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绣娘
灯笼下站着个梳双丫髻的绿衣婢女，绣鞋沾着新泥，怀里抱着鎏金手炉。
"公子可是赴考举子？
"婢女声音像浸了蜜糖，"前头十里没有宿头，我家夫人请您到庄上歇脚。
"她抬手引路，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响，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是幅未完成的百鬼夜行图。
书生跟着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出现灯火通明的宅院。
朱漆大门贴着褪色喜字，门环上缠着几缕干枯的合欢花。
穿堂风掠过时，洛清河闻到浓重的沉香味，混着某种***的甜腻。
"寒舍简陋，让公子见笑。
"正厅端坐的美妇人起身相迎，满头珠翠在烛火中泛着幽蓝。
她身后站着十二名绣娘，个个手持绷架，绣面上的人像竟与洛清河有七分相似。
婢女端来描金瓷碗，血燕窝里沉着颗***东珠。
洛清河用汤匙轻搅，瞥见碗底映出张溃烂的脸——美妇人的倒影没有眼珠。
"夫人这绣屏好生别致。
"书生突然指向梁间悬挂的百子千孙帐，"只是这些婴孩怎的都在流泪？
"美妇人指甲暴长三寸，厅中烛火齐齐变绿。
绣娘们发出吃吃的笑，手中银针突然化作白骨："好个机敏的书生，且看你破不破得这千魂嫁衣阵！
"#### 诡绣迷踪洛清河掀翻八仙桌，燕窝泼在绣屏上顿时腾起青烟。
美妇人皮囊如蝉蜕般脱落，露出森森白骨，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蜈蚣："奴家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纯阳命格的郎君..."书生疾退三步，怀中《山河志异》哗啦啦自动翻页。
书页间蹿出道青光，化作执剑青年虚影："好重的怨气！
这是湘西失传的鬼绣术！
"白骨夫人尖啸着甩出水袖，漫天红绸如血浪翻涌。
青年虚影挥剑斩断绸缎，断口处竟渗出黑血："她在用嫁衣拘魂！
快找阵眼！
"洛清河滚到绣架旁，发现所有绣像都在改变姿态。
最早那幅人像己绣到他腰部，银针正自动勾勒衣摆纹样。
书生咬破指尖在绣布画符，人像突然发出惨叫，整张绣布腾空飞向白骨夫人。
"你竟会祝由科？
"骨爪捏碎绣布，七十二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
灯笼上映出的女子都在重复同一个口型："找线头..."青年虚影渐淡："西南离位！
"洛清河扑向描金屏风，扯住屏风角落的流苏猛地一拽——整座宅院开始坍塌，露出真实景象：荒草丛生的乱葬岗上，数百具新娘尸骨被红线缠成茧状。
#### 红线牵魂白骨夫人浑身红丝暴长："那年我穿着亲手绣的嫁衣等情郎，等来的却是灭门惨祸..."她胸腔里飞出团磷火，映出当年场景：送嫁队伍在山道遭遇流寇，新娘被***致死前咬断舌根，以血为线绣下诅咒。
洛清河撕开衣襟，露出心口朱砂符："所以你拘了三百新娘魂魄，用她们的精血滋养怨气？
"《山河志异》突然爆出金光，书页间飘出无数光点，竟是历代书生收集的善念。
青年虚影重新凝实："以文脉正气，破邪祟怨气！
"剑光如银河倾泻，斩断所有红线。
新娘魂魄化作流萤，其中一抹碧光没入洛清河手中书卷。
晨曦穿透薄雾时，乱葬岗上开出大片彼岸花。
书生抖落衣摆露水，见书卷新添了页插图：绿衣婢女在花丛中回眸浅笑，腕间刺青变成了并蒂莲。
#### 尾声三月后，洛清河在扬州书肆见着幅湘绣。
绣娘低眉轻笑时，翡翠镯子撞出熟悉的清响。
她将新绣的《山河图》递来，右下角藏着个极小的书生剪影，正在桃花树下展卷而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