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框上的铁锈在掌心留下暗红的印记,她翻身落地时踢到个陶缸,里面的谷子哗啦啦响起来,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青砖地缝里钻出的苔藓湿滑冰凉,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抓住她的鞋底。
正房的窗纸透着微光,沈知夏贴着墙根挪过去,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声响。
她屏住呼吸透过窗缝往里看,周叙白正坐在太师椅上,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手中的线装书被翻得哗哗作响。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照亮他眼角新添的皱纹 —— 那是炮火和岁月共同刻下的痕迹。
突然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沈知夏慌忙躲进雕花门廊的阴影里。
穿黑色短打的男人把什么东西塞进周叙白手里,压低的声音像磨过砂纸:"工作队明天要查地窖,这批货得转移。
" 周叙白的手指在油灯下泛着青白:"刘瞎子那边......""放心,老规矩。
" 黑影消失在院墙外,周叙白打开墙角的暗格,沈知夏看见里面码着整齐的油纸包,月光照过的瞬间,她认出那是军火箱的形状。
等屋里的灯光熄灭,沈知夏摸到东厢房的书桌前。
积灰的桌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棋盘,角落放着本《论语》,书页间夹着的宣纸露出半截墨迹。
她借着从窗棂钻进来的月光展开,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民国三十五年,与周兄勘得西头水田下有异物,似为军火库入口......"墨迹突然变得潦草,"...... 日本人的军用地图藏于......" 后面的字被水渍晕成一团,隐约可见 "祠堂" 二字。
沈知夏的指尖刚触到纸页边缘,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她猛地转身,看见周叙白举着的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知夏,你不该来的。
" 他的声音里带着血丝,枪管微微颤抖,"这不是你该蹚的浑水。
" 沈知夏盯着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那上面还留着握笔的薄茧:"当年你们到底藏了什么?
我父亲的死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周叙白突然放下枪,背过身去望着窗外的月光:"民国三十一年,日本人撤退时在青柳村埋了批军火。
我父亲和你父亲发现后......" 他喉结滚动着,"他们想等风声过后卖掉换钱,却没料到土改来得这么快。
"沈知夏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衣襟里,看见绷带下露出的枪伤疤痕:"你这些年一首在守护这个秘密?
" 周叙白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在等一个能销毁它的机会。
"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 "砰砰" 的撞门声。
周叙白脸色骤变,将手枪塞给沈知夏:"从地窖走,有密道通往后山。
" 他推开墙角的石板,潮湿的霉味涌上来,"记住,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沈知夏顺着木梯往下爬时,听见门被撞开的巨响,听见周叙白被按在地上的闷哼。
地窖的黑暗吞噬她的瞬间,指尖触到梯级上刻着的小字 —— 那是她十五岁时和他玩闹留下的 "沈" 字,此刻在黑暗中发烫,像枚烧红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