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年找到我时,我正蹲在新盖的药铺门口数银钱。他穿着粗布短打,腰间挂着块青玉佩,
纹路和我家祖传的那枚像极了。“守关人该回家了。”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抬头看他,
突然想起三天前跪在这儿的周明远——他捧着鎏金匣子,说“当年是我鬼迷心窍”,
说“只要你跟我回去,我把主屋让给你”。可他不知道,我现在的主屋,
是镇里最宽敞的三进院子;他不知道,我现在的银钱,够买下半个镇子;他更不知道,
当年他骂我“不下蛋的母鸡”时,我替他诊的脉,早被我夹在《千金方》里当书签了。
“隐园的药田该有人守了。”沈昭年递来半块玉佩,和我的严丝合缝。
我这才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以后若有拿半块‘守’字佩的人来,你便信他。”后来,
我和沈昭年在隐园的药田里种新苗,他扛着锄头说:“周明远昨日被他娘押着离了镇,
说没脸再见人。”我蹲在田垄间笑:“他该谢我没把脉案贴到城门楼子上——毕竟,
秀才的脸,比他的‘隐疾’金贵多了。”1第1章 被休那日,
我在老宅门口捡了个伤员我被休了,在我爹的忌日。周明远将那封休书扔在我脸上时,
外面的雨下得正大,像是要把整个天都给撕开。休书上冰冷的墨迹,
和周明远那张更冰冷的脸,在我眼里渐渐模糊。“林晚照,你嫁入我周家三年,无所出,
性情愚钝,不堪为我周家妇。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他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一字一句,狠狠扎进我心口。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年,
嫁了三年的男人。他眼里的厌弃和不耐,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我从头凉到脚。我没哭,
只是笑了。笑我自己眼瞎,错把豺狼当良人,错把鱼目当珍珠。我爹是杏林圣手,
当年救了重伤的周家老太爷,周家感恩戴德,许下这门亲事。我爹去世后,家道中落,
周家却依然履行婚约。我曾以为,周明远是君子,周家是仁义之家。现在看来,
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的笑话。他们要的,或许从始至终都只是我爹留下的那些孤本医书。
医书到手,我这个没用的“附赠品”,自然就该被一脚踢开。我什么都没说,弯腰,
捡起脚边那个我嫁过来时带来的旧包袱。这是我唯一的嫁妆,也是我此刻唯一的行李。转身,
我一步步走进瓢泼大雨里。身后,传来周明远新欢那娇滴滴的声音:“明远哥哥,
总算把这个晦气的女人赶走了。以后,周家就清净了。”我告诉自己,林晚照,别回头。
回到镇上那座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宅时,我浑身都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长得比人都高,
正房的屋顶破了个大洞,雨水正顺着洞口哗哗地往下灌。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爹去世后,我娘很快就改嫁了。临走前,她一把火烧了祠堂里那本厚厚的族谱,
她说要跟过去一刀两断,斩断所有穷酸的根。于是,我成了没有根的人。如今,这世上,
竟只剩下一间破屋容我。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块肉,疼得我喘不过气。我靠着冰冷的门框,
缓缓滑坐在地。既然被当成废物,那就从头再来。我不会让他们看扁的。雨停后,
我开始收拾这间破败的老宅。我把屋里的积水一点点舀出去,
把长满青苔的家具一件件擦拭干净。在清理我爹的书房时,
我在书架最顶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匣。木匣很旧,
上面雕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繁复花纹。我记得我爹在世时,时常摩挲这个匣子,神情郑重,
却从不让我靠近。我用尽力气,才把匣子撬开。里面没有金银,没有医书,
只有一枚温润的、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玉符。就在我指尖触碰到玉符的瞬间,
它忽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我的指尖涌入四肢百骸。
那感觉……很熟悉,像极了我爹当年用内力为我疏通经络时的暖意。我怔住了。紧接着,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后院。后院的角落里,
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我爹在世时,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这口井。此刻,那股牵引力,
正指向井底。我趴在井沿往下看,井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股熟悉的气息,
却越来越浓郁。鬼使神差地,我找来绳子,将自己一点点放了下去。井底并不深,
落脚处是干硬的泥土。我摸索着潮湿的井壁,忽然,指尖触到了一块凸起的砖石。
我用力一按。“咔哒。”一声轻响,我面前的井壁,竟然缓缓向内打开,
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草木清香,
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迈步走了进去。门后,是一个完全超乎我想象的世界。这里没有屋顶,头顶是璀璨的星空,
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土地被整齐地分割成一块块,虽然大部分都已荒芜,
长满了藤蔓,但从轮廓依然能看出,这曾是一片药田。药田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竹屋。
我推门进去,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桌,一把石凳。桌上,放着一本残破的医书,
和一只小小的布袋。我翻开医书,里面的字迹,正是我爹的。书页残缺不全,
但记录的都是一些极为罕见的药草培育之法,以及闻所未闻的药方。
这……这是父亲生前守护的家族空间?我忽然想起,我爹临终前,曾拉着我的手,
喃喃地说:“晚照,守住……守住林家的根……”原来,这才是林家真正的根。
我拿起那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种干瘪的种子,每一种都用小纸包细细分好,
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药材的名字。“龙血藤”、“九叶参”、“还魂草”……这些,
都是医书上记载的,早已在外界绝迹的灵药!一股巨大的狂喜和酸楚瞬间攫住了我。我爹,
他什么都给我留下了,给我留下了最后的庇护和希望。我不能让他失望。我冲出竹屋,
来到药田边。我按照医书上的记载,凭借着从小耳濡目染的医术记忆,开始清理一小块药田。
空间里没有水源,我便回到现实,一趟趟地从山里打来最清甜的山泉水,再提着水桶,
通过枯井进入空间。我将那些珍贵的药种种下,用山泉水混合着空间里浓郁的灵气,
小心翼翼地浇灌。做完这一切,我累得几乎虚脱,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出门找些零活勉强糊口,晚上便进入空间照料药田。奇迹发生了。
仅仅三天,那些被我种下的种子,竟然全都破土而出,抽出了嫩绿的幼苗。
它们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叶片上甚至泛着一层淡淡的宝光,
比我记忆中任何药材都要显得精神、旺盛。我跪在药田边,
用指尖轻轻触摸着那些脆弱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嫩芽,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决堤。我终于,
有活下去的资本了。这天夜里,我刚从空间出来,准备休息,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闷响,紧接着,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我心头一紧。
这三更半夜的,会是谁?我握紧了门边的一根木棍,屏住呼吸,悄悄从门缝里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我家门口,身下的青石板,正被迅速昳开的血色浸染。
那血腥味浓得呛人。我犹豫了片刻,救,还是不救?救了,可能会惹上天大的麻烦。不救,
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我眼前流逝,我爹教我的医者仁心,让我做不到。最终,
我还是咬咬牙,打开了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拖进屋里。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我才看清他的模样。他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
五官轮廓深邃分明,即便脸色苍白如纸,也难掩那份英挺之气。他身上的衣服破旧,
料子却不差,胸口处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肉模糊。我伸手探上他的脉搏,
指尖刚一触及,就感觉到一股紊乱暴虐的内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是内伤。
而且是极重的内伤。若用寻常药材,他必死无疑。我没有再犹豫,立刻转身进入空间,
采摘了几片刚刚长出不久的九叶参叶片,和几株止血效果最好的草药,
捣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又用叶片泡水,小心地给他喂了下去。空间里的灵药药效惊人,
几乎是入口即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身上流血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血。
他原本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我松了口气,累得一***坐在地上。
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那双眸子漆黑如墨,锐利得像鹰,
一瞬间的警惕和杀气,让我心头一颤。“是你救了我?”他开口,声音沙哑,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我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又扫过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惊异。“我叫沈昭年。
”他自报家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姑娘,敢问高姓大名?你这药……是从何而来?
”他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不像是个普通的江湖人。我心中警铃大作,
含糊其辞道:“我叫林晚照。至于药,不过是些山里采的寻常草药罢了。”“寻常草药?
”沈昭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能压制我体内‘焚心煞’的,
可不是寻常草药。林姑娘,我是守关人一脉的传人,正在追查一处失传的空间传承。
你的药效如此奇特,莫非……”他的话没说完,但那试探的眼神,却像一把刀子,
仿佛要将我看穿。守关人?空间传承?我的心猛地一沉。我意识到,我救下的,
恐怕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我强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个略懂些粗浅医术的乡下女人。”沈昭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只是眼底的探究和怀疑,丝毫未减。我将他安置在了屋外那间勉强不漏雨的柴房里,
给了他一些干粮和水。回到屋里,关上门,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这个沈昭年,
绝对不简单。他口中的“守关人”和“空间传承”,让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夜深人静,
我再次进入空间。看着那一小片在星空下泛着莹莹绿光的药田,那些破土而出的嫩芽,
仿佛是我黑暗人生里,透出的第一缕微光。不管那个沈昭年是什么来头,
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这片药田,就是我林晚照……重新活一次的底气。我俯下身,
小心翼翼地拂去一片九叶参嫩叶上的尘土。它的叶脉清晰,灵气充盈,比昨天又长大了一圈。
第一批药材,就快要成熟了。2第2章 第一味药,
治好了村长的哑症空间里的药田不过分寸之地,种下的药苗却像是被灌注了仙气,长势喜人。
不过短短数日,第一批清热解毒的草药已经成熟,叶片肥厚,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药香。我小心翼翼地采摘下几株,按照父亲留下的手札,
开始尝试制作药膏。父亲曾再三叮嘱,空间出品,药效倍增,凡事不可过量,否则虚不受补,
反受其害。我不敢大意,每一步都严格遵循手札上的记载,将药材捣碎,滤汁,
再用文火慢慢熬制。空气中,药香愈发浓郁,最后凝成一小罐碧绿如玉的药膏。
我用指尖蘸了一点,触感清凉,细腻得像上好的油脂。为了验证药效,
我抱来了家里那只捡来的小橘猫。它最近有些上火,眼角总挂着眼屎,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轻轻在它脖颈的穴位上抹了一点点药膏。小家伙先是警惕地挣扎了一下,
但很快,清凉的触感似乎让它舒服了不少,竟安静下来,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用头蹭了蹭我的手心。第二天一早,小橘猫眼角的粘腻物消失无踪,眼神清亮,
又恢复了上蹿下跳的活力。我心中大定,这药膏,成了。正当我盘算着这药膏的用处时,
院门被敲响了。是住在隔壁的王婶,她是个热心肠,见我一个被休回家的女人独居不易,
时常会送些吃食过来。“晚照啊,在忙呢?”王婶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炊饼,笑呵呵地走进来,
“我听村里人说,你爹在世的时候,你跟着学了不少医术?”我心里一动,
点点头:“略懂一些皮毛。”王婶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那你可得帮个忙!
村长家的千金,也不知是冲撞了什么,三天前突然就说不出话了,急得村长夫妇火烧眉毛。
镇上最有名的赵大夫也请来看了,开了好几服药,一点用都没有!你要是能治,
那可是天大的人情啊!”我心头一紧。村长的女儿?这可不是小事。治好了,
一鸣惊人;治不好,在这本就容不下我的村子里,只怕会背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再无宁日。可转念一想,我守着这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随身空间,
难道就真的要一辈子碌碌无为,任人欺凌吗?父亲传我医术,不是让我藏着掖着的。“王婶,
我去试试。”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下来,“但我有个条件,就说这药是我家祖传的秘方,
旁的一概不多言。”王婶见我答应,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我这就带你去!”我将那罐药膏仔细收好,跟着王婶,一路来到了村长府上。
村长家院子里站满了人,个个面色凝重。主屋里,一个穿着山羊胡,
一脸傲气的半大老头正在给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诊脉,正是镇上的赵大夫。
见王婶领着我进来,村长夫妇只是焦急地瞥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赵大夫。赵大夫收回手,
捻着胡须,摇头晃脑:“令千金这病,奇啊!脉象平稳,气息均匀,却偏偏失声,依老夫看,
非药石可医,怕是……心病。”这话一出,村长夫人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我上前一步,
平静地开口:“村长,夫人,能否让我也为小姐诊一诊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赵大夫斜睨着我,嗤笑一声:“你?
一个被夫家休回来的妇人,也敢妄谈医术?你识得药材吗?你懂脉理吗?别在这儿添乱了!
”他的话像一根根尖刺,扎得人心口生疼。周围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轻蔑。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村长,
目光清澈而坚定:“我林家的医术,自问不比任何人差。让我一试,或许还有转机。
”村长看着我,又看看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咬牙:“好!
林姑娘,你请!”我走到床边,为村长女儿诊脉。指尖搭上她腕脉的瞬间,我便了然于心。
脉象看似平稳,实则暗藏一丝浮数,舌苔黄腻,正是典型的喉部积热,热毒壅塞,以致失声。
赵大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难怪束手无策。我打开随身带来的药膏,
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这是何物?”赵大夫皱着眉,一脸警惕。“祖传秘方。
”我言简意赅,用指尖蘸取豆大一点的药膏,轻轻敷在村长女儿喉部的廉泉、天突二穴上。
赵大夫见状,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胡闹!简直是胡闹!穴位乃人体至要,
岂是能随便涂抹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的?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我不再与他争辩,
只是站起身,对村长说:“村长,这药膏每日涂抹一次。三日之内,小姐必然能开口说话。
若是无效,晚照任凭处置。”说完,我便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村长家。
回到家中,我关上院门,心跳得厉害。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治病,这是一场豪赌,
赌上了我所有的尊严和未来。三天,像是三年一样漫长。第三日黄昏,我正在院中整理药草,
村长家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长本人,
他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激动和喜悦,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林姑娘!神医!
真是神医啊!我家闺女……她开口了!她真的开口说话了!”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村长当即命人送来了厚礼,全被我婉拒了。我看着他,缓缓说出了我的真实目的:“村长,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只求您一件事,我想在镇上开一间药铺,悬壶济世。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还望您能帮忙寻个合适的铺面。”村长闻言,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小事一桩!
林姑娘你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给你在镇上最好的地段,
找一间最好的铺面!”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镇上传开。人人都说,
林家那个被休回来的女儿,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神医,
三日便治好了连赵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怪病。赵大夫的药铺门前,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他几次在街上遇见我,都脸色铁青,悻悻地绕道而行。在村长的帮助下,
很快就在镇上最繁华的街角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铺面。那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前铺后院,
正合我意。我与王婶一同去看铺面那天,正站在门口端详着那块“旺铺招租”的牌子,
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林晚照,你忘了‘守关人’的规矩了吗?
”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沈昭年就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一袭青衫,面容清俊,
眼神却冷得像腊月的寒冰。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我所做的一切,
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守关人不可张扬,不可干涉凡俗之事,
你这是想引火烧身?”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迎着他的目光,
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挺直了脊梁:“若身怀宝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世人受苦,
那守着这空间,又有何用?”“这是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沈昭年,你我道不同,不必多言。这药铺,我开定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愤怒,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挣扎。最终,
他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转身融入了人流,消失不见。
王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声问我:“晚照,那是……那是沈家大少爷吧?
你们……”“一个故人罢了。”我收回目光,心中那点因他出现而泛起的波澜,
迅速被坚定的信念所覆盖。我不再犹豫,当场找到了牙行,签下了铺面的租契。
拿着那把沉甸甸的铜钥匙,我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里。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将灰尘照得清晰可见。我抚摸着冰凉的柜台,一个名字在心中悄然浮现——照仁堂。
取我名中一字,冠以医者仁心。钥匙在掌心攥得滚烫,这间小小的铺子,是我重生的起点,
是我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为自己劈开的第一条生路。但,这仅仅是开始。
沈昭年的警告犹在耳边,那个所谓的“守关人”的身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着我。
而镇上,赵大夫的敌意,其他药行的虎视眈眈,都将是横亘在我面前的阻碍。我抬起头,
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却一片清明。棋局已开,这间“照仁堂”,
便是我落下的第一颗子。3第3章 药铺开张,前夫登门求医我的药铺“照仁堂”开张那天,
鞭炮声几乎震聋了我的耳朵。前世的我,从不敢想有这样风光的一日。
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把门槛都快踏破了,
村长亲自将一块刻着“照仁堂”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交到我手上,拍着我的肩膀,
声音洪亮:“晚照啊,你可是我们清河镇的福星!以后乡亲们的病痛,就都指望你了!
”我笑着接过,眼眶却有些发热。帮我张罗的王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一边给排队的乡亲递上茶水,一边扯着嗓子喊:“都别急,别挤!我们林大夫的药,
那是一顶一的好!保管你们药到病除!”人群里,我瞥见了不远处“济世堂”的赵大夫。
他双手环胸,靠在对面的墙根下,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他大概以为我不过是小打小闹,用些妇人间的偏方糊弄人。可一连几天,
从我“照仁堂”走出去的病人,无论是多年的老咳喘,还是新添的风湿痛,
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口碑这东西,比任何广告都传得快。很快,
连赵大夫药铺里的老主顾,都开始悄悄往我这边跑。赵大夫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却又说不出半个不字,因为药效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我趁热打铁,在药铺门口贴出告示,
宣布每月初一十五为“义诊日”,家境贫寒者,可凭村里开具的证明,免费问诊,药费减半。
此举一出,我的名声在清河镇达到了顶峰。人们不再仅仅说我医术高明,
更称我为“林善人”。我享受着这份迟来的尊重,也警惕着这份名声背后潜藏的暗流。
我知道,有些人,很快就要坐不住了。果然,没过几天,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踏进了我的“照仁堂”。那天下午,药铺里人刚散去,我正整理着药柜,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逆着光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面色蜡黄,
眼下乌青,整个人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唐。是周明远,我前世的丈夫,这一世的陌路人。
他一进来,眼睛就不住地往四处瞟,最后落在我身上,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晚照……不,林大夫,我……我头痛得厉害,想请你给瞧瞧。
”我放下手中的甘草,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示意他坐到问诊台前。王婶端了茶过来,
看见是他,脸色顿时一沉,但碍于我在场,没说什么,只重重地将茶碗放在他面前。
我伸出手,搭上他的脉搏。指尖触碰到他腕上皮肤的一瞬间,前世种种屈辱和不甘,
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我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在诊治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病人。片刻后,
我收回手,淡淡开口:“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近日思虑过甚,忧愤不平,导致肝火旺盛,
气血不畅罢了。”他眼神闪烁,连忙点头:“是,是啊,最近为了书塾的事,
确实……确实很操心。”我心中冷笑。肝火旺盛是真,但根子却不在书塾。我提笔,
在纸上“刷刷”写下一副药方,尽是些天麻、羚羊角之类价格不菲的药材。写完,
我将药方推到他面前:“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连服七日,头痛自会缓解。
不过……”我顿了顿,抬眼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周先生,这药只能医你的身病。
有些心病,还得靠心药来医。你若一直想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钻牛角尖,这肝火,
怕是永远也降不下来。”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隐秘的心事。
周明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抓着药方的手指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以为我说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指他那早已旁落的功名。
可他不知道,我指的,是另一样东西。他狼狈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颤巍巍地放在桌上,
抓起我开的药,几乎是落荒而逃。临到门口,他却突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声音嘶哑地传来:“林晚照,若非当年……若非当年你那般固执,
我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街角。“呸!什么东西!
”王婶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自己没本事,倒怪起别人来了!姑娘,你就是心太善,
还给他看病!”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一点点变冷。当年?他的话,
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三年前,我与他还未定亲。他因家中催促,
请我这个略通医理的“未来妻子”,为他调理身体,以求早日开枝散葉。
那是我第一次为他把脉。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我指下的触感。他的脉象初看平稳,
但细细探去,左手尺脉沉细无力,如游丝一般。那是肾气亏虚,精元不固之兆。
说得再直白一点,他天生不育。当时我尚且天真,以为医者仁心,便旁敲侧击地劝他,
说他身体底子有些虚,需用猛药好生调理,切莫耽误。可他听了这话,却勃然大怒,
当场将我斥责了一通,骂我“不知检点的妇人,竟敢妄议男子之事”,
还说我“不过是看了几本医书,就敢在此胡言乱语,简直是班门弄斧”。从那以后,
他便对我冷淡疏远,直到我们成婚,他对这件事也讳莫如深。
而婆母则将所有无法生育的罪责,全都推到了我的头上。如今想来,他今日这番上门,
哪里是真的为了治头痛?分明是看到我如今名声大噪,医术受人信服,便想故技重施,
借我之手,演一出“求医问药”的戏码给他现在的妻子和岳家看,好将他不育的真相,
彻底掩埋。甚至,他可能会与赵大夫联手,反咬我一口,说我当年诊断有误,
或是故意用药害他,以此来毁掉我的“照仁堂”。真是好算计。我正思忖间,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我抬起头,看到沈昭年高大的身影。他一身短打劲装,
风尘仆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将一个油纸包放在柜台上,沉声道:“刚打的猎物,
给你补补身子。”“多谢。”我对他笑了笑。他却没走,
目光扫过桌上周明远留下的那几枚皱巴巴的铜板,眉头微蹙:“刚刚周明远来过了?
”我点了点头。“此人不可不防。”沈昭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方才见他从你这出去后,
行色匆匆,便跟了一段。他没回镇上的家,而是去了镇外的破书塾,跟赵大夫见了面。
”果然不出我所料。沈昭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他们凑在一起,
怕是没什么好事。周明远这个人,心胸狭隘,又惯会颠倒黑白,你千万要小心。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早已一片清明。“我省得。”我对他道,“放心,
我已有对策。”送走沈昭年,我回到内堂,从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取出一本陈旧的脉案。
这是我重生以来,凭着记忆重新誊写的一份记录。我翻开其中一页,
上面用娟秀的小楷清清楚楚地写着:周明远,庚辰年秋,尺脉沉细,肾气亏虚,
精元不固……我将这本脉案随手放在了药铺柜台一个半遮半掩的角落里,既不会太显眼,
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但只要有心寻找,就一定能看到。周明远,你不是想演戏吗?
不是想借我的手来证明你的“清白”吗?很好。我把舞台给你搭好,
把最重要的道具也给你备好。你若想借我翻身,
必然会想尽办法来寻找能证明你“没错”的证据,或是能诋毁我的把柄。这本脉案,
就是我为你准备的诱饵。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再次登门,用偷,用抢,
或是用其他更卑劣的手段,来让它“消失”。而那,便是我收网的时候。夜色渐深,
王婶早已回去歇息。偌大的“照仁堂”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没有点亮内堂的灯,
只留着前厅那盏散发着温暖光晕的灯笼。药香袅袅,灯火通明。我站在柜台后面,
静静地擦拭着那些瓶瓶罐罐,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那个角落里的脉案上。但这一次,
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无力反抗的林晚照。我等着他自投罗网。这一世,棋局由我来布,
规矩,也由我来定。4第4章 病历被偷,周明远栽赃反被揭底我心下了然,鱼儿,上钩了。
王婶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回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慌和怒气。“晚照,不好了!
我刚才去街角张屠户那儿打听,他说昨天亲眼看见刘三从咱们药铺出去,
鬼鬼祟祟地就钻进了赵大夫的济民堂!”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仿佛怕隔墙有耳:“而且,而且镇上已经传开了,都说……都说你手里攥着什么害人的方子,
是、是要谋财害命的黑心医案!”谋财害命?好大一顶帽子。我垂下眼帘,
手指轻轻拂过空空如也的案台,那里曾是我故意“遗落”的战场。赵大夫这招釜底抽薪,
借刀杀人,玩得倒是漂亮。他知道周明远那个蠢货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只要轻轻一拨,
就能让我鲜血淋漓。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如今的林晚照,早就在血水里泡硬了骨头,
这根刺,扎不疼我,只会扎到拔它的人。“王婶,别慌。”我声音平稳,“去,把门打开,
照常迎客。今天,有好戏看。”王婶将信将疑,但还是听话地拉开了门栓。阳光涌入,
药铺里氤氲的药香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
药铺门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林晚照!你给我滚出来!”一声暴喝,
周明远那张因纵欲而略显浮肿的脸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镇上的李乡老、王乡老,
还有几个面生的长者,个个面色凝重,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而人群中,
赵大夫正满脸“痛心疾首”地站在一旁,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明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将一张泛黄的纸狠狠拍在柜台上,
唾沫星子横飞:“林晚照!你这个毒妇!三年前你就知道我身子有亏,阳痿不育,
却故意隐瞒!害得我周家三年来无后,我娘天天以泪洗面,你安的是什么心!
”他手指着那张纸,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如今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就是想让我周家断子绝孙,你好霸占我们周家的家产!
”周围看热闹的镇民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天呐,
竟然是不育之症?”“这林大夫心也太狠了,瞒着人家这个,不是毁人一辈子吗?
”“难怪周家要把她休了,原来根子在这儿……”赵大夫适时地站出来,拱了拱手,
一脸悲天悯人:“各位乡亲父老,我虽与林大夫是同行,但医者仁心,此事关乎人命香火,
我不能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医案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周公子脉象虚浮,精元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