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中少年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打在伞面上“嗒嗒”轻响，没过十分钟，就变成瓢泼似的。
风卷着雨丝斜斜砸下来，苏砚刚走到第二个路口，裤脚就湿了大半。
他把伞往头顶再抬了抬，伞骨歪掉的那侧漏了点雨，顺着伞沿滴在肩膀上，凉丝丝的。
就在他往路边挪，想找个屋檐躲躲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没等他回头，胳膊就被撞了一下，力道不算重，但他这具身体实在太轻，踉跄着退了两步，手里的伞“哐当”掉在地上，伞面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像只折了翅膀的鸟。
“对、对不起！”
一个带着点慌张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
苏砚稳住身形，回头看见个高个子男生。
比他高出小半个头，肩膀很宽，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洞。
男生正弯腰捡伞，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捡伞时动作有点急，指尖蹭到了地上的水洼，沾了片湿痕。
“没事。”
苏砚走过去，想把伞接过来，却发现伞骨己经彻底折了一根，撑不开了。
男生把坏伞递给他，脸有点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我赔你一把吧？
前面就有便利店。”
他看起来确实不大，眉眼还带着少年气，下颌线却己经有了点硬朗的轮廓，说话时眼神首愣愣的，带着股生涩的认真。
“不用了，本来就是旧的。”
苏砚把坏伞拢了拢，“雨太大了，先找地方避避吧。”
不远处有个公交站台的避雨亭，钢筋架子搭的，顶上是透明的塑料板，雨砸在上面“噼里啪啦”响。
两人快步跑过去，站定的时候，都有点狼狈。
苏砚的发梢湿了，贴在额角，男生的T恤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滴。
亭子里没别人，只有两张锈迹斑斑的长椅。
男生往旁边挪了挪，给苏砚腾了点位置，又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递过来：“擦擦吧。”
苏砚接过来，刚想擦脸颊的水，就发现纸巾遇水就软塌塌的，擦了两下，反而把脸蹭得更湿。
他干脆放弃，把纸巾叠好，擦了擦手腕上的水珠。
男生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挠了挠头，没话找话似的：“我叫林野，就住这附近。”
“苏砚。”
“苏砚……”林野念了遍这个名字，眼睛亮了亮，“挺好听的。
你是刚下班吗？
看你穿得挺正式。”
苏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原身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现在湿了半截，确实有点“上班族”的样子。
他嗯了声：“刚忙完。”
林野“哦”了一声，没再问，却开始盯着亭外的雨发呆。
雨幕把远处的路灯晕成一团团模糊的光，他的影子被灯光投在亭壁上，肩膀微微垮着，看着有点落寞。
苏砚注意到他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团，像是张宣传单。
“在找工作？”
苏砚随口问了句。
林野愣了一下，把纸团展开——是张招聘启事，上面“服务员”三个字被圈了圈，又被划掉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纸团重新攥起来：“嗯。
高中毕业没多久，想找个正经活，可人家要么要经验，要么要文凭。”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刚才去看了家火锅店，说招服务员，包吃住……可我不想干这个。”
“为什么？”
“我哥在国外，”林野抬起头，眼睛里突然有了点光，“在那边的汽车厂上班，说能托关系带我进去，先从学徒做起，以后能学技术。
那边工资高，干两年就能攒点钱，比在这耗着强。”
“那挺好的。”
苏砚看着他眼里的光，想起自己刚毕业时，也有过类似的期待。
“好是好，”林野的光又暗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的木纹，“可去那边要路费啊。
我爸妈走得早，跟哥相依为命，他刚去那边半年，还没站稳脚跟，寄回来的钱只够我吃饭。
我算了算，还差小一半呢。”
他说着，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在路边转了半天，想找个能预支工资的活，问了三家，都把我赶出来了。”
雨还在下，亭子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远处偶尔驶过的车声。
苏砚看着少年泛红的耳尖，明明比自己高大强壮，说起烦恼时，却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兽。
他突然想起原身手机里那个“加油”便利贴。
“国外交流方便吗？”
苏砚换了个话题。
“方便！”
林野立刻接话，眼里的光又亮了些，“我哥说那边都讲中文，连路牌都是双语的，他去了根本不用学外语。
他还说，现在好多外国人都在学中文呢，说咱们这边发展快。”
苏砚笑了笑。
这个世界的设定倒是省心。
林野看着他笑，突然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说完又觉得唐突，赶紧别过脸，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苏砚没接话，只是把手里那把坏了的伞往旁边挪了挪，让两人之间的空间更宽敞些。
雨势好像小了点，不再是刚才那种凶猛的样子，变成了绵密的雨丝。
叮——检测到林野对宿主好感度提升，当前状态：“较深”。
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距离目标还有距离，但宿主加油哦！
苏砚没理会系统。
他看着亭外渐渐亮起来的路灯光，对林野说：“刚才我帮一家火锅店改了宣传方案，老板说要请我吃饭。
那家店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林野猛地转过头：“真的？”
“他们可能需要个帮忙打理后厨的，不算纯服务员，能接触到食材和流程，”苏砚回忆着张总的语气，“张总看着是个实在人，你跟他说清楚情况，说不定……”他没说完，但林野己经懂了。
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被雨洗过的星星。
“谢谢你！
苏砚！”
林野站起身，又有点犹豫，“我、我明天去问的话，能提你的名字吗？”
“可以。”
雨渐渐停了，云层里透出点微弱的月光。
林野把招聘启事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虽然后背湿了，但前襟还算干爽。
“你伞坏了，这个给你挡挡露水。”
他把外套递过来，语气很坚持，“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走五分钟就到。”
苏砚看着那件带着少年体温的外套，没拒绝，接过来搭在胳膊上。
林野冲他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跑进雨幕里，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他喊：“我明天一定能行的！”
苏砚站在亭子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回走。
胳膊上搭着的外套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很干净。
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清辉落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泛着微光。
宿主！
林野对你的关注度己经到“熟人”啦！
系统兴奋地说，新手任务进度过半咯！
苏砚摸了摸外套的布料，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今晚的月光，好像比来时亮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