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井海王所熟悉的、任何一种江河该有的声响。
他悬立于黄河咆哮的中流,脚下墨玉色的圭板微微震动,其上原本温润流转的水系灵光正变得急促而混乱,尖针一样刺着他的掌心。
执掌四渎,统御天下水脉,已逾千年。
井海王见惯了大潮大汛,早习惯了江河那磅礴不羁的性子,但这一次不同。
这不是自然的喧嚣,是垂死的痉挛。
他奉玉帝法旨镇守于此,神念早已与这四条哺育华夏的血脉深深交融。
此刻,一种冰冷的割裂感正顺着无数水络逆冲而上,蛮横地撕扯着他的神源。
不是枯竭,是彻底的“断”与“腐”。
目光所及,黄水裹挟着罕见的腥臭泡沫,水色沉黯,竟泛着一种不祥的紫黑。
水流的方向也变得古怪,时而向东奔涌,时而毫无征兆地逆冲回溯,仿佛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巨蟒,正在绝望地扭动翻滚。
水面上,零星漂浮着东西,白得刺眼。
他凝神看去。
是鱼骸。
完整的骨架,保持着挣扎窜游的姿态,每一片细小的鳞片都还在,唯独失去了所有的血肉,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瞬间彻底吮吸殆尽。
不止鱼类,还有扭曲的虾壳、甚至还有误入水中的飞鸟细小的骨骼,密密麻麻,随着诡异的逆流上下沉浮。
死寂。
除了水流的咆哮,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息。
蛙鸣、虫嘶、舟楫号子、岸边人烟…那些属于江河的、嘈杂而鲜活的背景,全部消失了。
井海王的面容沉静如水,唯有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凛冽过冰川的寒意。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点湛蓝神光,凌空划出一道玄奥符文,低喝:“黄河水伯,速来见吾!”
符文没入浊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只有那股水络中断的撕裂感更加清晰。
他再次凌空书符,神光转为青碧:“济水水神,现身!”
无声无息。
“淮渎灵胥!”
依旧死寂。
符文的光芒如同石沉大海。
不是得不到回应,是那些与他神职相连、镇守各方的属下气息,正一个接一个地、彻底熄灭。
不是离去,是湮灭。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无形水汽,沿河疾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