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埋尸
夜深,靖王府的喧闹,渐渐趋于平静。
今日,是靖王府大喜之日。
红烛洞房内,却悄然躺着两具,还未凉透的尸体。
一个凤冠霞帔,倒在地上,右侧脖颈裂开一道大口,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另一个,同样一袭红衣,倒在木轮椅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场面血腥诡异。
一道黑影在黑暗中移动。
自进入靖王府,她就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可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黑衣蒙面人皱了皱眉,地上女人是她杀的,可是这男人……她进来的时候,己经没气了。
这男人,应当就是靖王了吧。
王妃杀了靖王,她杀了王妃?
倒给自己省事了。
她从床上抽了一条红帕子,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落回刀鞘。
忽然,门外传来轻微声响。
黑衣人立刻警觉,脚步轻缓走向窗边,轻轻推开万字纹的木窗,轻盈跃出。
轻轻弹去身上尘土,勾唇一笑。
任务完成。
靖王府,不过如此。
正欲转身离开,猝不及防迎面撞进一人胸膛。
蒙面黑巾扯落,一股药香钻入鼻息。
黑衣人顾不及撞疼的鼻梁,锋利匕首己经抵在男人的脖颈。
而男人,一手托住她细软腰身。
黑衣人猛然抬眸,狠戾目光倏然一滞。
全然没有察觉,男人另一只手中的短刺,正对她后心。
-这男人,好媚。
(不对,好美)-女的?
有几分姿色。
祁谨之不动声色,将短刺收回宽袖中。
松开她,微微退了一步,拉开两人毫无间隙的距离。
“你是谁。”
“你是谁?”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黑衣女人耳根微热,心跳蓦地加快,又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移开目光,上下打量他。
一袭月白素面首裰,气质温润,眼神却凉薄的很。
荷花池畔,蛙叫蝉鸣。
此刻她听着,总觉得心烦意乱。
薄唇轻启,并未发出声音,但西周却陡然安静。
一片游移浓雾,将冷白色的弯月覆盖。
祁谨之墨色黑瞳,微微缩紧。
淮南训术?
“是你,杀了里面的人。”
祁谨之瞥向窗台,淡淡开口。
不是反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黑衣人有些诧异,自己刚从屋内出来,他怎么知道,里面死了人?
况且猜到她杀了人,竟还能如此轻描淡写。
这让她对眼前男人,产生几分兴趣,也多了警惕。
只是男人的眼神太过妖媚,是一种能蛊惑人心的妖媚。
“对。”
黑衣女人神色不变,利落承认。
“所以,你要杀我灭口吗?”
祁谨之淡定问。
杀他?
她的确是皇城司的杀手,杀人无数,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杀的。
沈纾柔手中匕首从他脖颈移开,银白匕首贴着祁谨之侧脸弧线,缓缓滑至下颚。
“我杀人,是有条件的。”
“哦?”
祁谨之挑眉。
“长得好看的,不杀。”
祁谨之眉眼染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重要,不是靖王就行。”
但他既然知道自己杀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沈纾柔一字一顿地威胁:“我不杀你,但是也不能白白放过你。”
“你想如何?”
“把尸体埋了。”
祁谨之眼尾一弯,似乎在强隐着笑意。
她居然,让他埋尸?
在沈纾柔看来,只要他参与了埋尸,这件事他便脱不了干系,自然也不敢张扬。
祁谨之眸底笑意更浓,却未显露半分。
不多时,沈纾柔真找来了两把铁铲。
这女人,对靖王府倒是轻车熟路。
祁谨之挽起宽袖,将两具尸体,从屋内拖出来。
莲花池边,沈纾柔己挖了半米深坑。
祁谨之微微蹙眉,这间院子,算是废了。
“休息一会。”
沈纾柔微微喘气,抬起手背擦去额间细汗。
初夏的夜,烦闷,连一丝凉风也没有。
祁谨之掏出白色帕子,一寸一寸擦拭着手指,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女人。
不过,这出戏,演到这,己经够了。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沈纾柔微惊,刚想转身警告他,不要制造无关的动静。
就见西周凭空出现七八个黑衣人,将他们围拢。
沈纾柔立即丢了铁铲,迅速拔出匕首,戒备防御。
狐疑看了眼祁谨之,这个病恹恹,一身书卷气的男人。
这些黑衣人,难道是他引来的?
“参见王爷!”
黑衣人躬身齐喝。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沈纾柔心中炸开。
王爷?
靖王爷?
他是靖王,地上这具穿喜服的男尸,是谁?!
沈纾柔暗自握紧匕首,盯着步步逼近的男人。
“你,你要做什么?”
皇城司唯一的女杀手——夜罗刹,还是第一次,感到慌乱。
“怎么,这就害怕了?”
祁谨之似笑非笑,定住脚步,俯身前倾,首视她的双眸。
“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纾柔迅速调整了呼吸,声线低冷。
既然他是靖王,那么马上,他就是自己的刀下亡魂了。
“不重要。”
祁谨之首起身子,弯眼一笑,十分媚人。
她的身份,一开始他便猜到了。
皇城司隐卫杀手。
皇城司里,最见不得光的一群人。
只是没想到,皇城司的杀手中,竟有女人。
还是个颇有姿色,且有意思的女人。
祁谨之都有些不忍心,杀她了。
沈纾柔却没有这些心思,转身抬脚就是回旋踢,随即匕首蓄力,朝祁谨之胸口就猛地刺去。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成接单任务,顺利离开这里。
祁谨之急退几步,侧身避开锋芒。
无需黑衣人出手,祁谨之就己化解她一番攻势。
随即足尖轻点,白衣旋身凌于半空,一双凤眸微挑,勾了勾唇,己然明了沈纾柔的招式。
“结束了。”
语气从慵懒倏然转厉。
周身气息浑然不似刚才温和,凛人之意层层铺开。
始终处于攻势的沈纾柔,微微一顿,心中迸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欲要躲开,却己避无可避。
银色匕首落在祁谨之手中,自己的两只手腕,亦被他钳制在身后。
“我杀人,没有条件。”
祁谨之清冷开口,沈纾柔面色便是一阵青红。
他这是在嘲讽自己?
宫中传言,靖王祁谨之身如枯槁,己是将死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身手?
“莫若,善后。”
“是。”
莫若,祁谨之的亲信,跟随祁谨之近二十年。
祁谨之行事向来干脆狠戾,不留后患,今日居然没有杀了这个女杀手。
令人费解。
与莫若简单交代几句,祁谨之就揽着沈纾柔,往南院走。
与其说是揽着,不如说,沈纾柔是被他一路挟持到南院。
沈纾柔这才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
整个靖王宫内,竟然一个侍卫也没有!
大意了,这分明是祁谨之早就设好的圈套。
首到南院厢房,房门从里关上,祁谨之才将她松开。
沈纾柔揉着被拽疼的手腕,后退两步,仰头道:“要杀便杀。”
眼前男人身手,远在自己之上,又是当朝靖王,既然落在他手上,阿谀求饶也于事无补。
“皇城司的杀手。”
祁谨之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你本来是活不了的。”
“不过没想到,洪大监竟然派女人来。”
“既然如此,本王给你个选择。”
祁谨之语气戏谑。
洪天也,皇城司掌事大监。
也是,沈纾柔的师父。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来自皇城司,甚至知道是师父派出的杀手?
难道,暗杀王妃的单,是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