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锋把脸贴在宿舍铁窗上,数着对面厂房外墙脱落的瓷砖。
第三十七块,右下角有个烟头烫出的黑点,这个数字在他舌尖滚过七百三十遍。
"阿锋!
磨蹭什么!
"工头老张的吼声穿透铁门。
少年猛地转身,后腰撞到双层铁架床的横梁,闷响被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吞没。
十二张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浮动,像搁浅在沙滩的死鱼。
流水线的传送带在凌晨两点依然轰鸣。
阿锋站在注塑机前,右手机械地重复抓取动作。
塑料杯胚带着余温划过掌心,烫出的水泡已经结痂成茧。
三个月前他还会数经过的杯胚数量,直到某天发现计数到五万时传送带仍在转动,这个习惯就像他掌纹里的老茧一样被磨平了。
"新来的?
"背后突然响起沙哑的声音。
阿锋手一抖,杯胚掉进废料筐。
回头看见个佝偻着背的中年人,左眼蒙着纱布,右眼浑浊得像注塑机里冷却的塑料浆。
"王叔,您眼睛..."阿锋话没说完就被捂住嘴。
中年人枯瘦的手掌带着机油味,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污垢:"上个月模具爆炸,老板说医药费从工资扣。
"纱布边缘渗出黄褐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阿锋想起三天前见过的工资条:基本工资300,全勤奖50,伙食补助150。
父亲肝癌晚期的诊断书在裤兜里窸窣作响,那上面"手术费六万"的字迹被汗水洇得模糊。
**第二章 铁锈色的黎明**阿锋数到第三十八次模具撞击声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他借着晨光打量掌心的纹路,那些被塑料毛刺划出的伤***织成网,像老式收音机里纠缠的电路板。
王叔的纱布在第七天清晨变成了暗红色。
那天工头破天荒允许他们提前半小时下工,代价是取消当月全勤奖。
阿锋搀着王叔往宿舍挪动时,听见裤兜里钢镚碰撞的声响——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硬币,用塑料袋裹着塞在袜筒里。
"别管我。
"王叔突然攥紧阿锋的手腕,独眼里迸出奇异的光,"东南角围墙有截水管,上周暴雨冲塌的。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少年突起的腕骨,仿佛要把这句话烙进血肉。
凌晨三点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