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倒影己经恢复正常,但那一瞬间的画面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另一个自己戴上了面具,对着他笑。
"幻觉,都是幻觉..."愁萧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手腕。
药效可能过了,他需要再吃一片。
医生说过,当那些"不存在的朋友"又开始说话时,就该吃药了。
他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面具上。
惨白的底色在水中显得更加瘆人,红色嘴角仿佛沾了血。
愁萧的手指悬在面具上方,颤抖着。
他应该把它扔了,或者交给警察。
但某种难以名状的冲动让他无法这么做。
"你舍不得我。
"面具似乎在低语。
愁萧猛地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衣柜。
一声闷响在空旷的化妆间里格外刺耳。
他必须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他抓起面具塞进背包最底层,用几件脏衣服盖住,仿佛在掩埋一具尸体。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愁萧的眼睑。
他***着翻了个身,头痛欲裂。
昨晚他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
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怎么都拼不完整。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愁萧伸手去够,胳膊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是剧院群发的消息:因赵经理不幸去世,今日演出取消,全体员工下午三点开会。
赵经理死了。
愁萧的胃部抽搐起来。
他记得花车上发生的事,记得自己把糖果塞进那张喷着酒气的嘴里...但那之后呢?
新闻说尸体失踪了,监控拍到一个小丑...愁萧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抬头时,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活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你看起来糟透了。
"镜中的自己突然说。
愁萧僵住了。
那不是他的声音,语调太高亢,太欢快。
"别紧张,老朋友。
"镜中的愁萧咧嘴一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只是来看看你睡得怎么样。
"愁萧一拳砸向镜子,玻璃裂成蛛网状。
鲜血从他的指关节渗出,滴在洗手池里。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那个声音现在来自他脑后,"尤其是当你打中的只是自己的倒影时。
""滚出去。
"愁萧咬牙切齿地说,"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笑声在浴室里回荡,越来越响,首到愁萧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声音戛然而止。
寂静中,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倒计时的秒表。
---愁萧迟到了半小时才赶到剧院。
前厅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员工,低声议论着什么。
他低着头快步走过,不想和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愁萧!
"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住他。
是财务张姐,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总爱用长指甲戳他的胸口。
"林总监找你,在道具室。
"愁萧点点头,转身往地下室走去。
身后传来张姐的嘀咕:"怪胎...听说昨天是他最后一个见到赵经理..."道具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
愁萧敲了敲门。
"进来。
"林总监的声音。
愁萧推开门,看到身材瘦高的林总监正跪在地上翻找一堆旧道具。
他西十出头,总是一身黑西装,员工私下叫他"乌鸦"。
"把门关上。
"林总监头也不抬地说。
愁萧照做了,心跳加速。
他注意到林总监身边放着一个熟悉的暗红色箱子——昨天在地下室见过的那个,盖子上刻着三角笑脸符号。
"赵德明死了,你知道吧?
"林总监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冷光。
愁萧的喉咙发干:"是...意外...""意外?
"林总监冷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警察刚来过,说尸体不见了。
监控拍到有人穿小丑服偷走了它。
"他逼近一步,"昨天***的小丑服只有一套,穿它的人是你。
"愁萧后退到门边,手指摸到了门把手:"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装了。
"林总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你拿了面具。
它在哪?
"愁萧的血液凝固了。
他怎么会知道面具的事?
"什么面具?
"他试图挣脱,但林总监的力气大得惊人。
"别玩这套!
"林总监的脸因愤怒而扭曲,"那东西很危险!
它会——"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总监的眼睛瞪大了,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把裁纸刀插在那里,鲜血正迅速染红白衬衫。
愁萧顺着自己颤抖的手臂看去,发现握着刀柄的正是自己的手。
"我...我没想..."他松开手,后退几步。
林总监跪倒在地,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吐出几个血泡。
他的手指向那个红箱子,然后无力地垂落。
愁萧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杀了人。
又一次。
但这次没有面具,没有"小丑"——只有他自己。
"做得好。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现在打开箱子。
"愁萧机械地走向红箱子,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沓发黄的纸张,最上面那张画着一个图案:无数小丑面具组成一个巨大的笑脸。
图案下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当演员戴上假面,假面终将吞噬演员。
"箱底还有一个小玻璃瓶,装着暗红色液体,像是凝固的血。
愁萧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他跌坐在地上,感到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
一抹,是血。
"愁萧?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呼唤,"林总监?
会议要开始了,你们在哪?
"愁萧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道具室后门。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在冲出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林总监的尸体静静躺在血泊中,而那个红箱子...不见了。
---楚瑜警官将照片一张张钉在案情板上:赵德明的尸体被摆成夸张的戏剧姿势,坐在剧院观众席中央,嘴角被人用利器割开至耳根,形成一个恐怖的小丑笑容。
"死亡时间确认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但尸体被移动过。
"她对着会议室里的同事们说,"法医在死者气管里发现了糖果,但致命伤是颈动脉被割断——在糖果窒息之后。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轻的实习警员问道。
楚瑜推了推眼镜:"仪式感。
凶手在表演。
"她指向另一张照片,"注意尸体摆放的位置和姿势——正对舞台,像是在观看演出。
还有这个..."她切换照片,特写尸体被割裂的嘴角,"专业手法,凶手可能有一定医学知识,或者..."她停顿了一下,"戏剧背景。
"会议室里一阵低语。
"还有一点。
"楚瑜调出一段监控视频,"昨晚医院停尸房的监控。
有人穿小丑服偷走了尸体,但三小时后..."下一段视频显示尸体又回到了剧院,"又被送了回来,摆成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变态。
"有人嘟囔道。
楚瑜没有回应。
她盯着赵德明尸体照片上那个被强行制造的笑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三年前那起案子——小女孩被割伤脸颊,嫌疑人始终没找到——伤口形状与这个如出一辙。
"查一下剧院所有员工的背景。
"她对助手说,"特别注意有精神病史或暴力前科的。
"助手点点头离开。
楚瑜继续研究照片,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尸体右手小指被切断了,但现场没有找到断指。
"凶手拿走了纪念品..."楚瑜喃喃自语。
这不符合一般连环杀手的模式,更像是...某种仪式。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新消息:城西废弃工厂发现一具男尸,初步确认是晨星剧院的林姓总监。
楚瑜抓起外套冲出门。
首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巧合。
---愁萧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里,盯着背包。
面具就在里面,他能感觉到它在"呼唤"自己。
外面的警笛声时远时近,己经持续了一下午。
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剧院打来的。
新闻推送不断跳出:"晨星剧院凶杀案"、"警方通缉可疑男子"...但最让愁萧恐惧的不是这些,而是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那个声音——小丑的声音。
它不再只是耳语,而是能完整地对话,甚至在他"睡着"时接管身体。
"你知道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的方法。
"声音低语道。
愁萧颤抖着拉开背包,手指碰到面具冰冷的表面。
一种奇异的平静立刻流过全身。
"戴上我,所有痛苦都会消失。
"声音诱惑道,"我会保护你。
"愁萧缓缓拿出面具,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它。
那夸张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软弱和恐惧。
"我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
"你是愁萧,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声音回答,"也是我——强大、自由、无所畏惧。
"愁萧的视线模糊了,记忆碎片再次闪现:妹妹尖叫着跑开,鲜血从她脸颊滑落;母亲失望的眼神;医生在病历上写下"解离性身份障碍"的诊断..."那不是你的错。
"声音温柔地说,"他们先伤害你的,记得吗?
妹妹偷看你的日记,母亲总是偏袒她...至于医生,他想用药物杀死我——杀死你真正的自我。
"愁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那天妹妹发现了他藏在床下的东西——那些被肢解的鸟和老鼠。
她威胁要告诉母亲..."她活该。
"声音变得冷硬,"所有伤害我们的人都活该。
"愁萧的手不再颤抖。
他慢慢将面具贴近脸部,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席卷全身。
痛苦、恐惧、愧疚——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力量和愉悦。
镜子里,小丑对他微笑。
"现在,"小丑说,"让我们去找那个多管闲事的女警察玩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