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日的戏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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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的夏天,潮河镇被炽热的阳光笼罩着,大地被烤得滚烫,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

陈家班的草台班子此时正辗转来到潮河镇西边的李庄村,准备在这里进行为期三天的演出。

李庄村中央有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周围稀稀落落地分布着几户人家。

陈家班的人在这片空地上忙碌地搭建着戏台。

几根粗壮的木杆子被深深打入地下,作为戏台的支撑柱,上面绑着横七竖八的木梁,再用粗绳索紧紧固定。

戏台的地面是用一块块平整的石板铺就而成,虽然有些地方己经坑洼不平,但在戏班众人的精心修整下,倒也显得较为平坦。

戏台西周,用褪了色的红绸布围了起来,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向人们预示着即将上演的一场精彩好戏。

陈三棍跟在父亲陈大嗓和老演员们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忙前忙后。

他今年十一岁了,个子比同龄人矮一些,瘦瘦小小的,皮肤被夏日的阳光晒得黝黑发亮。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背心和一条短裤,光着脚丫,在滚烫的地面上跑来跑去,虽然脚底被烫得生疼,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此时的陈三棍,己经跟着陈家班走南闯北演出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对戏台充满好奇和向往的小孩子,逐渐成长为戏班里的一个小帮手。

他学会了搬道具、搭戏台、给演员们跑腿送水,虽然这些工作又累又繁琐,但他却干得十分认真。

夏日的午后,阳光格外毒辣。

戏班的人们在搭建好戏台后,都纷纷找地方休息。

陈大嗓坐在一棵大树下,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指挥着众人准备下午的演出。

张九斤,那个科班出身的老生,此时正躺在戏箱旁边,闭目养神,他的脸上被晒得通红,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滑落。

陈三棍没有像其他大人一样去休息,他趁着这个空闲时间,跑到戏台后面,翻出了自己心爱的小木刀。

这把小木刀是他自己用一块木头削成的,虽然做工粗糙,但在他眼里,却是一把无比厉害的武器。

他拿着小木刀,在戏台后面的一片空地上,模仿着戏台上武将的样子,挥舞着小木刀,嘴里还念念有词:“看我陈三棍,今日定要将这反贼斩于马下!”

他一边挥舞着小木刀,一边在空地上跑来跑去,一会儿跳起来,做出一个跳跃斩杀的动作,一会儿又蹲下身子,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

他玩得不亦乐乎,仿佛自己真的就是那戏台上的大英雄。

然而,他的这一番举动并没有逃过其他演员们的眼睛。

不一会儿,几个年轻的演员就围了过来,他们看着陈三棍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戏班里的小狗崽子吗?

又在表演什么呢?”

一个名叫赵大牙的年轻演员笑着说道。

他长得高高瘦瘦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

“哈哈,我看他是在学他爹演包公呢,只可惜啊,他这模样,演个包公估计能把人给笑死!”

另一个演员也跟着笑道。

陈三棍听到他们的嘲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那些嘲笑他的演员,小脸涨得通红,不服气地说道:“我才不是小狗崽子呢!

我以后也能像爹一样,演包公,演大英雄!”

“哈哈,就你还想演包公?

你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演个包公估计连那蟒袍都穿不上!”

赵大牙继续调侃道。

“就是,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们搬道具吧,别在这儿做你的白日梦了!”

另一个演员也附和道。

陈三棍被他们说得有些生气,他握紧了手中的小木刀,大声说道:“你们别小瞧我!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演员的!

我一定能演好包公!”

“哟,还挺有志气!

那行,你要是能演好包公,我们就叫你一声大英雄!”

赵大牙笑着说道。

“好!

你们等着瞧吧!”

陈三棍坚定地说道。

说完,他拿着小木刀,气呼呼地跑开了。

下午的演出开始了,陈家班表演的是经典剧目《穆柯寨》。

陈大嗓扮演穆桂英的父亲穆羽,张九斤扮演杨宗保,其他演员也都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陈三棍则像往常一样,在后台帮忙搬道具、递水。

然而,这场看似平常的演出,却因为陈三棍而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在演出过程中,扮演小兵的演员突然肚子疼,无法继续上台表演。

班主陈大嗓这下犯了难,这小兵的角色虽然不大,但也是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人上台,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就在陈大嗓着急的时候,陈三棍主动站了出来,他跑到陈大嗓面前,说道:“爹,让我去演那个小兵吧,我之前看过,知道怎么演。”

陈大嗓看了看陈三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小心点,别上台出丑了。”

陈三棍兴奋地跑回后台,换上了小兵的戏服。

那是一件蓝色的短衣短裤,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他穿上戏服后,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名威风凛凛的小兵。

陈三棍跟着其他演员一起走上了戏台。

他按照之前看过的样子,站在队伍中,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

然而,他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上台后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也不够自然。

台下的观众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新上台的小兵有些与众不同。

一些观众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哟,这个小兵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啊,还是个小孩子呢!”

“哈哈,估计是戏班里没人了,才让这么小的孩子上台吧!”

“这孩子演得也太不专业了,动作那么僵硬,一点都不像个小兵。”

这些议论声传到了陈三棍的耳朵里,他听到了心里十分难受,但他还是强忍着,继续认真地表演着。

然而,他的这一番努力并没有得到其他演员的认可。

演出结束后,扮演穆桂英的演员白牡丹走到陈三棍面前,她穿着一身华丽的戏服,化着精致的妆容,此时却板着脸,一脸不屑地看着陈三棍。

“哟,这不是我们戏班里的小狗崽子吗?

今天怎么有胆子上台表演了?”

白牡丹嘲讽地说道。

她长得十分漂亮,但性格却十分高傲,对陈三棍这样的小孩子向来不屑一顾。

“我……我就是想帮忙,我知道那个小兵的台词和动作。”

陈三棍低着头,小声说道。

“帮忙?

就你?

你以为你上了台就能帮上忙了?

你看看你那表演,简首就是丢人现眼!

你要是真想演戏,就好好学学,别在这儿给我们丢人!”

白牡丹继续嘲讽道。

陈三棍被白牡丹说得满脸通红,他低着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白牡丹,别这么说孩子,他毕竟还小,第一次上台,难免会紧张。”

张九斤走了过来,对白牡丹说道。

他一首都很欣赏陈三棍对戏的热爱和认真劲儿。

“张九斤,你少管闲事!

我怎么说话轮不到你来管!

这戏班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孩子上台表演了?

这不是给我们丢人吗?”

白牡丹生气地说道。

“好了,都别吵了!

今天的演出己经结束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陈大嗓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他虽然也很心疼陈三棍,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责怪他。

经过白牡丹这么一闹,陈三棍在戏班里更加孤立了。

其他演员们对他也多了几分嫌弃和不满,觉得他就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小孩子,根本就不适合在戏班里待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三棍明显感觉到其他演员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开玩笑、聊天,而是故意避开他,看到他就远远地躲开。

吃饭的时候,其他演员们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饭,而陈三棍却只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他看着其他演员们那热闹的场景,心里感到十分失落和孤独。

有一次,陈三棍在后台帮忙整理戏服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件戏服弄掉在了地上。

赵大牙看到后,立刻大声嚷了起来:“哟,我们的小狗崽子又闯祸了!

你看看你,连个戏服都拿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三棍赶紧弯腰捡起戏服,低着头说道。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你知不知道这件戏服很贵的?

你要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赵大牙继续指责道。

“我……我会小心的,我以后不会再弄掉了。”

陈三棍委屈地说道。

“哼,你以后小心有什么用?

你就是一个扫把星,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们戏班就没消停过!”

赵大牙生气地说道。

陈三棍被赵大牙说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着嘴唇,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他只是想好好地帮大家做点事情,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他,都要欺负他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三棍躺在戏班的大通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听着其他演员们的呼噜声和说梦话的声音,心里感到十分难受。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跟着父亲来到戏班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对戏台的热爱和向往,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大演员。

“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可?”

陈三棍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张九斤轻轻地走了过来,他坐在陈三棍的床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三棍,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要相信,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见。

那些嘲笑你、欺负你的人,他们只是嫉妒你有一颗热爱戏的心。

你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你的实力的。”

陈三棍抬起头,看着张九斤,点了点头,说道:“张叔叔,我会的,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我要成为一个大演员,让大家都认可我。”

“嗯,好孩子,我相信你。

睡吧,明天还要继续演出呢。”

张九斤微笑着说道。

陈三棍擦干了眼泪,在张九斤的安慰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站在一个明亮的戏台上,台下坐满了观众,他扮演着包公,威风凛凛地审问着陈世美,台下的观众为他鼓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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