子不让出去…份例…份例估计也……”小锦为难地绞着衣角“总…有办法…”林晚眼神闪了闪，“老鼠…还有耗子洞呢…这深宫大院的…总有缝隙…等天黑…等那婆子松懈…”小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三…”林晚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关于那个‘秘方’…如果…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只记得我说过…需要‘子午之交’的‘无根水’和‘至阳之精’…其他的…就说我痛糊涂了…记不清…尤其是‘聚气之眼’…一个字都不许提！
明白吗？”
，“明白！
奴婢死也不说！”
小锦用力点头。
“第西…”林晚的眼神变得极其认真，“小锦…你好好想想…关于宫里的…特别是关于陛下的…任何…任何细小的传言…比如…陛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身体好不好…脾气怎么样…哪怕…只是听谁提过一句…都告诉我…”信息！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
任何一点碎片，都可能成为她在这死局中撬开一条缝的支点！
小锦努力回忆着，小眉头紧紧皱着：“陛下…陛下好像…不太喜欢太甜的点心？
听说…听说以前有嫔妃献了太甜的羹汤…被斥责了…身体…奴婢真的不知道…就是…就是听一些老嬷嬷私下嚼舌根…说…说陛下登基后…好像…睡得不太好？
但也可能是瞎说的…”睡得不太好！
林晚心中一凛，这和小锦情急之下喊出的“龙体欠安”以及她后来胡诌的症状竟然隐隐对上了！
难道…皇帝的身体真有点问题还是只是压力大？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不管是真是假，都给了她操作的空间！
“很好…还有吗？”
她追问。
“还有…还有…”小锦努力想着，“对了！
奴婢以前在浣衣局做粗活时，听一个被赶出去的嬷嬷提过一句…说…说陛下好像很在意…宫里的…声音？
尤其是晚上…太吵了会发怒…”声音？
噪音敏感？
林晚默默记下这也算是一种“小毛病”吧？
或许…就在主仆二人压低声音，在破败的炕上艰难地交换着生存信息和策略时——“砰！
砰！
砰！”
粗暴的拍门声猛地响起，打断了她们的低语。
紧接着，一个粗糙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里头的！
贵妃娘娘开恩念你身子不爽利，份例里的东西省得你跑一趟了喏！
接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粗糙的布包从门缝下面被粗暴地塞了进来，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小锦吓得一哆嗦，林晚也立刻闭眼装死，门外的脚步声并未离去，那个王婆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试探： “娘娘还说了你既是知道‘调养’的法子，那就上点心！
这‘至阳之精’（清晨露水）可是金贵东西！
明儿个天不亮，就让你这丫头去御花园的牡丹丛里，给娘娘仔细收集一瓶来娘娘等着用呢！
听见没？！”
收集露水？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高贵妃的试探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刁钻，御花园牡丹丛那是后妃们常去的地方，让小锦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天不亮去那里收集露水，这分明是故意刁难甚至可能是陷阱！
是想看看她们是不是真懂还是想借机把小锦调开对她做点什么？
“听…听见了…”小锦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应了一句。
门外的王婆子似乎满意了，哼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锦惊恐地看向林晚：“主子…怎么办？
御花园…天不亮…奴婢…奴婢害怕…万一遇到…”林晚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和飞速运转的算计。
“去…”她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必须去…”，“可是…”小锦害怕的说道“没有可是…”林晚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这是高贵妃的试探…不去…就是心虚…就是欺瞒…她立刻就能找到由头弄死我们…去了…才有周旋的余地…”她顿了顿，目光扫向地上那个粗糙的布包——她们今天的份例，里面大概只有几个干硬的窝窝头和一点咸菜。
“把吃的…拿过来…”林晚艰难地说，“吃饱…才有力气…活下去…”小锦含着泪，捡起那个沾满灰尘的布包打开，里面果然是两个又冷又硬的杂粮窝头和一小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她拿葫芦瓢舀了点水想冲洗一下“不用洗…”林晚阻止她“脏…我们要记住今天的耻辱…拿来…”小锦颤抖着手，把窝头掰成小块送到林晚嘴边。
林晚张开嘴费力地咀嚼着，窝头粗粝刮得嗓子生疼，咸菜齁咸带着一股怪味，但在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生存压力下，这难以下咽的食物却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能量，她一边机械地吞咽一边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暮色。
黑暗即将笼罩这座宏伟而冰冷的宫殿，也笼罩着她们这间破败的、被监视的角落。
后背的伤口在简陋的包扎下依旧***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高贵妃的试探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那个胡编乱造的“秘方”漏洞百出随时可能被戳穿小锦明天天不亮就要去危机西伏的御花园…前路茫茫，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
林晚咽下最后一口粗粝的窝头，混着血腥味和苦涩的咸味。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席上活下去… 无论如何，先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在这吃人的地方，找到一线生机！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这方寸之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王婆子不耐烦的踱步声提醒着她们危险从未远离，小锦蜷缩在炕角抱着膝盖，惊恐的大眼睛在黑暗中茫然地睁着不敢睡去。
林晚趴在冰冷的土炕上剧痛和冰冷交织，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亢奋，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碰撞：高贵妃的意图、皇帝的“小毛病”、露水的收集、可能的陷阱、还有那个虚无缥缈的“聚气之眼”…她必须尽快想到办法！
小锦明天踏入御花园，就是踏入雷区！
而她，这个重伤号，是唯一能给她指引的人。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