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铁牌放在桌上,“老李头拿他妈的房子逼他签地契。”
老林警敲了敲烟杆:“我去叫工友,你去海鲜行。
记住,铁牌是死的,人是活的,别让他们拿牌逼死大海。”
陈默往海鲜行跑时,远远听见里面吵翻了天。
推开门,李大海被按在冰柜上,老李头正往他手里塞笔:“签!
签了字,张八就能走,你妈也能住新房!”
张八被绑在墙角,嘴角青肿,看见陈默,挣扎着喊:“别信他!
他早把拆迁款吞了,根本没给工友留活路!”
“闭嘴!”
老李头踹了张八一脚,回头瞪陈默,“你个户籍科的来干啥?
想抢铁牌?”
陈默没理他,走到李大海身边:“工友们快到了,他们手里有当年的欠薪条,能证明地契该归谁。”
李大海眼睛亮了亮,突然往冰柜上撞,额头磕出个血口子:“我不签!
除非你把吞的欠薪吐出来!”
老李头急了,掏出把刀抵在李大海脖子上:“别给脸不要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喊叫声。
十几个穿工装的老工友举着铁锹站在门口,老林警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李老头!
1998年的账,该算了!”
老李头手一抖,刀掉在地上。
突然,警笛声由远及近。
所长带着两个警察冲进来,看见陈默,指着他喊:“把他抓起来!
私藏赃物,勾结闹事!”
警察刚要动手,李大海突然喊:“铁牌在我这儿!”
他从怀里掏出块东西——是陈默给他的仿制品,“跟他们没关系,要抓抓我!”
所长眼睛一亮,伸手去抢:“这就是证据!”
陈默趁机把真铁牌塞给老林警,对工友们使了个眼色。
工友们一拥而上,把所长和警察围在中间:“凭啥抓人?
我们要讨欠薪!”
混乱中,张八挣开绳子,一拳砸在老李头脸上:“让你害王强!”
老李头捂着脸瘫在地上,指着李大海骂:“你爹当年就是这么被我沉江的!
你跟他一样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了。
李大海盯着老李头,突然笑了,从兜里掏出个录音笔——是刚才老李头逼他签字时,偷偷录的。
“你说的,我都录下来了。”
李大海按下播放键,老李头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王强那小子就是我推江里的……铁牌早该是我的……”所长的脸瞬间白了,转身想跑,被工友们拦住。
陈默走到老李头面前,捡起地上的刀:“1998年的铁牌,2000年的欠薪,还有王强的命,今天一起算。”
江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带着鱼腥味,吹得墙上的“大海置业”招牌晃了晃。
李大海看着涌进来的工友,摸了***口——那里藏着张八被扯断的半截红绳,断口处的血痂,在灯光下像块没干的印泥。
他知道,这潭浑水,该清了。
警笛声第二次响起时,来的是市局的人。
老林警早报了案,带着欠薪名单和工友们的证词在门口等。
所长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喊:“我是所长!
你们敢动我?”
老林警把录音笔扔给他:“听听这个,你帮老李头藏铁牌、吞欠薪,哪样够你蹲十年?”
所长的脸瞬间灰了,再没敢吭声。
老李头被铐走时,死死盯着李大海:“你爹当年就该认命!
码头的地,从来不是穷鬼能碰的!”
李大海没理他,蹲下去扶起张八,把那半截红绳重新缠回他手腕:“结接上,就不算断。”
张八抹了把脸,血混着泪往下淌:“王强要是能看见……他能看见。”
陈默走过来,手里捏着完整的铁牌,“老林警联系了法医,明天就打捞王强的遗体,录音笔和铁牌能作证,他不是失踪,是被害。”
工友们围上来,看着铁牌上的“码头契”三个字,有人哭了:“当年要是有这牌,我儿子就不会饿死了……”李大海站起来,声音有点哑:“地契归大家,建个工友宿舍,剩下的钱补欠薪。
我妈那小平房,改成纪念馆,摆上王强的照片,还有咱们当年修船的工具。”
没人反对,有人往江里扔了把鱼食,说:“让江里的兄弟也知道,咱们赢了。”
第二天,法医队在江里捞了一整天,终于在废铁船残骸下找到王强的遗体,手腕上还缠着半截红绳,和张八的能对上。
葬礼那天,码头的工友都来了。
王老头拄着拐杖,抱着儿子的骨灰盒,对李大海说:“强子当年总说,你是个能扛事的,没看错。”
陈默把铁牌交给了公证处,登记为“码头工友集体所有”。
所长和老李头的案子开庭时,他去旁听了,两人当庭认罪,判了十五年。
半年后,码头的工友宿舍封顶。
李大海没去“大海置业”,跟着老工友学修船,手上磨出了新茧。
张八开了家小物流公司,专门给工友们运货,车身上喷着“临江兄弟”。
陈默调回了刑侦队,桌上摆着块新做的鱼形铁牌,是李大海送的,背面刻着“清淤”两个字。
那天他去码头,看见李大海蹲在江滩上,往水里放红绳编的小鱼,一条接一条,顺流漂远。
“这是干啥?”
陈默问。
“我妈教的,”李大海笑了笑,眼角的疤舒展开,“说江里的冤魂看见红绳,就知道该上岸了。”
江风卷着浪,拍在岸边,像在应和。
陈默看着那些红绳小鱼,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铁牌更沉——是人心底的那点念想,断不了,也冲不垮。
开春时,码头施工队挖地基,挖出个锈成疙瘩的铁锚。
锚链缠着半块木板,上面刻着“顺江”两个字,是当年李大海他爹那艘货船的名字。
李大海正在修船,听见动静跑过去,蹲在铁锚旁摸了半天,指腹蹭下一层锈:“这锚当年断在江里,我爹说,是船帮着咱们挡了一劫。”
张八也来了,手里拿着刚收到的物流单:“刚才卸了批旧档案,从海鲜行仓库清出来的,里面有本账册,记着1996年的收支,有笔钱备注‘沉江费’,数额跟当年王强他们家的欠薪对得上。”
陈默正好路过,接过账册翻了两页。
账册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地图,标记着“三号滩”,旁边写着“另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