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摸到那把生锈的铁剑时,才七岁。那年宗门大选,
爹娘把攒了三年的辟谷丹全塞给弟弟,只给我揣了半块发霉的麦饼。山脚下的测灵石碑前,
弟弟测出上品金灵根的那天,娘抱着他哭成泪人,爹蹲在地上反复摩挲石碑上的刻痕,
像是在确认那行字会不会长腿跑掉。没人看我一眼。直到暮色漫上山头,
测灵的长老收拾法器要走,我才像块石头似的滚到石碑前。指尖刚贴上冰凉的石面,
那石碑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惊得长老摔了罗盘——竟是混沌灵根。"可惜了,是个女娃。
要是个男娃修炼此灵根倒快"长老咂咂嘴,"混沌根驳杂,修起来比废柴还慢,
不如留着给你弟弟炼丹时当药引。"爹娘的脸瞬间亮了。1青木门被推开时,
我正蹲在灶房刮锅底的锅巴。弟弟陈斗昌穿着新缝的锦缎道袍,
身后跟着两个穿灰衣的外门弟子,他们手里的藤条还在滴水,显然刚从河边回来。"阿姐,
师尊说我下月就能进内门了。"陈斗昌扬起下巴,袖口绣着的金线在油灯下晃眼,"他还说,
你的混沌根要是能剖出来炼药,说不定能助我突破筑基。"我捏着锅铲的手顿了顿。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眼底的贪婪像团跳动的鬼火。三年前我被留在外门做杂役,
每天劈柴挑水倒夜香,换来的月例全被爹娘拿去给弟弟买丹药。他们总说等砚之成了仙师,
就接我去内门享福。可上个月我撞见爹偷偷把我的血混进药汤里,
说是给弟弟 "中和灵根",才明白他们留着我,不过是把我当行走的药罐子。
"阿姐怎么不说话?"陈斗昌走近两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头发,"师尊说了,
剖灵根不会死,就是会变成废人。你反正也修不成仙,不如成全我。"我慢慢抬起头,
锅里的水正冒着白汽。外门弟子送来的伤药还在窗台上,昨天我挑水时被他们推下山崖,
摔断了三根肋骨,他们却说是我自己笨。"好啊。" 我笑了笑,把手里的锅铲递给他,
"你自己来剖,还是我帮你?"陈斗昌被我眼里的光吓得后退半步,
随即又梗着脖子道:"你以为我不敢?
等我告诉爹娘......""告诉他们你想现在杀我?" 我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柴堆,
干柴滚落的声响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去年你偷了内门师兄的玉佩,
是我替你顶罪被杖打三十;上个月你把师尊的丹炉炸了,是我替你跪在丹房外三天三夜。
陈斗昌,你觉得爹娘信你,还是信我这个随时能被剖掉灵根的 ' 药引 '?
"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我转身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窜得更高,
把他躲闪的眼神照得一清二楚。深夜的杂役房里,我摸着藏在床板下的铁剑。
剑是从后山的乱葬岗捡的,剑鞘早就烂成了泥,铁锈蹭在手上像干涸的血。
三年来我偷偷用精血擦拭剑身,那些驳杂的灵气竟在剑身上凝成了层淡淡的红光。
窗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把剑塞回床底。门被推开,娘端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进来,
脸上堆着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看来他还是想通了先一步告状去了。"菖蒲,喝了这碗汤,
明天让你爹带你去山下赶集。"她把碗递到我面前,
药味里混着股熟悉的腥甜 —— 是上次爹给弟弟 "中和灵根" 时,
我在药渣里闻到的味道。我盯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把我背在背上采草药,
那时她的头发还是黑的。"娘," 我接过碗,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手,
"您还记得陈家村的老槐树吗?那年我掉进水塘,是您跳下去把我捞上来的。
"娘的眼神闪了闪,别过脸去:"都多少年的事了...... 快喝吧,凉了就没用了。
"我仰头把药汤灌进嘴里,苦涩的液体含在嘴里时,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将药水对准她的嘴巴怼了过去。她的猛的一抖,药碗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
黑色的药汁溅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咽了几口下去。"这药里,放了多少化灵散?
" 我笑的时候,嘴角的血珠滴在她手背上,"是想让我灵根尽毁,还是直接死在杂役房里?
"她尖叫着甩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到门口。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根扁担,
眼里的狠戾像要吃人。"孽障!"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早知道你是这等祸害,
当年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扁担劈头盖脸砸下来时,我滚到床底抽出铁剑。
生锈的剑锋划过爹的小腿,他惨叫着摔倒在地。娘扑过来撕咬我的胳膊,
我反手用剑柄砸在她后脑勺上,她像袋米似的瘫了下去。陈斗昌被惊醒,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割去二人的舌头,随后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
床底那堆泛着绿光的骨头 —— 那是前几年被爹娘骗来 "给弟弟补灵根" 的远房表妹,
他们说她是病死的,其实是被活活抽了骨髓。"这些," 我踢了踢骨头堆,
"明天就该轮到我了,对不对?"陈斗昌 "哇" 地哭出来,转身想跑。我扔出铁剑,
剑锋擦着他的耳朵钉在门框上,几缕断发飘落在地。"想活命,就听我的。"我拔出剑,
走到他面前,"明天去告诉师尊,说爹娘要杀了你修炼魔功,是我趁他们不备偷袭才救了你。
"2爹娘被废去修为扔出山门那天,陈斗昌跪在执法堂前,哭着说要替爹娘顶罪。
长老们摸着胡须赞叹他仁孝,只有我知道,
他袖袋里藏着我给他的那截沾了化灵散的指甲 —— 那是我故意让娘抓伤时留下的。
没人怀疑我。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杂役女娃,怎么可能算计得了两个筑基期的修士?
我因功被分到了丹房做学徒,每天清洗药罐,研磨草药。丹房的刘长老脾气古怪,
却肯教我认药草。他说混沌灵根看似驳杂,实则能容纳万灵,只是没找到正确的修炼法门。
"可惜啊," 他摸着我的头叹气,"你要是个男娃,说不定能成大宗师。
"我把这句话刻在心里,像埋了颗种子。陈斗昌成了内门最受瞩目的弟子,
每次见我都昂首挺胸,仿佛我是路边的石子。可他夜里总偷偷来找我,塞给我些疗伤的丹药,
眼神里带着怯怯的讨好。"阿姐,等我成了仙师,
就......""就把我这混沌根剖了给你炼药?" 我打断他,把丹药扔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的根,自己护着。"他的脸涨得通红,转身跑了。我看着他的背影,
想起小时候他总跟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喊 "阿姐"。那时爹娘把唯一的糖给了他,
他却偷偷塞给我半块,说 "阿姐干活辛苦"。人心这东西,果然是会变的。三年后,
我靠着刘长老给的残卷,竟硬生生在混沌灵根里开出条修炼的路子。别人吸收天地灵气,
我却能吞噬药草的精魂,那些被视作废料的药渣,在我手里都能炼出淬体的药液。
刘长老发现时,惊得打翻了丹炉:"你这是...... 噬灵术?
"那是种被修仙界禁绝的邪术,修炼者需以生灵精魂为食,最终会被灵力反噬,爆体而亡。
"我没伤人。" 我摊开手,掌心躺着颗用废药渣凝练的丹药,"只是废物利用。
"刘长老盯着丹药看了半晌,长叹口气:"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这术法太过霸道,
你需得找个制衡之物。"他送给我块寒玉,说是能镇压噬灵术的戾气。我把寒玉贴身戴着,
冰凉的触感总能让我想起陈家村的井水,想起那些被扔在井边的女婴 —— 她们的骨头,
大概早就被水泡得发胀了吧。变故发生在陈斗昌结丹那天。他冲击金丹期时出了岔子,
灵根不稳,眼看就要走火入魔。宗主说需要至亲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稳住他的灵根。
爹娘早就死在了山下的乱葬岗,唯一的 "至亲",只有我。执法堂的长老们找到我时,
刘长老正替我挡着门。他须发皆张,手里的丹炉嗡嗡作响:"她是我丹房的人,
你们谁敢动她?""刘长老," 宗主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陈斗昌是我宗百年不遇的奇才,不能就这么毁了。陈菖蒲不过是个杂役,
用她一命换我宗未来,值得。"值得。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推开刘长老,走到执法堂前。陈斗昌躺在玉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看见我时,
眼里竟流露出丝愧疚。"阿姐......""想要我的心头血?" 我笑了笑,
拔出那把早已不生锈的铁剑,"可以,拿你的金灵根来换。"剑峰直指他丹田时,
宗主出手了。金丹期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我像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
却死死攥着剑柄不肯松手。"放肆!" 宗主的灵力撞在我胸口,
我喷出的血溅在陈斗昌脸上,"区区杂役,也敢觊觎上品灵根?""凭什么?
" 我擦掉嘴角的血,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凭他是男的?凭他爹娘把我当药引?
还是凭这狗屁宗门只看灵根不看人心?"陈斗昌突然哭了:"阿姐,我错了,
你别闹了......""我没闹。" 我看着他,眼神比寒玉还冷,
"当年你偷师兄玉佩时,我替你挨了三十杖;你炸了丹炉时,
我替你跪了三天三夜;现在你要我的心头血,我给你 —— 但你得记住,
这些不是你应得的,是我陈菖蒲赏你的。"我划破心口,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玉床上,
瞬间被陈斗昌的身体吸收。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而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倒下前,
我看见刘长老扑过来抱住我,看见陈斗昌睁大眼睛看着我,
还看见宗主嘴角那抹如释重负的笑。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命,真的这么贱。3再次醒来时,
我躺在辆颠簸的马车上。刘长老坐在旁边,正往我嘴里喂药。"我们这是去哪?
" 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离这越远越好。" 他替我盖好被子,
"你心头血流失太多,灵根受损,再待在宗门只会被人当成弃子。"马车外传来马蹄声,
陈斗昌的声音追了上来:"刘长老!阿姐!你们等等我!"刘长老骂了句 "孽障",
扬鞭加快了车速。可陈斗昌的灵力早已今非昔比,几个起落就拦在了马车前。
他穿着崭新的金丹道袍,腰间挂着宗主赏赐的玉佩,脸上却满是泪痕。"阿姐,我跟你们走。
"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把金丹废了,把灵根给你......""不必了。
" 我掀开车帘,冷冷地看着他,"你的灵根,我嫌脏。"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放下车帘,对刘长老说:"走吧,别让疯狗挡了路。"马车驶离官道时,
我听见他在身后哭喊:"阿姐!我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补偿你!"我笑了笑,没回头。
有些债,不是补偿就能还清的。我们在南疆的十万大山里住了下来。
刘长老用最后的积蓄在山脚下盖了间茅屋,每天带我采集草药,教我炼制毒丹。
他说混沌灵根虽不能修仙,却能容纳天下奇毒,或许能走出条不一样的路。"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