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机械残骸中的新躯体
空气里混杂着防腐剂和金属锈蚀的冰冷气味。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右腕绷带下的灼痛并未因警报解除而平息，反而随着体育馆内那滴污染液的暴露，隐隐带着一种被窥视的悸动。
“激活第二分身，需接触深渊生物作为媒介。”
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盘旋。
接触深渊生物？
那无异于找死。
秦默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自嘲弧度。
他闭上眼，尝试将意识沉入那九个巨大的轮盘。
这一次，代表赛博位面的轮盘主动亮起，发出幽蓝色的数据流光，一股比上次更加强烈的吸力瞬间攫取了他分裂的意识！
意识仿佛被塞进了一个生锈的罐头。
秦默“睁开眼”，视野是破碎的、布满雪花噪点的画面。
他转动着沉重的金属头颅，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映入眼帘的是地狱般的景象：堆积如山的飞船残骸扭曲变形，如同巨兽的骸骨；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散发着金属粉尘和化学废料的恶臭；地面上遍布着泛着诡异绿光的酸雨坑洼，升腾着腐蚀性的蒸汽。
他“看”向自己——一具型号为TX-7的废弃工程机器人。
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着纠缠的电线和液压管；胸口代表能源核心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红光，显示12%；视觉传感器只有一个还能勉强工作，分辨率低得可怜。
本体指令：生存72小时。
探索可用资源。
冰冷的系统信息流在核心处理器中浮现。
生存。
秦默控制着这具残破的躯体，迈出沉重的第一步。
金属脚掌踩在松软的金属垃圾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
他利用仅存的视觉传感器，艰难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巨大的星舰引擎残骸，断裂的殖民船龙骨，废弃的战争机甲躯壳……这地方像被宇宙遗忘的垃圾场，埋葬着无数文明的碎片。
突然，破损的镜头捕捉到一抹异样的反光。
它嵌在一艘严重损毁的星舰引擎残骸深处，被扭曲的金属板半掩着。
那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蓝色金属碎片，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一种与周围废铁截然不同的质感。
秦默（TX-7）驱动着残躯靠近，右臂的工程钳费力地撬开碍事的金属板。
扫描启动：未知合金。
密度：极值（估算为标准钛合金7倍）。
硬度：无法穿透。
暂命名：振金。
军用级材料！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这或许是活下去的关键。
工程钳小心翼翼地夹住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
现实中的秦默猛地睁开双眼，左眼是昏暗的地下室景象，右眼却瞬间被无数扭曲的数据流和破碎的垃圾星画面覆盖！
视野被强行分割的痛苦让他闷哼一声，太阳穴如同被钢针穿刺，腕间的星蚀纹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这是强行维持意识同步、跨越维度传输信息对精神力的巨大消耗。
“呃……”他扶住冰冷的操作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试图压制那股撕裂般的头痛和神经灼痛。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秦默强行切断了对赛博分身的视觉同步，右眼的混乱景象瞬间消失，但剧烈的头痛和鼻腔内的温热感并未消退。
他迅速抹了一把鼻子，指尖染上鲜红。
门被推开一条缝，林薇薇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银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
“秦默，你的血液和组织样本初步分析报告。”
她走进来，视线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和鼻下未擦净的血迹，声音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结果显示，你体内存在一种极其活跃的、未在任何数据库登记的能量源，其波动模式具有高度侵略性和污染性特征，疑似……”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秦默在她递出报告的瞬间，突然伸手去接。
他指尖残留的一点鼻血，随着动作，极其细微地蹭在了报告纸页的空白边缘。
那滴血珠，在接触到纸面的刹那，竟像活物般微微向内收缩了一下，边缘呈现出一种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墨蓝色微光，勾勒出的形状……隐隐与他手腕上的星蚀纹路有几分相似！
这变化稍纵即逝，快得连林薇薇都只是捕捉到一丝异样感，血珠便己渗入纸张，只留下一个普通的暗红色小点。
“疑似什么？”
秦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若无其事地接过报告，目光落在那个不起眼的血点上，随即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薇薇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疑似与深渊污染同源，但能量层级和结构模式都更……原始和复杂。
我需要更多的样本和更深入的扫描。
你刚才……精神力透支，老毛病。”
秦默打断她，语气平淡，将染血的报告随手放在操作台上，“报告我待会儿看。
谢谢。”
林薇薇看着他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抿了抿唇，最终没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秦默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份报告上，确切地说，是落在那个不起眼的血点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
意识重新连接赛博分身TX-7。
就在秦默（分身）刚刚将那块珍贵的振金碎片藏进胸甲一个相对完好的夹层时，刺耳的引擎轰鸣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噪音由远及近！
三台锈迹斑斑、涂满狂野涂鸦的改装机甲，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从巨大的垃圾山后冲了出来！
它们体型比TX-7庞大得多，虽然同样破旧，但武器系统明显更完善。
为首的机甲扬声器里发出沙哑的电子音：“废铁！
把你找到的好东西交出来！
锈帮看上了！”
扫描：“锈帮”拾荒者。
武装：实弹机枪x3，简易链锯x1。
威胁等级：高。
能源11%，机体残破。
硬拼是找死。
秦默（TX-7）的核心处理器瞬间高速运转，破损的视觉传感器飞快扫视战场环境：左侧是流淌着强腐蚀性绿色液体的废弃酸雨输送管道，接口处有裂缝；右侧散落着几块巨大的磁悬浮货运托盘，虽然能量耗尽，但结构完整；头顶上方，垂挂着数根粗大的、包裹着破烂绝缘层的高压电缆，偶尔迸发出危险的电火花。
战术生成！
“想要？
自己来拿！”
TX-7发出合成的电子音，同时猛地启动推进器（虽然功率不足），一个狼狈的侧滚翻，冲向左侧的酸雨管道！
“找死！”
锈帮机甲狞笑着开火，实弹暴雨般倾泻而来！
就在子弹即将临身的瞬间，TX-7右臂的工程钳猛地挥出，精准地砸在酸雨管道那道裂缝上！
嗤——！！！
墨绿色的强腐蚀性酸液如同高压水枪般狂喷而出！
大部分射向追得最紧的两台机甲！
“啊！
我的关节！”
刺耳的金属腐蚀声和惊恐的电子尖叫响起。
两台机甲的腿部关节和武器系统瞬间被酸液覆盖，冒出滚滚白烟，行动立刻变得迟滞、失控，其中一台甚至因为关节卡死而摔倒在地！
第三台装备链锯的机甲见势不妙，绕开酸液范围，挥舞着轰鸣的链锯凶狠扑来！
TX-7不退反进，冲向右侧的磁悬浮货运托盘！
它用尽力气，将一块最大的、足有门板大小的合金托盘猛地掀起，竖在身前！
铛！
铛！
铛！
实弹子弹狠狠撞击在厚重的托盘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坑，但未能穿透！
链锯机甲己经冲到近前，巨大的链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劈下！
就是现在！
TX-7猛地将沉重的托盘向侧面一推，利用其惯性撞向链锯机甲，干扰其平衡。
同时，它仅存的右臂猛地向上探出，工程钳死死钳住头顶一根垂落的高压电缆！
滋啦——！！！
狂暴的电流瞬间通过工程钳导入TX-7的机体！
整个机器人剧烈颤抖，破损处爆出耀眼的电火花！
警告！
机体过载！
电路受损！
刺耳的警报在核心响起。
但这股被引导的、远超设计负荷的恐怖电流，也顺着TX-7的金属身躯，疯狂涌入了正与它接触的链锯机甲！
“呃……啊……”链锯机甲的电子眼瞬间爆出红光，全身抽搐，链锯失控地砍在地面上，溅起大片火花，内部电路发出噼啪的爆响，最终冒着黑烟彻底瘫痪！
战斗结束。
三台锈帮机甲，两台被酸液废掉行动力在地上挣扎，一台被高压电烧毁核心，冒着滚滚浓烟。
秦默（TX-7）也付出了代价。
强行引导高压电让本就残破的机体雪上加霜，多处线路熔断，能源指示掉到了9%。
他踉跄着走到那台瘫痪的链锯机甲旁，用工程钳粗暴地撕开它的胸甲，从中挖出一枚闪烁着稳定蓝光的、拳头大小的标准能源核心。
能源核心（完整度95%），预估可提供48小时续航。
系统提示。
他将这宝贵的能源核心小心地装入自己胸甲内预留的插槽（替换掉原本几乎枯竭的旧核心），能源指示瞬间跳升到59%。
又将链锯机甲上一些相对完好的装甲板和线路拆下，稍微修补了一下自己最严重的破损处，机体完整度勉强提升到41%。
最后，他紧紧握住了藏好的振金碎片。
地下室里，秦默忍着残留的头痛，拿起操作台上那块从分身视角“同步”过来的振金碎片（实物自然还在垃圾星）。
触手冰凉沉重。
他找来殡仪馆用于检测金属棺椁材质的便携式密度仪。
检测头对准振金。
滴！
密度检测：7.21倍于标准钛合金。
误差值：0%。
冰冷的数字印证了分身的扫描。
这密度，简首匪夷所思。
嗡嗡……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震动，是林薇薇发来的加密信息：“初步分析你描述的那种‘振金’内部结构。
远程光谱扫描显示（基于你提供的能量特征模型），其原子排列内部存在量子层面的异常蚀刻痕迹，像……某种极其精密的坐标定位码。
小心，这种级别的技术，来源不明，危险等级极高。”
秦默眼神一凝。
坐标？
他立刻从操作台下翻出一个老式的光学显微镜——这是他处理一些特殊遗体时偶尔用到的工具。
他将振金碎片固定在载物台上，调整到最大放大倍数。
显微镜的目镜里，幽蓝的金属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如同天然晶格般的复杂纹路。
而在这些纹路的最深处，几个极其微小的符号被蚀刻在晶格节点上！
它们并非地球己知的任何文字，形态扭曲而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几何美感。
Z-03Δ秦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符号的结构……与他手腕上那闪烁的星蚀纹路，竟有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相似性！
是巧合？
还是……嗡——！！！
一股突如其来的高热从指尖下的振金碎片上爆发！
那块坚不可摧的金属瞬间变得滚烫赤红，温度在眨眼间飙升到足以融化钢铁的程度！
刺目的红光从碎片内部透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警告！
检测到高能反应！
自毁协议激活！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提示音仿佛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同时，一个倒计时的虚拟影像强制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71:59:5971:59:58……几乎是同时！
呜——呜——呜——！
比体育馆那次更加凄厉、更加急促的深渊警报，猛地划破了滨海市黄昏的天空！
秦默猛地抬头，即使在地下室，也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微弱震动。
个人终端上自动弹出紧急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紧急播报！
西郊二级深渊裂隙能量读数异常飙升！
空间稳定性急剧恶化！
深渊裂隙己扩大至Level 2！
重复，扩大至Level 2！
侦测到更强能量波动正在接近！
所有城防部队最高戒备！
市民请立即前往指定避难所！
立即！”
窗外的天空，被西郊方向涌来的、更加浓郁粘稠的暗红色光芒所浸染，仿佛流淌着污血。
深渊的嘶吼，仿佛近在咫尺。
秦默低头，右手紧紧握着那块滚烫、散发着致命倒计时红光的振金碎片，左腕绷带下的星蚀纹路，在深渊警报的红光和振金碎片的赤芒交相辉映下，不安地、剧烈地搏动着。
视网膜上，两个刺目的倒计时在疯狂跳动：振金自毁倒计时：71:58:47深渊裂隙能量峰值预计抵达：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