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份文件被两根纤细的手指推到桌子中央。A4纸在光滑的黑檀木桌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精准地停在男人面前。

“签了它。”

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没有温度。秦知喻坐在对面，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西装，衬得她皮肤近乎透明。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她是启星科技的掌舵人，是金融杂志封面上那个被称为“冰山女王”的女人。

此刻，她正用审视项目风险的目光，审视着她名义上的丈夫，沈砚。

沈砚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指捏起桌上的合同，慢悠悠地翻看着。他穿得倒是居家，一件宽松的棉质T恤，领口有点旧了，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慵懒的性感。

“《婚内财产及行为约束补充协议》……3.0版？”他轻笑一声，声线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秦总，我们结婚才三个月，协议都更新到第三版了。你们公司产品迭代都没这么快吧？”

秦知喻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第二版协议，你上周违反了两次。一次是未经允许进入我的书房，一次是用我的私人杯子喝水。”

“哦，”沈砚拖长了调子，“书房我认，毕竟是商业禁区。但杯子？秦总，法律没规定夫妻不能共用一个杯子吧？我们好歹有证。”他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低调的铂金戒指。

那枚戒指，像个冰冷的手铐，时刻提醒着他们这段关系的本质——交易。

三个月前，秦知喻的爷爷，启星科技的创始人病危，留下遗嘱，她必须在半年内结婚，并维持至少一年的稳定婚姻，才能顺利继承全部股权，否则大部分股权将由她那位野心勃勃的二叔代管。

于是，就有了沈砚。一个身世清白、背景简单、急需一笔钱的男人。秦知喻用一千万，买了他一年的时间。

“协议新增条款，”秦知喻无视他的调侃，语气平铺直叙，像在宣读一份产品说明书，“第十三条：非必要情况下，双方肢体接触距离不得少于五十厘米。第十四条：禁止任何形式的、带有感情暗示的称谓，如‘老公’、‘老婆’。第十五条：甲方情绪不佳时，乙方应主动保持三米以上距离，并停止一切语言交流。”

沈砚的眉梢挑了起来。他放下协议，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那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的脸凑近了些。

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三十厘米。

他盯着秦知喻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秦总，你这是……在害怕？”

秦知喻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迅速向后靠在椅背上，拉开距离，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冰冷：“我只是在规避风险。任何可能影响协议稳定性的情绪波动，都必须被量化和禁止。”

“情绪？”沈砚笑了，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放心，我对一座冰山产生不了情绪。我只对你那一千万有情绪。”

这句话成功地让秦知喻感到了冒犯，但同时也让她安心。

她要的，就是一个纯粹的、没有感情牵扯的合作者。

“那就好。”她颔首，将一支万宝龙的钢笔推过去，“签字。”

沈砚拿起笔，却没有立刻签名。他转着笔，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像是带着钩子，刮过她的皮肤。

“秦总，协议里只规定了我的义务，是不是也该加一条你的？”

“比如？”

“比如，”他慢条斯理地说，“乙方在完美履行协议期间，甲方是否应考虑……支付一点‘绩效奖金’？”

秦知喻皱眉：“一千万还不够？”

“当然不是现金，”沈砚的笑容加深，带着一丝邪气，“比如，秦总偶尔对我笑一下？你看，你总这么板着脸，邻居都以为我被你家暴了。”

秦知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笑？她已经忘了上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自从爷爷病倒，二叔在公司内外虎视眈眈，她每天都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你的要求，不在协议范围内。”她冷冷地拒绝。

“真可惜。”沈砚耸耸肩，不再纠缠。他低下头，龙飞凤舞地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迹未干，他将文件推了回去。

“合作愉快，我的……甲方。”他刻意加重了“甲方”两个字，像一种无声的嘲讽。

秦知喻收回文件，看也不看他，起身走向二楼的书房。那里，还有一场跨国视频会议等着她。

走到楼梯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晚餐我不吃了。还有，明天我母亲会过来，我不希望她看到这份协议。”

“了解，”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岳母大人驾到，我会扮演好一个二十四孝‘软饭男’的角色。服务包您满意，不过……得加钱。”

秦知喻没有理会，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像她的心跳，永远精准，永远不会失控。

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一楼的一切。

沈砚靠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拿起秦知喻用过的那个杯子，杯壁上还残留着一点点水的温度。

他看着二楼书房的方向，眼神深邃。

“规避风险？”他低声自语，指腹摩挲着冰冷的杯沿，“秦知喻，你最大的风险……就是我啊。”

他起身，将那份签好的协议副本随手扔在茶几上，然后走进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盒快过期的牛奶。

沈砚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

一个代号为“先知”的联系人发来消息：“墨菲斯，‘衔尾蛇’有动静了，他们似乎在查启星科技的内部网络。和你有关？”

沈砚回复：“可能吧。帮我盯紧，任何试图靠近‘启示录’防火墙的IP，直接烧掉。”

“收到。你这金盆洗手，洗得也不怎么干净啊。给富婆当老公的感觉如何？”

沈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了秦知喻那双故作坚强的眼睛。

他敲下一行字：“比你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是的，有趣。这场以婚姻为名的交易，对他而言，更像一场高难度的攻防战。目标，是那座号称永不融化的冰山。

而他，沈砚，最擅长的，就是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