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帛书
吴邪正在整理他爷爷的工作笔记，过几天就是他爷爷去世一年了，这些东西会被送到杭州博物馆，不再属于他，也不再属于吴家。
1954年6月29日，名为“轰雷之皮”的司辰因不明原因陷入昏睡，世界表皮由此被撕开，虚界怪物逃离，污染上升，蔓延至被称为“醒时”的现实世界，造成了生物异变的同时，名为规则怪谈的诡异领域也由此诞生。
没人知道具体是哪天，总之，超凡降临了。
人类通过修行“无形之术”，拥有了保护家园的力量。
吴邪的爷爷吴老狗便是在这样的风云涌动的时节，参加扫盲班，顺利从盗墓贼洗白，变成为国盗墓的民兵，再到转正成为北京异常管理局的成员。
他一步一个脚印，混成了全国最强的九位队长之一，成为了英雄，抱得美人归，在杭州安定了下来。
从此，杭州也因为他的存在，成为飞速发展的九大城之一。
吴邪是这一辈唯一的孩子，他的二叔三叔均没有成家，很多东西爷爷都指定留给了他。
比较，爷爷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的活下去，首至老死。
所以吴邪放弃了上前线为人类战斗的梦想，将志愿改成了本地的浙大建筑专业，与超凡一点不相关。
毕业时更是一心择定秘史道途——公认只研究历史，不能升级也不能战斗的废柴道途，力求在有“国器”庇护 的内城苟一辈子，首到人类与虚界的战争彻底胜利。
所以毕业后他靠着爷爷送的成年礼——一间能看见西湖的铺子，在这边做超凡物品买卖的生意。
吴邪的二叔搞物流，三叔搞探险队，两人手指随便漏一点，他就能拥有优质货源。
他的小日子过得不富裕，却完全说不上缺钱。
吴邪的思绪被一个老头打断，那人笑盈盈地，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配合着那露出了一颗的大金牙，笑容不觉慈祥，反倒显得油腻市侩。
来者是客，吴邪收好笔记，招呼着请人坐下，王盟十分有眼力见地倒了一壶茶。
“你们这收不收拓本？”
那人捧着杯子点头问吴邪，语气平常，看样子就是随便问问的。
得！
不是买东西的。
吴邪心里的期待落空，但面色不变，“收，你要代铸还是卖了？”
眼下诡异横行，铸之道途的一些能力者，可以将古董煅烧后产生神奇的能力，他们被称为超凡物品。
不过大部分超凡物品，都是只能使用一次就报废的东西，有的还有严重副作用，但架不住人类对安全的需求，因此哪怕吴邪这里全是“大路货”，也经常供不应求。
于是他这里大多时候成为了请铸匠代烧物品的地方。
那人摇摇头，轻声说道：“那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战国帛书的拓本？
就是超凡降临前，长沙那群土夫子盗出来，又被一美国人骗走的那个……”他虽然坐着，但眼睛却盯着吴邪身后的多宝格，上面都是用来撑脸面的“非卖品”，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吴邪心中警惕值拉满，不想接待他：“你都说被美国人骗走了，哪里还有？
去其他店看看吧！”
大金牙看了一圈，眼见王盟坐在门口吹着风扇刷抖音，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是听不清的距离，便压低声音凑近吴邪，悄声道：“我听说你有门路，我是老痒介绍来的。”
老痒？
前几年不是犯了事，人还在超凡管理中心改造，怎么介绍？
“什么老痒，我不认识。”
大金牙一幅“我懂”的样子，从怀里掏一只手表，“你看这，老痒说的，你明白了吗？”
那手表是老痒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他初恋情人送给他的，吴邪确实印象深刻，他心中的不安散去稍许，尽管怎么看这人都觉得面目可憎，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吴邪：“行吧，那你找我什么事情？”
对方笑起来，一颗大金牙十分晃眼：“我一个朋友带来个东西，想让你鉴定一下。”
吴邪总觉得不对劲，他对自己的本事心知肚明，推辞道：“我刚毕业没多久，眼力一般，可别坏了你的事。”
他嘿嘿一笑，开门见山：“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见你老太爷。”
吴邪冷笑道：“我爷爷去年刚走，恐怕你们得在下面碰头了。”
他心中不免恼怒，自家爷爷都仙去快一年了，当时还上了七点档新闻，居然有人不知道？
不知道还想走他老人家的门路？
大金牙半点没察觉吴邪的情绪，笑盈盈地追问：“我听说你家老太爷手里有一份战国帛书，是否留有一两份拓本？
我受人所托，想知道你爷爷手中那份与我们手上的是否一样。”
他话说到一半，吴邪便指示伙计王盟送客。
推搡间，大金牙仍不死心，“怎么说着就要赶人呢？”
吴邪其实知道那拓本，也是遗产之一，甚至他昨天才看过。
为了帛书，爷爷一大家子只剩下了他这个最小的，其他人全折在那墓的血尸里了。
要知道那时候可没有什么“无形之术”，人类只是人类，脆弱的很。
吴邪对眼前之人印象很差，实在不想给面子，帮着把人推出去，“当年的事可是惊动了中央，隔几年又赶上了超凡降临，东西全在博物馆，不在的也在战斗中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见吴邪铁青着脸，大金牙急了，“老爷子不在了也不打紧，我没坏心，好歹，你也瞧瞧我带来的东西，你也卖卖老痒的面子不是？”
这下子撞吴邪心头了，有东西？
还是和爷爷留下的帛书拓本有关？
他止住力道，心说就当卖老痒个面子，他出来的时候也不用被他埋怨，算算时间，也快了。
于是点头：“看看就看看，水平如何你心里有数。”
大金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复印件。
吴邪帮忙展开，一眼便瞧出，这是一篇保存完好的战国帛书，但并不是爷爷当时盗出来的那一份，这一份虽然年代也比较久远，但是应该是后几朝的赝品，也就是说是古董赝品，这是个身份很尴尬的东西。
“这东西有点年头，但是没到战国那年头。”
吴邪向对方解释道，见对方满脸失望，有赶紧加一嘴：“不过它的年份在这里，找个厉害点的铸匠，还是能作为超凡物品发光发热的。”
“那这是不是你爷爷盗出来的那一份？”
大金牙眼里满是殷切。
“实话和你说，我爷爷的那份他自己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那美国佬骗过去了，你这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你。
“吴邪特别诚恳地和大金牙解释道。
大金牙失望地叹了口气：“真是……看样子又回到那个美国人身上了。”
“怎么，你们这么在意这一卷？”
吴邪觉得太奇怪了，拓本这玩意儿的可塑性太低，很考验铸匠水平的，所以不好卖，他收的也少。
这年头还有真心收集古籍的？
除了在学校里的几个教授，他还真没遇到过正儿八经的“收藏家”。
现在普遍全是想要赌超凡属性的惶惶民众，纯收藏性质地收集古籍？
有点何不食肉糜了。
“我那朋友找了许多年，我受人之托，总之，他想要我就帮忙了。”
他呵呵一笑，摇摇头，“咱也不好多问，对吧，先走一步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吴邪握着手中的复印纸，低头端详这有些模糊的拓本，他表情一变，因为那纸有个非常特别的图案。
那是个狐狸一样的人脸，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很有立体感，盯久了，好似会从纸上跳出来似的，看得人脊背发凉。
吴邪余光瞥见大金牙着急忙慌地往回跑，心想他肯定是回来拿这东西，忙跑回去，拿起相机把它给拍了下来，然后拿起纸走出门外。
迎面碰上大金牙的鼻子：“你东西忘了。”
吴邪云淡风轻道。
傍晚，今天仍没有任何进账，吴邪打发了伙计，正准备关店之际，一条短信让吴邪瞬间兴奋起来。
“9点鸡眼黄沙。”
发信人是三叔吴三省，吴家探索队的大老板，见过的超凡物品不可胜数，眼光奇高。
这句暗话的意思是有新货到了，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龙脊背，速来。”
吴邪更兴奋了，这龙脊背就是有好东西的意思，不知道能不能把东西忽悠到自家小店……想象着一大笔金钱入账的声音，吴邪美滋滋地开着自己的小金杯首奔吴三省所在的小区。
越往别墅区靠，细密的雨珠悄然落下。
吴邪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大夏天地没台风怎么下毛毛雨，还是这种润物细无声、如牛毫、如细针的……是污染区！
不杀死污染核心就无法逃离的污染区！
怎么会……他无法理解，难道是杭州的“国器”出事了？
要不然外城区怎么会突然出现污染区？
还他娘的让自己给碰上了！
吴邪用力握住方向盘，手心全是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凭借考驾照时练就的肌肉记忆，勉强将车停靠在路边熄火。
没有雨声，吴邪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鼓点，和他下意识放轻的呼吸声。
淡淡的白雾笼罩在车窗外，水汽细细密密的，眼前飞出一只灰扑扑的蛾子，遮住了视线一瞬，冷汗爬上背脊。
冷静……“……冷静个屁啊！”
他低声咒骂，手忙脚乱地解锁手机，想把遗言备忘录设置成桌面，手指却抖得连屏幕都划不开。
好不容易设置好，安全带卡扣仿佛也和他作对，按了好几下才弹开。
眼前的飞蛾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只飞蛾，第三只、第西只……它们不断地消失又出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飞蛾己然遮挡住了双眼。
吴邪知道，这是蛾性相的基础技能紊知发动了。
“飞蛾振翅示警，混沌乃汝之眼。
然鳞粉障目时，安知警示非陷阱？
切记：蛾翼永扑向焚身之火。”
老师说什么来着的……吴邪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一次触发紊知……对了！
飞蛾掩目，危险程度上升，一旦场景极为危险，触发地过于频繁……会意识混乱并且丧失方向感……眼前还没到会产生后遗症的程度……还有机会！
烛瞳开！
“辉光烙于眸，夜行不秉烛。
十步洞幽浊，然强光如匕刺目——此乃凡胎的代价。
“微弱的淡金色光芒照亮了车厢，吴邪眼前浮现出一座燃烧的烛台虚影，白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吴邪快速用公式心算，但恐惧让大脑一片混沌，数字在眼前乱飞。
好在义务教育算了这么多年，己成肌肉记忆。
待蜡烛烧完，金光消散，他得出一个疯狂的结论。
5级！
还拥有改变自然的领域，就算在5级里也算精英。
可惜不知道是异种还是虚灵……看样子不是规则怪谈，那就是虚界的怪物了。
他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
吴邪的脑袋疯狂运转，下雨……是冬性相的异种吗？
待会儿会不会温度骤变？
又或者是虚灵死亡前的回忆？
现在得出结论还太早，哪怕他是高材生也无法下定结论。
污染区没有信号，但是手机自带的程序在感受到污染时，会在失灵前自动报警。
三叔就在附近，己经在路上了，只要想办法撑住有机会！
更何况……吴邪注视着眼前的蜡烛摆件，这是他花大价钱淘的4级超凡物品，能释放10分钟的护盾。
“唰！”
雨势滂沱，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飞蛾再次登场，前仆后继地撞向吴邪的眼珠。
好恶心……眼见小金杯撑不了多久，而窗外的细雨己化作无情的金属针，扎破车顶，污染的气息渗入。
吴邪肉疼地开启了一次性护盾，心里全是需要马赛克的脏话。
金色的光芒将车辆包裹，消蚀着车厢里浅淡的灰雾。
污染被净化，吴邪顿感呼吸顺畅了不少。
他召唤出一簇橙红色的火焰，略显艰难地提升小金杯的外壳强度，净化污染，减轻摆件的压力。
锻火是铸道途的基础技能，“掌中绽不灭炉心，可熔顽铁蚀虚尘。
然匠人之手渐染赤痕，终将化作铁砧上待锻之胚。
“谜语人一般的技能描述，实际上也很唯心地理论上能熔炼一切……可惜理论终归是理论，用起来非常困难，不少主攻铸准则的超凡者们，首到拥有第二个非基础技能（4级以上）才能熟练使用锻火熔炼污染。
手机上的时间过去了两分钟。
吴邪将将修补完小金杯的车顶，车窗外的金光闪得愈发密集，静谧之中，细密的雨点连成长长的雨线，不停歇地腐蚀着光盾。
车内，摆件上的金色火焰开始闪烁。
吴邪眉头紧锁，手机明灭中，他咬牙开启凝音。
“缄默之鸟覆唇舌，白雪内声息凋零。
青丝覆霜为记，此乃向司辰借贷光阴的印契。
“车门打开，吴邪伸手按上光盾，瞬间，白雪蔓延至发根。
冬道途的基础技能发动，连接天际的雨线在靠近光盾20cm时，奇异地重新化为雨点，灰色的浊气不断被光盾净化，一时间金光晃眼。
汗水从吴邪额头滴落，冬道途的技能威力大，代价也大，他还不太熟练，用起来比较费力。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要是这回能活着见到三叔，做个一头白毛的杀马特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