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不知道。”
白炽灯滋滋地闪烁着晃眼的光，病床白得刺眼，病床边穿白大褂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转动一下仪器指针，他眯着眼睛侧过头，看得很清楚，指针朝着“70”这个数字。
强烈的痛忽然顺着胳膊涌上来，一股电流窜入他的身体，旁边面无表情的护士手中忽然多出一块布，牢牢捂住他的嘴。
眼中也一片煞白，什么都看不见，直到这电流终于停下来，护士把布微微挪开了些，冷冰冰地问着先前的话。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他脑中一片茫然，目光也一片茫然，落在那些五官相同的人脸上，相同的表情，相同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白炽灯的光滋滋闪了第三下，医生正要伸手再转下那仪器，他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吐出沙哑的字句来。
“知道了……”
“很好，是什么错误？”
“和别人……不一样。”
被送进这里的第一天，他大概就被电得有些傻了。
他不太记得这是哪里，也不记得这里又是做什么的，四周都用冰冷的铁栏杆围着，漆黑的楼房就像巨人一样逼过来，他们是巨人监视下的蝼蚁，有时候仰头看着天空，会看见灰色的云飘过，围墙外是冰冷的城。
他整天穿着深绿色的迷彩服，胸前的布条缝着数字十三，这里还有很多同样穿着的人，有男有女，都是相同的五官，和那些医生护士一样冷冰冰的。
那些男男女女不时路过他身旁，看着他仰望天空的脸庞，低声地议论着什么，起初听不清，后来越来越清晰，好像是贴在耳旁响起的琐碎声。
“你看，这家伙的脸好奇怪。”
“离他远点，他和我们不一样啊。”
他抬起遍布针痕的手，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和别人不一样，好像这是一种病，是很严重的病。
“十三号，检讨课时间到了，快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随着那些穿迷彩服的男女一起走。
大家都直直地坐在板凳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无数相同的面庞愣愣地盯着黑板，黑板上清楚地用粉笔写着几个大字——“矫正错误，重塑性格。”
门被重重地推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惊讶地看着那人，这样的笑容在围墙里是见不到的。
中年人推了推镜片，视线缓缓地扫过他们的脸，忽然直勾勾地向他望了过来，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
他坐在原位，一动也不敢动，冷汗一滴滴顺着脖颈滑下来。
“十三号。”
断断续续的记忆零星地拼起来，依稀拼凑出小时候的画面，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他？
他下意识地笔直站了起来，腿不小心撞在狭窄的课桌上，闷闷一声响，四周的人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中年人笑眯眯站在黑板前：“你犯了什么错误？”
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