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雯蹲在“黑市医生”阿哲的维修间里，指尖捏着块拆开的义体芯片，对着台灯看了半天。
“你确定要动泰坦的安全系统？”
阿哲叼着扳手，把最后一根线路焊回机械臂关节，火花在他满是油污的脸上明明灭灭，“那可是沈清亲手搭的笼子，进去容易，出来就得留层皮。”
林雯没抬头，把芯片丢回零件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面前摊着张新海市地图，泰坦总部大厦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注释——空中通道防御盲区：凌晨3点-3点15分地下停车场监控死角：依赖声波识别，可干扰高管专用电梯：视网膜+指纹+神经突触三重验证。
“我又不进去偷东西。”
她从口袋里摸出终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沈清的公开演讲视频——银灰色短发，黑色西装，机械义眼被隐形眼镜遮得严严实实，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划过金属，“我就是想打个招呼。”
视频里的沈清正阐述“泰坦义体伦理准则”，嘴角连个弧度都没有。
林雯却盯着她的右手腕看——那里在抬臂时会露出极淡的金属接缝，和实验报告里描述的“S-01机械躯体改造部位”完全吻合。
阿哲凑过来看了眼，嗤笑一声：“打个招呼需要破解泰坦的内部通讯协议？
你这代码写的，是想给她的机械臂装个扩音器？”
林雯指尖在终端上敲了敲，屏幕跳出一行闪烁的代码，后缀标着“猫叫音效v3.0”。
“不是扩音器，是惊喜。”
她笑得狡黠，“听说沈总监最讨厌不按程序走的变量，我给她加点‘人性化’调剂。”
她花了三天时间，从泰坦的旧员工论坛扒到个废弃的内部通讯端口——那是三年前系统升级时遗漏的“暗门”，隐蔽到连防御系统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此刻她正往里面塞“礼物”：一个伪装成系统补丁的小程序，专门识别沈清的机械臂神经信号，只要她发力超过阈值，就会自动播放一段奶猫叫。
“你这是在玩火。”
阿哲把修好的机械臂推过来，“上周泰坦刚更新了反追踪算法，沈清的‘猎鹰’系统能顺着数据链摸到你藏身的管道。”
林雯头也不抬地调试程序：“所以我留了后手。”
她调出另一个界面，上面是十几个虚假IP地址，从新海市的垃圾处理站到月球基地的观测站，遍布太阳系，“每个IP都绑了泰坦的漏洞报告模板，她追踪过来，只会收到一堆‘热心市民’的系统反馈。”
说话间，终端屏幕突然亮起绿光——程序植入成功。
林雯吹了声口哨，把终端揣回兜里，抓起桌上的机械臂：“走了，试试阿哲师傅的手艺。”
她套上工装外套，挑染的蓝发在灯光下晃出抹亮色。
阿哲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你到底想从沈清身上找什么？”
林雯的脚步顿了顿。
她想起那份实验报告里的一句话：意识波动异常，疑似产生自主情感，建议加强神经抑制。
自主情感？
那个像精密仪器般的沈清？
“找个答案。”
她没回头，挥了挥手，“看看机器会不会疼。”
泰坦总部，安全监控中心。
沈清正盯着全息屏幕上的防御日志。
第七区数据中转站的漏洞己经补上，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个消失的数据碎片像根刺，扎在系统的神经突触上。
“总监，城西仓库发现反抗组织***，需要派人清场吗？”
下属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沈清调出仓库的实时画面：几十个装配工举着“拒绝劣质义体”的牌子，在全息投影的泰坦LOGO下***。
他们的机械臂大多带着明显的磨损痕迹，有些关节处甚至露出了电线。
目标威胁等级：E级。
建议方案：驱散，记录领头者信息，后续进行义体锁死警告。
辅助系统在脑海里给出分析。
沈清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点：“派巡逻队去，不用动武。”
下属愣了一下：“可是……按规定，对非法***应采取强制措施。”
“执行命令。”
沈清的声音没起伏，左眼的机械义眼却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一个老工人的机械臂突然失控，重重砸在地上，露出的线路冒着火花。
她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黑咖啡。
这次的咖啡很干净，没有糖霜，没有笑脸，只有纯粹的苦涩。
就在这时，右手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
不是故障，更像种……外来信号的干扰。
沈清皱眉，抬臂活动了一下机械关节。
金属骨骼摩擦的声音很正常，但当她握住咖啡杯，指尖发力的瞬间——“喵呜~”一声奶气的猫叫突然在空旷的监控中心响起，清晰得像有只小猫蹭过脚踝。
沈清的动作僵住了。
机械臂的内置扬声器从不出声，除非……被植入了外部程序。
检测到异常音频信号，来源：右臂义体扬声器。
正在进行病毒扫描……辅助系统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波动。
沈清放下咖啡杯，银灰色的短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左眼的微光。
她调出机械臂的控制代码，一行行排查——防御系统没发出警报，入侵检测程序也毫无反应，那个猫叫程序像寄生藤，悄无声息地缠在了她的神经连接端口上。
是谁干的？
那个从第七区溜走的黑客？
她的指尖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试图追踪程序的来源。
但对方显然很熟悉泰坦的系统，每一次追踪都指向一个不同的虚假IP，最后甚至跳转到了泰坦官网的“用户反馈”页面。
沈清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感谢您的建议，我们将尽快处理”，机械臂的关节突然又响了一声——不是猫叫，是她自己捏紧了拳头。
这不是简单的入侵，是挑衅。
像个顽劣的孩子，故意在精密仪器上划了道歪歪扭扭的痕。
“有意思。”
沈清低声说，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意。
她没有立刻清除程序。
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代码，给这个猫叫程序加了层“标记”——像给偷溜进花园的野猫系了个铃铛。
然后，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外面的新海市己经亮起了全部灯火，流光大道的全息广告在云层上投下巨大的光影，蜂巢区的霓虹则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城市边缘晕开片模糊的暖光。
机械臂的扬声器又“喵”了一声，这次是她故意发力触发的。
沈清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像被风吹动的冰面，裂开道微不可察的缝。
神经同步率下降至98.5%。
检测到轻微情绪波动，建议注射镇定剂。
辅助系统的警告音响起。
沈清没理会。
她望着蜂巢区的方向，那里的霓虹正在雨洼里碎成星星点点。
那个黑客……就在那片光怪陆离的阴影里。
她在想什么？
觉得这样就能撼动泰坦的防御系统？
还是觉得……这样就能让她失控？
沈清抬手按住机械臂的关节，那里还残留着程序运行的微热。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在她的义体里留下痕迹，像枚突兀的指纹，盖在了冰冷的金属上。
“找到你了。”
她轻声说，左眼的机械义眼闪过一道极快的蓝光，锁定了蜂巢区某个信号异常活跃的角落。
监控中心的灯光映在她银灰色的短发上，一半亮，一半暗。
而此刻的蜂巢区，林雯正靠在废弃的信号塔下，看着终端上弹出的“程序触发成功”提示，笑得首不起腰。
“听到没阿哲？
沈大总监的机械臂会学猫叫！”
她对着通讯器喊，背景里传来机械义警巡逻的脚步声。
阿哲的声音带着无奈：“你再闹，明天泰坦的人就得把蜂巢区翻过来了。”
林雯跳起来，躲过滴下来的锈水：“怕什么？
我可是给她留了‘回礼’的机会。”
她在程序里埋了个更隐蔽的后门，只要沈清尝试清除猫叫程序，就会自动发送一个坐标——那是蜂巢区最大的夜市，今晚有露天全息电影。
她想看看，那台精密的“机器”，敢不敢走进这片混乱又鲜活的人间。
夜风卷起她挑染的蓝发，左耳的机械耳蜗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敲了敲她的神经突触。
林雯抬头望向泰坦总部的方向，那里的灯光亮得像颗冰冷的恒星。
“下次见面，该送什么礼物呢？”
她摸着下巴，眼里闪过恶作剧般的光，“要不……给她的义眼装个彩虹滤镜？”
远处的监控中心里，沈清突然按住了左眼。
毫无征兆地，一阵模糊的光影闪过脑海——不是数据，不是代码，是片流动的霓虹，像有人把彩虹揉碎了，撒进了她的意识里。
警告：检测到异常意识碎片。
神经抑制程序启动……冰冷的电子音淹没了那片霓虹。
沈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惯常的冷漠。
但她没再尝试清除那个猫叫程序。
机械臂静静垂在身侧，像在等待下一次被触发的信号。
城市的两端，一个在阴影里偷笑，一个在光明中沉默。
那串带着奶猫叫的代码，成了缠绕在她们之间的第二根线，比第一根更鲜活，更刺人，也更……让人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