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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幕被掀开。

一股浓烈得几乎凝滞的香气扑面而来,霸道地钻入鼻腔——是龙涎香,顶级的香料,却在此刻显得如此沉闷,仿佛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更腐朽的气息。

她定了定神,扶着宫女的手步下轿辇。

眼前是一座比国师殿更加宏伟的宫殿,飞檐斗拱,金碧辉煌,彰显着中宫的无上威仪。

殿门匾额上,“凤鸾宫”三个鎏金大字在暗淡的天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然而,这辉煌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

深紫色的厚重帷幕低垂着,将殿内的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幽暗怪异的影子。

空气里的龙涎香浓得化不开,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引路的宫女无声地躬身退到一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迈步踏入这象征着后宫权力巅峰的凤鸾宫正殿。

殿内空间广阔,陈设极尽奢华,却毫无生气。

巨大的梁柱包裹着深色的名贵木材,雕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

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织金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皇后并未端坐于那高高在上的、铺着明黄锦垫的凤座之上。

她斜倚在窗边一张铺着雪白无瑕狐裘的软榻上,侧影对着门口的方向。

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吝啬地勾勒着她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涂着艳丽丹蔻的唇。

她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面东西。

林薇的视线,瞬间被钉死在那东西上。

那是一面镜子。

样式古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沉重感。

镜框边缘并非平滑,而是缠绕着藤蔓般的暗金色花纹。

那花纹的走向扭曲而诡异,蜿蜒盘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祥。

镜柄是某种深沉的乌木,被打磨得光滑如墨玉,却隐隐沁着寒意。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镜面本身——它异常模糊,像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凝固的雾气,根本照不清任何人的脸,只映出一片混沌的、仿佛在缓缓流淌的暗光。

仅仅是看着它,一股阴冷、污秽、带着窥视感的气息就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温度骤降。

魔镜!

童话里那个只会肤浅地回答“谁是世界上最美丽女人”的魔镜!

它真的存在!

就在这个东方王朝的深宫之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开肋骨跳出来。

荒谬感和冰冷的现实感交织成一张巨网,将她牢牢捆缚,几乎无法呼吸。

“国师来了?”

皇后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像淬了冰的钢丝,清晰地钻进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她终于缓缓转过头。

美。

一种极具侵略性、带着金属般锋锐感的美,瞬间攫住了林薇的全部心神。

眉飞入鬓,斜挑入发际,线条凌厉。

眼线精心描绘,同样斜斜上挑,眼瞳是深不见底的墨色,看过来时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仿佛能将人从皮囊到灵魂都彻底看穿。

那身繁复华丽、绣着金凤朝阳图案的正红色凤袍,在她身上也像一件冰冷的战甲,包裹着内里翻涌的权欲和掌控一切的野心。

“臣凌微,见过皇后娘娘。”

林薇垂下眼,依照身体残留的记忆和刚刚强记的宫廷礼仪,行了一个标准而疏离的躬身礼。

宽大的玄色国师袍袖下,指尖冰凉一片,微微颤抖。

“免了。”

萧明凰随意地挥了挥手,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慵懒却危险的弧度。

她的目光却依旧黏在林薇身上,锐利得仿佛要剥开这层国师的皮囊,看到里面那个混乱而恐惧的现代灵魂。

“昨夜星辰,可有异动?”

她问,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在敲打紧绷的神经。

星辰?

异动?

林薇脑中一片空白,如同被投入冰水!

那属于国师凌微的、浩瀚如海的天文星象知识,此刻却像被锁死的保险柜,钥匙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沉浮,一时难以抓住!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额角的“镇魂箍”也传来阵阵寒意。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记忆的汪洋中强行抓住几个模糊闪烁的星象术语,生硬地拼凑起来,声音努力维持着国师应有的镇定与疏离:“回禀娘娘,昨夜…天市垣主星晦暗不明,光华不显,紫微帝星亦有云气缭绕,其光黯淡…恐非吉兆,或主…朝野隐忧,宜…静观其变。”

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后背的肌肉绷得死紧,等待着审判。

皇后萧明凰盯着她,墨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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