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痕鉴:司马悦断案记北魏景明三年春,豫州上蔡县。晨雾尚未散尽,
县衙前的鸣冤鼓便被擂得震天响。县令司马悦刚更衣毕,闻声蹙眉,快步走向公堂。
这位年方三十的司马县令,虽出身名门,却无纨绔之气,自赴任以来以明察秋毫著称。
堂下跪着个老农,衣衫褴褛,涕泪横流:“青天大老爷!小民张老五,今早去邻村送柴,
路过董家宅院,见门扉洞开,进去一看...董员外他、他倒在血泊中,早已气绝多时了!
”司马悦神色一凛:“命案现场可曾动过?”“小民不敢!当即退出喊人,
左邻右舍都已到场作证。”“甚好。”司马悦起身,“备轿!速往现场!
”董宅位于城东永宁坊,青砖灰瓦,算得上殷实之家。此刻宅外围满了百姓,议论纷纷。
司马悦下轿,目光如电扫视周遭,百姓纷纷噤声让道。院内景象惨不忍睹:董其昌仰卧厅堂,
胸前插着一柄匕首,血流满地。桌上酒菜尚温,似是宴客方毕。司马悦蹲身细察,
见死者右手紧握,指缝间似有异物。“昨夜何人当值?”司马悦问里正。
里正忙答:“是更夫赵五。他说三更时分见董宅灯火通明,似有宾客未散。
”司马悦命仵作验尸,自己则在院中仔细勘查。忽然,
他目光停在窗下一处模糊的脚印上——那脚印沾着特殊的红褐色泥土,
与院中青砖上的普通黄土截然不同。“此泥非凡土。”司马悦自语,
小心刮取样本用绢布包好。又见凶器匕首柄上亦沾着同样红泥,心中已有计较。回到县衙,
司马悦立即升堂问案。首先传唤的是董其昌的独子董孝文。这书生面色苍白,眼带泪痕,
跪地泣道:“家父昨夜确在家中宴客,请的是城南布商胡万三。晚生因明日要赴州学考试,
早早在书房温课,并未参与宴饮。”“可曾听闻异响?”“约莫子时,听得前厅有争吵声,
晚生以为常事,未加理会。后来声响渐息,
便睡下了...”司马悦又问:“家中可有余财丢失?
”董孝文迟疑片刻:“家父卧房箱笼似被翻动,但钱财并未短缺。
只是...家中祖传的一块和田玉璧不见了。”接下来传唤的是布商胡万三。
这胖子满头大汗,一进门就扑通跪地:“大人明鉴!昨夜小人确在董家饮酒,
但亥时便告辞了!走时董员外还好端端的!”司马悦不动声色:“可有人证?”“有有有!
小人家的车夫和门房都可作证!”“饮酒时可曾发生争执?
”胡万三擦汗:“这个...董员外想低价收购小人的一批绸缎,小人未应,确有些口角,
但绝无杀人之心啊!”司马悦命胡万三抬起脚来,见其鞋底沾着寻常街市黄土,
与现场红泥不符,便暂时让他退下。案情陷入僵局。司马悦沉思片刻,
忽问董孝文:“令尊可还有其他仇家?”董孝文犹豫道:“家父为人谨慎,
唯有...唯有前日与城西铁匠王二发生过争执。”“所为何事?
”“王二欠家父十贯钱久未归还,家父前日去讨要,二人当街争吵,
王二还扬言...扬言要报复。”司马悦立即派差役传唤王二。不多时,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被带到堂前,满面虬髯,目露凶光。“王二,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司马悦厉声问。“在家睡觉!”王二粗声回答。“可有人证?”“俺光棍一条,谁给作证!
”司马悦命其抬脚,差役却报:“大人,他脚上穿的是新鞋,鞋底干净无泥。”司马悦蹙眉,
正待再问,忽见堂外一个瘦小身影闪过,似在窥探。差役眼疾手快,
当即擒住带入堂前——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你是何人?
因何窥探公堂?”司马悦问。少年瑟瑟发抖:“小人...小人李狗儿,
是董家的帮工...有要事禀报...”司马悦屏退左右,独留少年问话。
李狗儿颤声道:“昨夜小人起夜,见...见董公子悄悄从后门回来,
衣襟上沾着血迹...”司马悦大惊:“你可看清了?”“月光很亮,看得真切。
董公子还塞给小人几个铜钱,叫小人莫要声张...”案情顿时复杂起来。
司马悦命人先将王二收监,又传董孝文问话。谁知差役来报:董孝文已不知去向!
司马悦拍案而起:“全城搜捕!另传令四门,严查出城人员!”整个上蔡县沸腾起来。
百姓议论纷纷,都说董孝文弑父潜逃,天理难容。唯有司马悦默坐书房,
对着那包红泥苦思冥想。“此泥色泽特殊,必非寻常之地所有。”他唤来老衙役问,
“县中何处有红土?
”老衙役思忖道:“城北乱葬岗、城南砖窑场、还有...城西铁匠铺后山确有红土。
”司马悦眼睛一亮:“速取这三处土样来比对比对!”土样取回,与案发现场红泥一一对比,
竟无一相符。司马悦不禁失望,案情再度陷入迷雾。次日清晨,
忽有差役来报:在城西破庙中发现董孝文!司马悦立即赶往,见董孝文蜷缩在神像后,
面色惨白,精神恍惚。“为何潜逃?”司马悦问。董孝文泣不成声:“那李狗儿诬陷于我!
那夜我确实外出,却是去...去私会柳家小姐。若此事传出,不仅损她名节,
我也再无颜面见人...”司马悦命人暗中查访,果有更夫见董孝文夜入柳家后巷。
而柳家小姐的丫鬟也证实,那夜确与董公子相会,亥时方归。
此时仵作呈上验尸格目:董其昌死于子时正,而董孝文亥时即离开柳家,时间不符。
且柳家位于城东,与董宅相距甚远,董孝文不可能片刻往返。案情再次回到原点。
司马悦独坐书房,将现场证物一一摆开:带血匕首、红泥样本、死者手中异物...忽然,
他注意到死者紧握的右手似有异常。小心掰开僵硬的手指,
只见掌心紧攥着一缕丝线——是罕见的靛蓝色锦丝,并非寻常百姓所用。
“立即查访全县绸缎庄,看谁家近日卖出过这种锦缎!”司马悦下令。三日过去,
查遍全县绸缎庄皆无所获。司马悦愁眉不展,信步走出县衙,不觉来到城西铁匠铺附近。
忽然脚下一滑,低头看去,竟是踩到了一片红泥——与案发现场一模一样!司马悦大喜,
循迹寻去,发现这红泥来自铁匠铺后一条偏僻小径。他细心采集样本,忽见泥中有隐约脚印,
似是匆忙中留下。回到县衙,司马悦立即提审王二。这次他命王二脱下新鞋,
仔细检查鞋底缝隙,果然刮出少许红泥!“王二!这红泥从何而来?”司马悦厉声问。
王二面色大变,支吾不言。司马悦又出示那缕靛蓝色锦丝:“此物是在死者手中发现,
你可认得?
时瘫软在地:“大人明察...这、这是小人衣袍上的...”原来那夜王二确去董家寻仇,
但到时董其昌已死。他见仇人毙命,一时贪念起,潜入卧室搜寻借据,
却被董其昌临死抓住衣角,扯下一缕丝线。惊慌中他落荒而逃,新鞋沾上了小径红泥。
虽然排除了王二作案的可能,但真凶依然逍遥法外。司马悦重新梳理案情,
忽想起一个重要细节:胡万三的车夫曾说,那夜接主人回家时,
见有个黑影从董家后院翻出...司马悦立即再审胡万三,细问那黑影形貌。
胡万三回忆道:“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觉那人身形矫健,似习武之人,
腰間还挂着个闪亮物件...”“闪亮物件?”司马悦追问。“像是...像是铜牌之类,
反着月光。”司马悦心中一动,想起县中镖师、衙役等多佩铜牌。
立即下令排查全县佩铜牌者昨夜行踪。三日过去,竟无一符合。案情再度陷入僵局。
司马悦夜不能寐,起身重阅卷宗,忽目光停在“和田玉璧”四字上——董家祖传玉璧失踪,
却无人追查?他立即传唤董家老仆。老仆道:“此玉璧乃传家之宝,员外平日秘不示人,
唯有至交好友曾见过。”“都有谁见过?
”“胡万三老爷、县学周教谕、还有...还有镖局的赵总镖头。
”司马悦立即派人暗查赵总镖头。得知赵镖头近日突然阔绰,还去赌坊还了旧债。
更可疑的是,案发后他称病闭门不出。司马悦假意请赵镖头来衙商议镖银护送事宜。
赵镖头不得不来,司马悦注意到他脚步轻健,毫无病态,腰间果然佩着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