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中浮起，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传来，仿佛睡在一块万年玄冰之上，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被冻结。

紧接着，是听觉。

“哗啦……”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内响起，带着一种不祥的回响。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华美而陌生的纱幔，以及……我手腕上那圈闪着幽光的、漆黑的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深入床沿，与整座寒冰床浑然一体。

我被人囚禁了。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一震，我下意识地运转灵力，试图挣脱。

然而，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我那一身足以傲视整个修真界的、苦修了三百年的修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修为，被废了。

“师尊，您醒了？”

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欣喜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张我曾无比熟悉的脸。

墨尘渊。

我唯一的、也是最骄傲的徒弟。

他穿着一袭玄色长袍，衣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魔纹，衬得他愈发俊美，也愈发邪异。

他坐在床边，手中正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眼神专注而痴迷地看着我，就像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你……”我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

“师尊，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他柔声说着，俯下身，用那条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别怕，有弟子在，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您。”

他的指尖冰凉，划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我看着他，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此刻他的眼神，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敬畏和孺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偏执的占有欲。

“墨尘渊，你做了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问道。

他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堪称纯良的微笑。

“弟子只是，想把师尊永远留在身边而已。”

他拉起我被锁住的手，将我的手背贴在他俊美的脸颊上，痴迷地蹭了蹭。

“以前，总是弟子仰望着师尊。师尊那么强大，那么遥不可及，弟子每天都在害怕，怕您会离开我，怕您会不要我。”

“尤其是……当您要把清心铃交给柳师妹，让我和她一同闭关的时候，我真的要疯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的委屈。

原来，是那件事。

我为了磨砺他过于偏执的心性，才出此下策。

却没想到，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你就修炼禁术，废我修为，将我囚禁于此？”我的声音，冷得像身下的寒冰。

“是啊。”他坦然承认，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得意，“《心魔引》真是个好东西，弟子只用了短短一个月，修为就超越了师尊呢。”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声音轻得像魔鬼的低语：

“师尊，您知道吗？当弟子亲手化去您修为的那一刻，我从未感觉如此满足。您再也不能离开我，再也不能去任何地方，再也不能看任何人了。”

他抬起头，抚摸着我的脸，病态地微笑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师尊，你看，这样多好。”

“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万年玄铁链，锁住了我的四肢。

空荡的丹田，禁锢了我的力量。

而他用爱意编织成的囚笼，则彻底困住了我的人生。

我闭上眼，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将我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