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纪念日高跟鞋敲击着意大利进口的卡拉拉白大理石地砖,声音清脆、冰冷,一下,
又一下,如同细小的冰锥,精准地凿在苏晚的太阳穴上。每一次落点,
都伴随着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的钝痛。这本该是她人生中一个闪耀的夜晚。
香槟色的露肩长裙熨帖地勾勒出依旧玲珑的曲线,
那是她为了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特意飞去巴黎定制的。此刻,
它应该流淌在旋转餐厅柔和的灯光下,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声,等着她的丈夫沈哲,
举起那支年份恰好的Dom Pérignon,用他温润低沉的嗓音,
出那些关于爱、承诺与未来的陈词滥调——那些她曾深信不疑、如今想来却字字如刀的话语。
然而,现实是,她正站在自家那扇厚重、雕花的胡桃木主卧门前。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残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属于这里的甜腻气息。指尖冰凉,
几乎失去知觉,
肉的纸张——一张清晰印着“沈哲先生、林薇女士”名字的五星级酒店行政套房预订确认单。
时间,正是今晚。一个半小时后。门缝底下,漏出一线暖昧昏黄的光晕。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无声地诱惑,又致命地蛰伏。随之溢出的,是刻意压低却依旧熟悉到令她骨髓发冷的嬉笑声。
“哎呀,哲…你轻点儿…” 林薇的声音,黏腻得如同融化的焦糖,
带着一丝慵懒的喘息和刻意的娇嗔,穿透门板,直直刺入苏晚的耳膜,
“这睡衣…滑得要命…你帮我拉一下嘛…”“急什么,
我的小妖精…” 沈哲的低笑紧接着响起,
带着一种苏晚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裸的狎昵和放纵,“穿在你身上,
才叫物尽其用…比挂在她那副干巴巴的骨架上,好看一万倍…来,转过来,
再让我好好看看…”“干巴巴的骨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针,
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最深处。一股带着铁锈腥气的冰冷洪流猛地从胃里翻涌而上,
瞬间堵死了她的喉咙,扼住了她的呼吸。五年的婚姻,
那些耳鬓厮磨的温存、深夜相拥的誓言、共同规划的未来蓝图…二十年的所谓“闺蜜”情谊,
的信任…在这两具身体发出的、充满情欲的喘息和这两句轻飘飘却足以将人凌迟的话语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被碾得粉碎,化为齑粉,连一丝可供凭吊的灰烬都不曾留下。
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更为彻底的剥夺。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被抽离,血液疯狂涌向大脑,
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留下尖锐刺耳的耳鸣和一片无边无际、死寂的空白。
世界在眼前褪色、扭曲、崩塌。
身体里只剩下一种源自洪荒、冰冷而暴戾的本能指令——毁灭。“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悍然撕裂了门内那令人作呕的靡靡之音!
厚重的实木门板在苏晚凝聚了全身绝望与暴怒的一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精心设计的门锁金属舌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撞断、扭曲,弹飞出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刺眼的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洞开的门口汹涌而入。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奢华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
也将门口那个身影映照得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苏晚僵立在破败的门框中央。
香槟色的长裙在剧烈的动作下微微凌乱,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同搁浅濒死的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
深不见底,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情感都被吸入了无边的黑洞,只剩下冰冷死寂的宇宙尘埃。
然而,在这死寂之下,又隐隐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暗流。主卧内的景象,
如同一幅精心构图的地狱浮世绘,带着最恶毒的讽刺意味,
精准而残酷地烙印在苏晚的视网膜上。那张价值不菲的Kingsize大床,
此刻一片狼藉。昂贵的埃及棉床单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皱巴巴地堆叠着,一角被粗暴地掀起,
露出底下深灰色的床垫。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昂贵的男士古龙水、甜腻的女士香水,
以及那最原始、最刺鼻的情欲味道,三者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而画面的中心,
那对纠缠的男女,如同被聚光灯钉在了耻辱柱上。
烦恼、甚至在她婚礼上作为首席伴娘流下“感动”泪水的“挚友”——此刻像一条蜕皮的蛇,
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苏晚那件最心爱的、法国定制的淡紫色真丝吊带睡裙。
丝滑的顶级桑蚕丝,贴合着她精心保养、曲线毕露的身体,在吊灯的强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领口低垂得几乎要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沟壑。
她显然被这石破天惊的闯入吓懵了,
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瞬间褪尽的血色和眼底的惊惶。
蔻丹的手还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一个敞开的、巨大的老花Monogram LV行李箱拉杆,
鲜红的指甲与老花的底色碰撞出刺眼的庸俗。而她的丈夫,
沈哲——那个一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用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嘱咐她“路上小心,宝贝,
我等你回来一起开香槟庆祝”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弯着腰。
他身上穿着苏晚去年费尽心思、花了大价钱为他定制的意大利手工衬衫,
袖口被他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手里正拿着厚厚一叠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百元钞票,动作麻利而专注地,
往林薇脚边那个敞开的、如同贪婪巨口的行李箱深处塞去。视线下移,
苏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个沉重的、墨绿色的家用小型保险箱,此刻正大敞着门,
像一个被剖开的、空洞的腹腔。它静静地立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里面——空了!空了!
苏晚的大脑一片轰鸣。那里面,
璃种翡翠手镯;祖母留给她的、承载着家族历史的蓝宝石鸢尾花胸针;沈哲单膝跪地求婚时,
为她戴上的那枚三克拉、火彩完美的蒂芙尼六爪钻戒;还有历年结婚纪念日、生日,
他送的卡地亚Love手镯、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宝格丽Serpenti戒指…每一件,
都不仅仅是珠宝,更是她情感的载体,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时刻的见证,
是她对婚姻、对爱情、对“永远”最虔诚的信仰。而现在,它们,不翼而飞!保险箱底部,
只剩下几张孤零零的、印着滑稽卡通图案的超市优惠券,可怜兮兮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
而更刺眼的是,
价玻璃的“钻石”项链;还有一枚用劣质蓝色玻璃冒充蓝宝石的胸针…这些粗制滥造的赝品,
像是对她整个人生、对她所有付出与信任最恶毒、最卑劣的唾弃和嘲弄!它们的存在,
比空空如也更令人心胆俱裂!巨大的声响让沈哲塞钱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惊愕地转过身,
脸上还残留着方才与情人调笑时的轻松和一丝尚未褪尽的欲望。
当他的目光撞上门口那个如同冰雕般僵硬、眼神空洞得可怕的苏晚时,
所有的血色如同潮水般从他脸上褪去,瞬间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时间,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压得人无法呼吸。
只有沈哲眼中那清晰无比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慌乱,像无声的尖叫,
在死寂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那点慌乱,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嗤啦一声,
瞬间引爆了苏晚体内早已冻结、濒临爆裂的熔岩!“晚…晚晚?
”沈哲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带着被当场捉奸的狼狈和一种极其勉强的、试图掌控局面的镇定,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
不敢与苏晚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对视。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里的钞票,
那叠崭新的“红票子”啪嗒一声,掉落在行李箱里其他成捆的现金上,
发出沉闷而讽刺的声响。他试图向前一步,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动,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安抚和解释的笑容。然而,
他的手臂却在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伸向了旁边还在发懵的林薇——不是推开,
不是划清界限,而是紧紧地、充满保护意味地环住了她那***在真丝睡裙外的腰肢,
将她往自己身边用力一带,形成了一个共同面对“入侵者”的、牢不可破的防御与占有姿态。
这个细微的、出自本能的保护动作,像一把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匕首,
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穿了苏晚心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名为“幻想”的薄膜!
“唔…”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忍受的、物理性的绞痛!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生生将她的心脏捏碎、撕裂!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几乎要站立不稳,扶住冰冷的门框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哲的目光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场即将爆发的灾难等级。
他舔了舔突然变得异常干涩的嘴唇,
那抹强挤出来的、令人作呕的笑容又被他努力地扩大了几分,
混合着一种令人齿冷的***和急于粉饰太平的仓促算计。“别…别生气,晚晚,
”他的声音努力放得柔和,试图带上往日的温情,
却掩饰不住底气的彻底匮乏和谎言即将被戳穿的恐慌,“你…你千万别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他急促地强调着,眼神飘忽,
“我们…我们只是在…”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地上的现金和保险箱,
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谬的、自以为是的“坦然”,“对!
在提前转移财产!就是转移财产!你看,最近…最近不是听说金融市场动荡得厉害嘛,
各种暴雷消息满天飞!银行也不见得百分百保险…放家里,更不安全了,招贼!
”他像是终于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语气越发“理直气壮”起来,那只环在林薇腰上的手,
还安抚性地、带着邀功意味地轻轻拍了拍林薇的腰侧,寻求她的认同:“林薇路子广,
人又特别可靠,正好能帮我们处理一下,找个更稳妥、更隐蔽的地方保管起来…对吧,薇薇?
”他侧过头,眼神带着明显的暗示和催促。林薇被他这一拍,
仿佛从巨大的惊吓和最初的懵懂中彻底回了魂。她脸上的惊惶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迅速升腾的、混合着得意、炫耀、对苏晚处境***裸的轻蔑,
以及一丝被沈哲当众“承认”关系的隐秘满足感的复杂神情。
她甚至微微挺直了原本有些僵硬的脊背,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更加紧密地往沈哲那散发着背叛者气息的怀里贴紧了些。那件真丝睡裙的纤细肩带,
因她的动作而危险地滑落了一小截,露出更多莹白的肌肤。她没立刻说话,
只是用那双精心描绘过的、此刻闪烁着胜利者光芒的眼睛,斜睨着门口摇摇欲坠的苏晚,
嘴角勾起一抹清晰无比、充满挑衅和恶意的弧度。转移财产?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
带着皮肉焦糊的嗤嗤声,狠狠烫在苏晚早已被撕扯得千疮百孔的神经上!
她空洞得如同深渊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冰冷,
越过沈哲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脸,越过林薇那写满恶毒挑衅的眼神,落在他身后,
那张宽大的、凌乱的梳妆台上。就在沈哲刚才弯腰专注塞钱的位置旁边,
他那台贴满了高级防窥膜、价值不菲的MacBook Pro屏幕,正幽幽地散发着冷光。
屏幕保护程序刚刚休眠,此刻清晰地显示着一份打开的PDF文件。加粗加黑的标题,
像用鲜血淋漓的刀锋刻出来一般,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人:林薇不动产坐落:XX市XX区XX路XX号XX栋XX单元XXX室她家的门牌号,
她耗费了五年心血、一砖一瓦精心布置的“爱巢”地址!转移原因一栏,
那个冰冷刺眼的选项被毫不留情地勾选着:**“赠与”**。赠与!将她名下的房子,
“赠与”给这个穿着她睡衣、站在她丈夫怀里的女人?!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
苏晚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她的视线像被无形的、冰冷的锁链牵引着,
僵硬而缓慢地转向那个如同被剖腹般大敞着的保险箱。里面空空荡荡,
只有那几张印着可笑卡通图案的超市优惠券,像几片枯叶般可怜地躺在冰冷的金属角落。
而原本应该层层叠叠、熠熠生辉的珠宝匣子所在的位置,
”项链;一枚用廉价蓝色玻璃冒充蓝宝石、工艺拙劣的胸针…这些散发着地摊货气息的赝品,
被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在保险箱底部,闪烁着廉价而刺目的光,
构成了一幅对她过往所有美好、所有信任、所有爱恋最极致、最恶毒的嘲弄与侮辱的静物画!
冰冷的愤怒,终于冲破了麻木的堤坝!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熔岩,
在她四肢百骸里奔涌咆哮!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想要将眼前这一切彻底撕碎、焚毁、化为乌有的狂暴冲动!
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盯着沈哲,那个她曾将整个灵魂和未来都托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