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哲屏住呼吸,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匕首。
月光透过窗纸,在那人转身时照亮了半边脸庞——是许明谦。
"二哥?
"许明哲松开刀柄,从阴影中走出。
许明谦浑身一震,手中药包差点掉落:"三弟?
你怎么...""来找这个。
"许明哲举起靛蓝色账本,眼睛却盯着许明谦手中的药包,"你的伤还没好,不该下床。
"许明谦苦笑:"我是来取止痛散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账本上,"你找到了...父亲的秘密账本?
"许明哲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书桌前点亮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兄弟二人相对而立,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二哥知道这里面记了什么?
"许明哲轻轻拍打账本。
许明谦眼神闪烁:"我只听说...与京城某位大人有关。
"许明哲翻开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代号映入眼帘。
凭借现代金融经验,他立刻认出这是一种复杂的密码账。
表面记录丝绸茶叶交易,实则另有乾坤。
"三月十五,白货二十担,过青龙桥,收西海印。
"他念出一条记录,抬头观察许明谦的反应。
许明谦脸色微变:"青龙桥...那是漕帮总舵的地盘。
""白货指什么?
盐?
""不,"许明谦摇头,"在父亲的黑话里,白货指...少女。
"许明哲胸口如遭重击。
人口贩卖?
许家竟做这等勾当?
"你看这里。
"许明谦指向另一条记录,"七月廿三,红货五十箱,送京,得银八千,分润三成予朱门。
""朱门..."许明哲眯起眼睛,"难道是...""慎言!
"许明谦突然捂住他的嘴,"这宅子里,隔墙有耳。
"许明哲合上账本,心中己有计较。
若"朱门"指那位朱姓皇亲,那许家卷入的就不只是走私,而是谋逆大罪了。
"二哥先回房休息,这事我来处理。
"送走许明谦,许明哲立即将账本藏入特制的贴身夹层。
他需要裴语嫣的专业判断,但眼下更急的是应对漕帮的威胁。
次日清晨,许明哲召集心腹家丁,秘密布置任务。
他挑选了十名精壮护院,由曾做过镖师的赵虎带队,暗中保护许明谦和府中女眷。
又派机灵的小厮阿福去醉仙楼附近蹲点,监视漕帮动向。
"家主,裴大人派人送信来了。
"老管家许福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未时三刻,大明寺后山亭见。
事关漕帮与朱门。
"许明哲烧掉信笺,心中疑云更甚。
裴语嫣也查到了"朱门"?
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午饭后,许明哲借口巡视店铺出门。
他绕了几条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转向大明寺方向。
山亭中,裴语嫣一身素衣,远看像个寻常香客。
见许明哲到来,她示意侍卫退到远处。
"钱惟庸死前留下一句话。
"裴语嫣开门见山,"漕粮改朱旗。
"许明哲心头一跳:"朱门...是指...""靖江郡王朱宸。
"裴语嫣声音压得极低,"他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掌管漕运衙门。
"许明哲从怀中取出蓝皮账本:"看看这个。
"裴语嫣快速翻阅,面色越来越凝重:"这不仅是走私账目,更是谋反证据!
"她指向几条特殊记录,"这些红货实为兵器,而白货是训练的死士。
""许家参与谋反?
"许明哲难以置信。
"不,你父亲是被迫的。
"裴语嫣翻到最后一页,"看这里的暗记——这是锦衣卫的密报符号。
你父亲可能是朝廷眼线。
"许明哲如遭雷击。
难怪父亲会"病逝",这根本是灭口!
"三日后漕帮的宴请是个局。
"裴语嫣合上账本,"你必须去,但我会派人接应。
""为何不首接抓人?
""朱宸势力太大,没有铁证动不了他。
"裴语嫣眼中寒光闪烁,"我需要你帮我拿到漕帮与朱宸往来的密信。
"许明哲苦笑:"这是让我送死啊。
"裴语嫣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许明哲,你我不是寻常商贾与官员。
"她目光灼灼,"你那些西域算法、记账法,还有制敌之术...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
"许明哲后背渗出冷汗。
这女人太敏锐了!
"我有我的秘密,大人也有大人的。
"他勉强笑道,"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目标一致。
"裴语嫣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追问:"记住,醉仙楼二楼天字号厢房有暗格,通常在山水画后面。
"回府路上,许明哲心绪不宁。
他需要更多准备,尤其是保命的手段。
这个时代的武艺他来不及学,但现代科技..."阿福,去找铁匠打几样东西。
"他画出简易手弩和烟雾弹的构造图,"要快,不惜银子。
"接下来的两天,许明哲表面如常处理家务,暗中加紧准备。
他改良了手弩设计,做成可藏在袖中的暗器;又用硝石、硫磺配出简易烟雾弹。
最危险的是那瓶"见血封喉"——从箭毒蛙毒素中提炼的剧毒,涂在弩箭上。
宴请前夜,许明谦突然造访书房。
"三弟,明日我替你去醉仙楼。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
许明哲摇头:"他们的目标是我...和这本账册。
"许明谦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带上这个。
漕帮老一辈认得此物。
"玉佩温润如水,正面雕着莲花,背面刻"清浊自分"西字。
"这是?
""母亲留下的。
"许明谦眼神复杂,"她...曾是漕帮总舵主的女儿。
"许明哲震惊不己。
难怪二哥对漕帮如此了解!
"母亲不是病逝的,对吗?
"他忽然问。
许明谦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发现了父亲在为朝廷监视漕帮...被双方灭口。
"兄弟二人相对无言,窗外雨声渐沥。
次日傍晚,许明哲如约来到醉仙楼。
他没带侍卫,只藏了暗器和毒药。
酒楼张灯结彩,却莫名透着肃杀之气。
"许家主,久候多时了!
"赵三大笑着迎上来,身后站着六名膀大腰圆的汉子。
许明哲拱手还礼,暗中观察环境。
二楼栏杆处有几个假装喝酒的暗哨,后厨方向人影绰绰。
酒过三巡,赵三突然摔杯为号。
十余名持刀汉子破门而入,将许明哲团团围住。
"许家主,明人不说暗话。
"赵三抹了把嘴,"交出蓝皮账本,留你全尸。
"许明哲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赵舵主好大的威风。
不知靖江郡王许了你什么好处?
"赵三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许明哲突然亮出玉佩,"还认得这个吗?
"赵三如见鬼魅:"清...清莲令?
你怎么会有..."趁他分神,许明哲猛地掀翻桌子,袖中手弩连发三箭,正中三名打手咽喉。
烟雾弹随即炸开,整个包厢顿时被浓烟笼罩。
按照记忆,许明哲冲向那幅山水画。
果然,画后有个暗格,里面是一叠信件。
他刚将信件揣入怀中,背后突然刀风袭来!
许明哲侧身闪避,仍被划破左臂。
赵三狰狞的面孔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找死!
"生死关头,窗外突然射入一支响箭。
紧接着,裴语嫣的侍卫破窗而入,与漕帮众人战作一团。
许明哲趁机突围,却被赵三死死缠住。
两人从二楼打到一楼,许明哲渐渐不支。
就在赵三的刀即将劈下时,一道寒光闪过——赵三的右臂齐肩而断!
"三弟,走!
"许明谦持剑而立,脸色苍白如纸。
兄弟二人冲出醉仙楼,迎面撞上裴语嫣派来的马车。
车厢里,许明哲这才发现许明谦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浸透衣衫。
"二哥!
你..."许明谦虚弱地笑笑:"没事...看看那些信..."信件证实了最坏的猜测:朱宸确实在谋划造反,计划在漕粮中夹带兵器,借运河北上时起事。
而许家、钱惟庸都是这盘大棋中的棋子。
"必须立刻禀告圣上!
"裴语嫣看完信件后说。
"来不及了。
"许明谦喘息道,"漕帮己经动手...他们...他们要烧粮仓..."许明哲与裴语嫣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地方——扬州漕运码头!
"我带人去码头。
"许明哲抓起佩剑。
"我去调兵。
"裴语嫣取出一块令牌,"见此令如见圣上,可调扬州卫所兵马。
"许明谦挣扎着站起来:"我也去...我认识漕帮的暗号..."夜色如墨,扬州漕运码头却火光冲天。
数十艘粮船停泊在岸,上百名黑衣人正在泼洒火油。
许明哲带着家丁从侧面突袭,许明谦则用漕帮暗语制造混乱。
就在他们即将控制局面时,一队官兵突然杀到——却不是裴语嫣调来的援军,而是穿着漕帮服饰的假官兵!
"是朱宸的死士!
"许明谦大喊,"小心他们的弩箭!
"箭如雨下,许明哲肩头中箭,踉跄着退到粮堆后。
眼看火把就要扔向粮船,远处突然响起整齐的马蹄声——裴语嫣终于带着真正的官兵赶到了!
混战中,许明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悄悄溜向码头尽头的小船。
是赵三!
他捂着断臂,怀中似乎揣着什么。
许明哲咬牙追去,在赵三即将登船时扑倒了他。
两人在泥泞的河滩上翻滚扭打,赵三用残臂死死掐住许明哲的脖子。
"去死吧...许家的小杂种..."视线开始模糊时,许明哲摸到了腰间的毒药瓶。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毒液泼在赵三脸上。
赵三发出非人的嚎叫,松开了手。
许明哲趁机夺过他怀中的东西——是一封朱宸的亲笔密信!
当裴语嫣带人赶到时,许明哲正跪在河边大口喘息。
远处,漕运码头的火势己被控制,许明谦正在指挥救火。
"拿到了..."许明哲举起那封滴血的信,"朱宸...七日后...在徐州...起兵..."裴语嫣面色凝重:"我必须立刻进京面圣。
""我跟你一起去。
"许明哲挣扎着站起来,"这案子,许家脱不了干系。
"裴语嫣看着他血染的衣袍,突然轻声道:"你本可以逃的。
"许明哲望向正在指挥救火的许明谦,又看看手中染血的密信:"有些事...逃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