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太子把我堵在荷花池旁。等会献舞,你要故意跳错,不许抢了阿芷的风头。
闻言,我噗嗤笑了出来。殿下,您好像搞错了,我是领舞。她一个角落里的伴舞,
我就是不跳了,也轮不到她出风头。太子的脸色一阵青红,还想争辩什么。不信是吗?
说完,我拉了一把太子,脚下一滑,和他一起跌进身后的荷花池。不让我好好跳,
那就都别跳了。1落水的瞬间,我死死抓住太子元珩。深秋的池水,已经入骨冰凉了。
元珩会水,挣扎着扒着岸边。我也会水,但装作不会水的样子,死死抓住他的腿下沉。见状,
他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人,救人!但这处偏僻,没什么往来宫人。
元珩的双腿不断踢蹬,想挣脱掉我的束缚。我也松了松手,好让他先爬上岸。只是一不小心,
抓住了他的下摆。元珩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裤子还留在我手上。听见呼救声的众人赶来时,
只见太子殿下捂着腿,狼狈不已。救人救人,姜太傅的千金还在水里。我佯装扑腾,
换了几口气。第一个跳下水的是我兄长,不费吹灰之力将我带到岸上。
他将披风一把披在我身上裹紧。我咳咳地咳了两ŧṻ²声,殿下,您的裤子。
宫人们这才惊觉,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元珩腿上。人群中站着一人,捏着帕子捂住胸口,
深吸了两口气,好像快晕了过去。是太子母家的亲戚,柳凝芷。我知道他们情投意合,
但我是内定的太子妃。她想让我腾位置,门都没有!2偏殿暖阁内。我们各自更衣后,
伏跪在地上。陛下及皇后高坐在上,审视着我们。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陛下的声音不怒自威,目光在我们两个之间来回扫视。皇后也蹙着眉,珩儿,
你和姜小姐去那里做什么?元珩自然不敢如实说,他支支吾吾:儿臣,
儿臣和姜小姐……我率先开口:是太子殿下约臣女去荷花池旁,
让臣女御前献舞时好好表现,然后……陛下问:然后什么?我羞赧地低下头,
然后请旨赐婚。言罢,又瞥了一眼元珩,只见他顿时如五雷轰顶,惊恐地瞪着我,
满眼不可置信。陛下闻言,缓和了一些表情,倒是皇后激动起来。胡说,
珩儿怎么可能如此不知礼义,况且他已有心悦之人,早同本宫说过。闻言,
一旁站着的柳凝芷,嘴角噙了一抹笑。我摇摇头,到底是小门小户抬上来的继后,
连最基本的审时度势都不会。我爹是当朝太傅,世家之首,是陛下最中意的亲家。
在我刚出生时,就已经定好了婚约,嫁给元家的太子。只不过,那时候的太子,还不是元珩。
此刻不用我娇滴滴地装可怜,陛下怒拍了一下龙案。什么心悦之人,一声怒吼,
众人俱是一惊,姜家与太子早有婚约,难道太子要做背信弃义之人吗?
皇后的脸色瞬间煞白,张着嘴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鹌鹑。元珩更是懦弱,
他哪敢在陛下面前顶一句嘴?倒是怀揣好梦的柳凝芷,一听这话慌神了。
竟在御前插话:可与姜云紫有婚约的是废太子啊。一时间,鸦雀无声。
我向柳凝芷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目光。这怎么不算出尽风头呢。3元珩跪着发颤,
浑身抖成了筛子。他跪行两步揪住柳凝芷下摆,小声道:阿芷住嘴,快跪下。
柳凝芷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废太子,是朝中禁忌,
我爹都不敢轻易提起的事。陛下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眯着眼看着下跪之人,看了许久。
他实在想不起来,这是谁。元珩和柳凝芷被看得发毛,深秋的天,
愣是活生生吓出一后背的冷汗,衣裳都湿了。陛下扭头又看了一眼皇后,
让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皇后咽了一口气,颤音道:这是凝芷,臣妾母家堂兄的女儿。
现下在,在凤仪宫做,做女官。陛下哦了一声。直白地问道:你莫不是,
就是太子心悦之人?柳凝芷的牙关都在打颤,她不敢回答了,但等了片刻也不见元珩吭声。
皇后强装镇定,换上了笑,不过笑的很苦。陛下,这两个孩子的确情投意合……
元珩和柳凝芷跪在一起,瑟瑟发抖。倒真像一对亡命鸳鸯。我同情地看着他俩,
想不出他们能举案齐眉的结局。毕竟元珩太懦弱了。这个时候,方才在荷花池旁,
元珩与我说了什么,我们又为何落水,都已经不重要了。陛下冷哼了一声,指了指我。
姜云紫,你看着处理吧。他是九五之尊,没必要为难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姑娘。
但我不同啦,我是未来太子妃,这说到底,是东宫的家事。柳凝芷御前失仪,理应受罚,
就先撤去女官职位,发配回家小惩大诫吧。我避开了她和元珩的事,按下不提。
陛下没做声,皇后又坐不住了。陛下,臣妾才是后宫之主,她一个世家女,
有什么权利处置宫人!极蠢,她统领后宫这两年,鸡犬不宁。
陛下懒得多说一句:宫内效仿民间,长儿媳持家,你们尽快完婚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元珩,突然开口:父皇,儿臣……4他鼓足了勇气,
却在对上陛下双眼时又缩回了脑袋。儿臣先告退了。柳凝芷燃起希望的眼眸黯淡下去。
她不甘又怨怼地看着我,眼泪汪汪的,好像元珩的懦弱是我造成的。我轻轻咳嗽了两声,
低声道:臣女也告退了,还要准备一会儿宫宴上的献舞。陛下挥了挥手,不跳了,
你回去好好休养,别落下病根了。我叩首,是,陛下。待陛下和皇后离开后,
暖阁只剩我们三人。我也起了身准备走,被柳凝芷哭着拦住。姜姑娘好大的面子,
我们这些姐妹苦练了三个月,你说不跳就不跳了,我们这些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我吃惊地捂住嘴,是陛下说不跳了,柳姑娘,你是又要顶撞陛下吗?咬重了一个又字,
她畏惧的退后两步。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元珩抵在柳凝芷身后,稳住她的身子。
阿芷别怕。他安抚着她,见我这般嚣张得意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了。姜云紫,
你何必咄咄逼人吓唬阿芷,还有方才,你凭什么撤去她的女官职位,你知道阿芷有多努力吗!
我诚实道:不知道。元珩一噎,好像想讲一讲柳凝芷的刻苦历程,又不知从何开口。
总之,你,你,都是因为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阿芷的努力付诸东流。
你这样仗势欺人,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有这等好事呢?
那殿下自便呗~说完,我甩着裙子要离开。身后柳凝芷擦干了泪,摇曳着元珩的衣袖,
无助极了。殿下,你们要成婚了,那我怎么办?元珩听着这楚楚可怜的话,
心仿佛受到暴击。喂!他大喊。也不知道在喊谁,我已经走远了。
兄长姜云泽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接我。身后还在喂喂喂个不停,元珩从暖阁追了出来。
兄长扶着我一脚踏上马车,他才狠狠道:姜云紫!我好歹是当朝太子,追了你一路,
你太目中无人了。我惊讶:原来殿下是在叫我?兄长也邪笑道:原来小妹有名字的。
元珩脸上挂不住,没好气道:我有话和你说!过来一下。5毕竟还是在宫里,
我给足了太子面子。避开人群,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回去给你爹说,你不想嫁给我,
让他和父皇商议,解了这门婚约。我眨眨眼,可我想嫁给殿下。元珩皱着眉,
并没有预想的跳脚,反而苦口婆心起来。姜云紫,我心里只有阿芷一个人,至死不渝。
你就算嫁给我,也不会幸福的。我叹了口气:殿下,我真羡慕柳姑娘,能得您垂怜。
元珩以为我松了口,反而安抚起我。遇到真爱,就是非她不可。你不要执着于我,
咱们注定有缘无分。殿下为了柳小姐,什么事都愿意做吗?元珩点点头,
笃定道:自然。我报以微笑,既然如此,那殿下自己去和陛下说吧,
这样才能显示出您一片真心。你!而且您激励了臣女,喜欢就要努力争取,我这边,
也是不会放手的哦~你!我娇俏着跑走,留下他一人急得跳脚。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在听见我绝不放手时,好像他有一点暗暗的窃喜。回到府中。宫里已经传来旨意,
将婚事提上日程。不日要过六礼。父亲将我叫至房中,沉着脸询了一句。
毕竟是你的婚姻大事,如若你不愿……我愿意。我梗着脖子,倔强地说。爹,
东宫,我去定了,这是女儿生来的宿命。我要当太子妃,当皇后,当太后。为兄长铺路,
为家族尽力。父亲将手中折子一把扔到我身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元英已经死了……兄长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父亲的话。爹,宫里来了教习嬷嬷,
指点小妹规矩礼仪。父亲冷哼一声,甩手而去。我则终于卸下所有伪装,伏在兄长肩头。
他替我顺着气,低声:太子德不配位,迟早也要被废。我听说陛下在吃那种药,
他还想要个儿子。6年关下,太子大婚。元珩全程黑着脸。夫妻对拜时,他本咬牙切齿。
但我今天是新娘子,盛装下难免耀人。元珩一愣,目光竟从我身上避不开了。待到晚上宫宴,
陛下喝了两杯鹿血酒,先离席而去。皇后来了精神,伸手将我叫到身边,好一顿训诫。
我都一一点头称是。见我乖顺,她和元珩对视一眼。太子成亲,为的就是开枝散叶,
既然如此,那东宫不能只有你一个女人。本宫做主,替太子选了四位侍妾,
和你一起服侍太子。不出意外,其中就有柳凝芷。这次我没有反对,而是乖觉地附和。
母后说的是,臣妾一定好好待四位妹妹。皇后睥睨地看着我,满意地笑了。
她是寒门出身,得幸生了元珩,被封为妃。本来在后宫无足轻重,后来走了运母凭子贵,
做了皇后,在后宫摆了两年威风,闹出不少笑话。可惜啊,
她和她儿子守着我这么好的家世不会利用,只想着这些小情小爱。如今迫不及待的,
把柳凝芷塞进东宫,还在我的新婚夜。是真不怕得罪姜家啊。大概,
是仗着自己是陛下仅剩的儿子了吧。喝过合衾酒,宫人退去。房间内只剩我和元珩。
我穿着寝衣坐在妆奁前卸钗环,素净淡雅。元珩看了一眼,喉结一动。他别开眼,
不自然道:嬷嬷教过你吧。我不做声,嗯了一声坐到床上。拉过他的手,
元珩隐约有些期待。下一瞬,用握在手中的簪子划开他的手指。鲜血瞬间滴出,
我连忙用喜帕去接。元珩喊道:你干什么!我低头红着脸,嬷嬷说,这个要检查的。
殿下,你已经完成任务了。元珩一头雾水,我继续道:我知道殿下不愿意碰我,
能嫁给殿下已经是臣妾之幸,再无所求。不是……我知道柳姑娘已经入了东宫,
今夜也在等你。我……你快去吧。我将元珩推搡着出门,
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7第二日,喜嬷嬷看着喜帕,互相挤眉弄眼。她们出了房门,
窃窃私语。时间这么短,太子妃真可怜。太子是不是不行啊……
不行还纳这么多妾?皇后着急抱孙子呗~……我让人将这些话在宫里疯传,
最好能传到陛下耳朵里。梳妆打扮一番后,我前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只见宫外停着一盏小轿,我问道:这是谁的?宫人在我侧耳:娘娘,这是柳良娣的。
良娣?不是侍妾吗?宫人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道:是,是今早皇后娘娘刚封的。
我了然的哦了一声,阔步进宫。柳凝芷正坐在皇后身边,二人有说有笑。见我进来,
她懒洋洋地起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臣妾参见太子妃娘娘。我淡淡一笑,
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皇后斜睨了我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太子妃怎么来这么晚,
新婚第一天给长辈请安。阿芷都来好一会儿了。都说姜家门楣高,是世家之首。可本宫看,
姜家的规矩还不如我们柳家呢,传出去,岂不招了笑话?听了这话,
一屋子的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柳凝芷更是捂着唇笑了出来。我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
也沉默了片刻。见我不说话,皇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似乎想让我在宫里的第一天就彻底下不来台。行了,你坐在阿芷下座吧,一起听规矩。
话听到这,我突然明白,元珩的又坏又蠢,分别是遗传谁了。母后,
儿臣一早先去了陛下宫里请安,然后又去了趟内务府,这才耽搁了时间。皇后竖眉,
你去内务府做什么?我盈盈一笑。上次陛下说过,长儿媳持家。但儿臣哪敢擅专,
所以一早又去请示了陛下。皇后不笑了。我继续说:谁料陛下当即就有件事要儿臣办,
陛下昨夜召幸了两个秀女,今早要定分位,儿臣去内务府安排好章程后才来迟的。
二位新封的贵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今日按例要给母后请安。皇后的面色铁青,
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张着嘴,好像要开骂。不知她是想骂我夺了她的权,
还是想骂新册封的两个贵人。我又看了一眼捂着心口的柳凝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