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吃、一个洗,蹲完局子杀晦气。
林厌生眉心微蹙,推开白鸡蛋:“吃伤了。”
方文说也是,这玩意儿要有用,你哪能动不动吃上皇粮。
林厌生笑得痞,颧骨处的红痣分外惑心。
他双手泡进柚子水里,搓洗一番,指间几道月牙形状的烫伤。
“生哥,怎么不带逢春?”
方文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有意提及。
林厌生觑他一眼:“话多。”
“哟,逢春儿回来啦?”
波丽大拇指与食指捏住烟,她眼波潋滟,自有风情万般。
她是在水一方的头儿,日语是妈妈桑,手底下好些干儿子、干女儿。
在江城可谓是风光无两。
林厌生抽了两张纸擦手:“方哥,要不你去接?”
他这话一出,傻子都知道林逢春回江城了。
方文开了瓶酒,推到林厌生手边:“不了不了。”
夜间的大排档,烟熏火燎的。
霓虹灯绚烂而迷幻,像上个时代的旧梦。
混混们围坐在折叠的方桌,插科打诨、闲聊过往。
他们这群人,都叛逆过,打架斗殴、拉帮结派,但没伤天害理。
能伤天害理那群,都有家里托底,混到京城、国外了。
低一等的贫民混混,现实生活早把他们打回父辈们的路。
像他们这种平民混混,混迹在夜场,搞个小老板当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老王、眼镜、滑头合资的酒吧,利润可观,前几天有人打架,停业整改;莽哥的歌舞厅倒了,他还有网吧;虎子夕阳红KTV,老头老太一堆,他混进去毫无违和,天天跟养老似的。
林厌生唯独比不上波丽。
他有七家棋牌室,几十张桌,按打牌大小收钱。
他不定期在任意一家棋牌室玩赌,条子往往摸不准地儿。
方文是他生意的二把手,他学生时代的同桌、兄弟。
喝得正在兴头上。
方文爆出猛料。
他说生哥某次和他们喝酒,他啤酒里有味精,是林逢春偷偷加的。
在座都知道,就林厌生不知道。
“我艹我记得!”
波丽笑得烟都夹不稳,“逢春儿说那两样东西混一起是X药。”
林厌生颌面肌肉紧绷,烟酒浸过的嗓音有些哑:“假的。”
林逢春做实验把他当小白鼠。
X药纯属扯犊子。
那酒喝得口渴而己。
“生哥说假,那肯定假!”
众人打趣道。
这事实在是荒唐,但的确是林逢春的作风。
众人换了好几个话题,可绕不过林逢春。
她现在是混得最上得台面的,小有名的调查记者。
前几年在京州报社报道的《中国妇女贩卖链条》,他们这群混混都看过。
林厌生话不多,基本都是听别人说。
他狠劲儿嘬着烟头,靡乱的光落在他亦正亦邪的面庞。
他续了一根又一根续烟,烟蒂在他脚边堆成小山。
*不知何时,夏栀站他身边。
忽然夺走他指缝间的烟。
林厌生瞥一眼那只手,眉头拢紧:“你怎么来了?”
夏栀红唇抿住烟头,吸一口,有些呛,烈得皱眉。
她衔住烟,踢了张红色塑料凳,挨着波丽坐,她倚在波丽肩膀,神情媚而慵懒。
她撅着下巴问:“干妈,逢春是谁呀?”
前两年夏栀在夜场,认了波丽当干妈,卖酒时偶遇林厌生。
那时她十五,走投无路。
林厌生演一出救风尘,资助她高考、上大学。
波丽知道她属意林厌生,也有意撮合。
波丽端起酒杯,喂到夏栀嘴边:“生哥他妹,可有意思的女孩儿。”
“他俩像仇家,老不对付,天天气得生哥跳脚。”
夏栀眉梢往上轻挑,睇一眼林厌生。
她打听过林厌生的故事,父母死的早,十几岁养妹妹。
“生哥,你妹妹很不听话吗?”
夏栀两瓣红润的唇肉,咬住杯口,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那吞咽的动作,很重,琥珀色液体塞满她的喉咙,欺得她眼尾泛红,欲色满满。
林厌生没承话,慢条斯理喝酒,可眼底透出不耐烦。
方文见状,在旁打圆场,说夏栀从良,波丽损失一员大将。
众人也附和道,这酒喝了个深喉啊。
“生哥,小孩不懂事。”
波丽拍一下夏栀的手背,“向生哥敬酒。”
夏栀孩子似的吐出舌尖,指缝夹着烟,端起酒杯:“生哥,我错啦,再也不敢了。”
林厌生微眯眼眸,看向夏栀指缝间的猩红明灭。
夏栀有眼力见儿,她丢下烟头,脚尖用力碾了碾:“生哥,我真的错了。”
她有烟瘾,混夜场混的。
夺烟是有意挑逗他,喝酒也是。
林厌生隔空与她碰杯,凉酒穿喉而过。
他忽然说:“你等会儿跟我车走。”
某种成年人的暗示。
夏栀愣住,他怎么答应了。
波丽比她反应快:“愣着干嘛,坐生哥边上去啊。”
几双眼不怀好意地笑,起哄的,说荤段子的。
赌生哥能干几次。
夏栀毕竟是波丽教出的妞儿,那可有看家本领。
江湖人称水娃,男人恨不得死她裙底下。
这会儿话题围绕他俩,谁也不提林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